110 第一百零九章 红梅将开姹紫嫣(1 / 1)
马可卿知道他不胜酒力,便劝道:“皇上,这样下去会醉的。”
“无妨,”眼角余光瞥到朱棣冷峻的脸,朱允炆推搪道,“皇后,朕确是有些不胜酒力,四叔凯旋,为我大明立了大功,你替朕敬四叔一杯!”
马可卿知道他是不愿亲自敬酒,遂起身代替他道:“四叔,可卿敬您一杯!皇上今后还要多多仰仗你了!”
“不敢。皇后客气了,这都是臣的本分!”
朱棣客气道,又一杯酒下肚,渐渐有些心不在焉。
朱允炆知他心中有事,这宴本是不打算来的,一想到他回去就能看到羽瑶,便感觉心里酸酸的,于是岔开话道:“四叔刚回来,可卿的琴艺天下无双,方才轻叩琴弦已叫人心思神往,不如为四叔抚一曲,如何?”
底下黄子澄等大臣知道皇上向来性情冷淡,对此次宴会并未上心,但是突然有这个要求都惊诧不已,只是静静坐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
朱棣举杯笑道:“皇后乃国母,臣岂敢放肆?况且臣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不如皇上和众位大臣且乐着,臣先告退了!”
说着,就要往大殿外面走,朱允炆一看,急了,加上酒精上涌,便站起身来喊道:“皇叔欺负侄儿么?朕原本好意,皇叔难道不领情?”
“没有,只是城外的将士们都还在等臣,回去晚了道路难行。”朱棣不卑不亢地说道。
“皇叔不是怕路不好走,而是金屋藏娇,怕美人等着急了吧。”朱允炆一时之间口不择言,把朱棣的退步当成了胆小与怯懦。
话刚出口,坐在两侧的大臣都失了颜色,皇后悄悄拽了一下朱允炆的衣服,皇上也自觉失言,但是话已经出口,却没有办法改变,所有人都在想,这样明显戏弄的话朱棣会是怎么回答。
燕王朱棣孤身入京都,这个时候若是起了冲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处于劣势的。
但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面对如此挑衅,能够容忍吗?
马可卿转眸间看到朱棣轻握杯盏,没有一丝窘迫与难堪,正神情温雅地看着这边,唇角仍旧带着十分熟悉的微笑,眸光中竟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半分波澜。
“皇上说笑了,既然执意相留,那臣留下便是。能够一听皇后娘娘的琴,是臣的荣幸。”说完,转身回去坐定,一场战争的硝烟似乎被化解于无形,朱允炆盯着朱棣看了几秒,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变了。
“哈哈,皇叔肯留下那就再好不过了,朕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皇叔你听琴而已。”
“是啊,臣等都借燕王的光,可以一饱耳福啦!”众大臣见气氛缓和了下来,也都跟着打哈哈,皇后向身边侍女使了一个颜色,顷刻间一切准备就绪。
朱棣大方地落座,琴声响起,皇后马可卿微动琴弦,乐曲自手指尖缓缓流出,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
一曲终了,朱棣带头鼓起掌来,“皇后的琴音如昆山玉碎,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当真让臣开了眼界。”
“皇叔夸奖了!”马可卿略一施礼,回到了座位上。
齐泰抬头,向朱允炆使了一个颜色,待所有人都坐定以后,朱允炆开口道:“皇叔,前一阵子朕没有征求您的同意就处置了几位叔叔,你不会怪侄儿吧?”
“皇上您现在是天下之主,事情做与不做可以与大臣们商讨,不需要询问微臣的意见,只要是皇上认为该做的事情,就是对的!臣决无异议!”
朱允炆彻底放心了,经过连番试探,他认定自己的这个叔叔不止没有反抗的心思,而且整个人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他忘记了自己曾经对羽瑶的所作所为,也忘记了皇祖父朱元璋临终之前的犹豫不决,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位置终于可以坐稳了。
天色渐明,深秋露重,马上就要变天了,本就寒冷的风更是刮得张狂,羽瑶站在军营侧方的林子里,不知什么时候,鲜红的梅花已经打起了花骨朵。
一阵寒风刮过,这梅林间,无论是即将傲立枝头的红梅,还是迎风而立的艳影,都似乎要与这劲风一较高下般对立,唯有已经将身上的棉锦裹得严实的羽瑶受不了的轻颤起来。
羽瑶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朱棣的先锋张玉,自从救回羽瑶以后,不知道朱棣如何得知了张玉曾经的小动作,对他发了好一顿脾气,再有下一次,估计燕王一定会把自己赶走,想到这,张玉上前:“姑娘,外面风大,进来暖暖吧。”
“去了这么久,他还没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虽然朱允炆有言在先,但是羽瑶还是不敢轻信,自古无情帝王家,如果他趁这个机会扣留了朱棣,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王爷自有分寸,姑娘放心就是。”张玉回答的很轻松,但是自己心里面也没有底,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宽慰眼前的这个一心期盼的人。
京都城,马蹄滴滴答答的敲击着石子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朱棣靠坐在车厢内,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这秋日一过,就是冬天了。
就会没有春的生机,夏的繁茂,秋的收获,留给冬的似乎只有无尽的萧索。偏偏,朱棣喜欢冬季,因为这是他出生的季节,他迷恋上了这一份孕育灵性,储蓄新生的神秘。
轻敲着窗帷,看向身后走过的路,总能看见那一袭黑影相随。自从从皇宫里面出来,就一直有人马在自己身后一直默默的跟随守护,朱允炆,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朱棣轻轻探了探头,轻声吩咐车夫道:“前面路口左转,走到路尽头右转,停下。”
“知道了,王爷。”赶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很精明,王爷如此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
后面尾随的人丝毫没有觉察到异样,只是恪尽职守地跟着,突然,前面的马车拐进了一条偏僻的路,“这似乎不是出城的方向?”
“管他呢?上面让跟着,咱就跟着呗。”
一行人没有多考虑就跟了上去,狭长的小路并没有几辆马车,也仅仅可以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
“别跟太近,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几个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突然,只见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只一瞬,就又向前行进。
当这群尾随者走远的时候,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出现在转角处,朱棣掀起马车帘子,吩咐道:
“走另一边。”
两天,应该不算很久,张玉一定会照顾好她,朱棣闭目在锦垫上靠了会儿,车行渐远,紫禁城已消失在阵阵寒风中。
朱棣猜得到的是,此时此刻的奉天殿已经吵成了一团。
“皇上,你怎么可以放他离开?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朱棣这次走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当他再次来的时候,这天下就该易主了!”齐泰怒了,是真的生气了,晚宴上那么剑拔弩张,朱允炆如何还能做出这等糊涂事?
“齐泰,你僭越了,这话是该你说的吗?”黄子澄打断道,“放他回去是为了迷惑他,让他不知道我们的下一步打算,不能打草惊蛇!尚书大人,你就是太着急了!”
“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三个王爷被削,你觉得朱棣还会相信我们不会向他下手?”
“为什么不能?你看他的表现,懦弱无能,哪有一点忤逆之心?他同父同母的兄弟周王被流放云南,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样的王爷,我们还怕他什么?”黄子澄一脸的笑,仿佛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皇上!有备无患啊!”
“有备无患!”朱允炆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蓦地站起身,“他现在走到哪儿了?”
“回皇上,微臣派人跟着,还没有出城,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做得好,传朕旨意,请燕王在宫内休息几天再走。”低沉的嗓音忽然从朱允炆的口中冷冷道出。
像是不容许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他迅速挥了挥手,琥珀色的瞳孔泛出冰冷狠绝,充满绝望的冰冷狠绝。
说完,几个侍卫飞快地走出奉天殿。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黄子澄见皇上心意已决,也不再劝,昏黄的烛火将幽然的班驳投影在那
一面绘着海景的屏风上,跃动间竟仿若潮汐隐现,凝神听来,殿外狂风呼呼大作,似乎要变天了。
齐泰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派出去的侍卫刚刚从奉天殿中走出,就只见另外一队人马跪在外面,“求见尚书大人!”
齐泰一见来人,顿时心下一沉,“皇上,这些就是我派过去监视燕王的人马,突然回来,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可否让他们进来回话。”
“让他们进来吧。”
齐泰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来人,自己派出去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回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棣甩掉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