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六十六章 落花风雨更伤春(1 / 1)
似一片枯叶,轻轻压上心头,方才刀光血影下的那抹凛冽杀气悄然淡去,朱棣向后退去,转身上马,依旧是干净利落的动作,却在拨转码头的时候身子倾斜,差点摔落。
影儿的心倏地纠紧,朱棣,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代替小姐回到你的身边。
扬鞭,“驾!”
“羽瑶,你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回来找我,或者派人告诉我,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不许派人跟着我,我若发现,你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我,我说到做到!至于以后是否再见,一切随缘。你答应吗?”
“我答应。”
这世上有了她,他眼中便只有她,这世上若无她,他便一无所有。
羽瑶凝视驻地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天际,片刻,突然轻叹一声,侧首说道:“影儿,我们走吧。”
云鬓散覆,凌乱流泻腰畔,几乎遮住了容颜,锋利的宝剑划破了脖颈的一寸肌肤,一身白衣之上血迹宛然,是苍白与墨黑间唯一的颜色,分外刺入眼目。
影儿没有答话,还呆呆的愣在原地。
山谷里一个人也没有,一丝声响也无,只听见自己低低的呼吸,羽瑶抬手抚过面颊,泪水已经干了,一缕青涩的苦笑,透过微凉的指尖落了下来。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呢?”
天下之大,失去父母亲人,没有亲朋好友,能去哪里?话说出口容易,真正做起来又是那么的困难!
“如今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姐,不如我们去京都找梅大哥吧,他人那么好,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梅大哥是好,只不过我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他,他为了我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好不容易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那我们就去京都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京都地方大,我们也好不叫人找到。”
影儿一心想把羽瑶引向京都,完成徐妙锦交代给她的任务,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才能够圆了自己的心愿。
“行,大隐隐于市,我们就去京都。”
回到王府的朱棣脸色苍白,周边散发着一身浓烈的酒气,短短几天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踉踉跄跄进了王府。
“兴叔,把王府散在外面的将士全部召回来吧,不用再找了。”
“是。”兴叔见王爷这副样子,不用多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妙锦听到下人来回报说王爷回来了,马上出门,正好迎上朱棣苍白脸色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妙锦看眼前这样子,知道定是喝多了酒。
当晚,床上的朱棣发起了高热,徐妙锦一边用湿毛巾给朱棣降温,另一方面有着急地宣召府医进来诊断。
“王爷,你何苦为了她如此责备自己呢?你再怎么痛苦她也不会知道,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回来了!”
朱棣却突然地又笑了,笑得满是凄伤,“这世界上没有人懂我,明白我,我原来以为她懂,却没想到到头来仍旧是一场空。”
“我的父皇,皇兄,皇侄都以为我的目的是夺皇位,他们不明白,他们根本不明白我要做的事,他们心里想的就只有皇位。你说,那个皇位要来干什么?”
徐妙锦哪里答得上他的话,他却本也没期望得到回答,只因他心中早已清清楚楚问了自己千遍,答了自己千遍。
“我曾经是想要那个皇位,但我要的是大明朝在我手中盛世大治,我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可他们眼里皇位就只是皇位,没有人知道我想做的事,就连父皇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现在就连她不肯相信我。也离我而去。没有人关心,看看我到底在做什么。没有人知道!”
徐妙锦听着这话,心里绞成一片,她不懂他究竟是怎么了,但她能感到他的苦。
这个男人,印象中是永远那么刚劲坚强,仿佛任何困难都不在话下,如今却颓唐成这副模样,无心皇位,没有一点王者之气。
他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疲累又伤心的话,那个从容自若的他,微笑底下同别人如此的疏远,只是因为没有人懂他吗?
她失措地环住他的身子,顺着他道:“王爷,你别难过,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呢?你的苦,你的痛,你的伤心,你的无奈我统统都知道啊。”
“就算你失去了所有人,你失去了全世界,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朱棣目光漫无目的地移过来,却又好像并不看她,低声道:“是啊,你知道,我这些知心话就只和你说过,只有你懂。可是那又怎样?你还是离开了我,其实你也不懂,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他昏昏沉沉自语,越说声音越低,渐渐地昏睡过去。徐妙锦怔怔听着,全失了心神。
这个男人,他要的不是她,可她偏狠不下一丝心来怨他,她只要看着他,守着他,便这一生都是满足,但是她却为何如此伤心?
为了能得到他,徐妙锦干了很多让自己不耻的事情,但是当女人一旦陷进感情里面的时候,只有爱或不爱,没有对错。
她守在榻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朱棣沉睡过去的容颜,待他安静下来后悄悄要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他忽然叫了一个名字,紧攥着她的手不放,“别走。”
徐妙锦痴立在那里,不觉泪就流了满面。
半睡半醒着的朱棣手指沿着她温凉的秀发滑下,感觉到她的泪水缓缓渗入衣襟,迷糊中尽是自责,却又不知该怎样安慰。停顿了会儿,呢喃着终于说了几个字:“对不起。”
徐妙锦怔怔听着,普通莫过这寥寥几字,却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让人失了思绪,一步迈入了他设下的领域。想着想着,一股欣慰甜蜜自心底升起,垂眸笑了起来。
她一动也不能动,痴坐在他身前,突然听朱棣一声低叹,一个闪神柔唇已被他俯身吻住,他唇间切实的热度带着霸气与温柔深深攻陷了心底最柔软的一处,浓浓烈烈,千回百转,霸道地让她无处可逃,却又轻柔地让她沉醉下去。
一切喧嚣皆退却,天地一片空白,只余他唇吻温热,他陌生而熟悉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徐妙锦颤抖着睁开眼睛,长长睫毛微微一动,羞怯低下。
一刹那,徐妙锦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一种深痛不安的神色,仿佛他竟在惧怕什么,有什么隐在他心底不愿想起偏又挥之不去。
秋夜清浅,月色隐隐的笼在云后,一片淡淡暗寂。
走了几日,羽瑶和影儿身上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
两人都不太认得去京都的路,因此走走停停,一边走一边问,走了七天,终于找对了方向。
这夜,两个人又露宿在林子里,身上剩余的银两已经不够投诉客栈用的了,远处有盈盈弱弱的灯光,那温暖的小房子让羽瑶和影儿看得直咽口水。
“小姐,那里有户人家,我们为什么不过去住一晚呢?这荒郊野岭的,不会有什么野兽吧?”
“不会有什么野兽的,我们点一堆火把,这样即使有野兽也不会靠近我们了!”
羽瑶没有回答影儿的第一个问题,而是避重就轻,躲闪着。
其实,那户人家就是她和朱棣两个人一起住过的老婆婆家,如今只剩自己,她又怎么好意思面对
老人的询问呢?
老人年岁已高,必然是再也见不得分离的事情了,以谎言相哄骗,却又不是羽瑶能够做得出来的,因此,无奈之下,只有选择露宿荒郊野岭。
这些话,面对影儿,羽瑶有些说不出口。
幸好影儿内有继续询问,只是在四周捡了一些比较干燥的木头,聚在一起,点燃了。
没有阳光的夜晚极其寒冷,两个人围着仅有的一点火苗,靠在一起。
这样整整一夜,羽瑶都没有睡,临近天快亮的时候,羽瑶突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日的悬崖之上,一步之隔,转身之下便是深渊。
朱棣飞身下马,落在羽瑶身后,张口欲喊,一眼见那下临绝壁的山石摇摇欲坠就在崖边半步之遥,怕惊吓了她,只轻声叫道:“羽瑶!”
羽瑶回头,正对上那对关心的眸子。
朱棣伸着手,沉声道:“快回来羽瑶,那里危险。”
羽瑶怔忡,突然泪中带出一抹淡笑:“你来啦?你是来找我的吗?”她侧头道。
朱棣伸手道:“你先过来。”
羽瑶闻言敛了笑,静静看着朱棣。
“有你在,我又不会跳下去。”羽瑶缓缓向前走了一步还没站稳,人已被朱棣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抱住,臂上力道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力量,叫人一动也不敢动,一动也动不了,几欲窒息。
羽瑶将头抵在他肩头,泪流满面,闷着不语。她伏在朱棣胸前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气恼挥手捶他,又被他环着挣扎不得,心中那道委屈无处发泄,竟扭头往他肩头狠狠咬下。
参不透红尘,望不穿恩怨情仇,众生苦,苦为情生。她自知是认定了,没有征兆亦无丝毫犹豫,
是他,这一世,不会有第二个人,他在自己心里不会离开,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