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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救弊存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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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彩凤早上醒来,见天色不过刚刚放亮,便难得地想多睡一会,然而她刚刚眯了眼,忽然又想到今日是八月十五,皇后在坤宁宫设宴,有一整天的庆祝活动呢——她也想去热闹热闹,毕竟前两年尽是为世庙守孝了,大大小小的节日都不能尽兴玩儿,今年总算是都放开了,宫中的盛典啊节日啊,都办得喜庆。

从净房出来,李彩凤便叫了人来服侍。她进宫三年多了,过得金尊玉贵的日子,就算是潜邸,也有人伺候,一声吩咐,热水、胰子、毛巾、牙刷、牙膏都被宫人端过来了,伺候地详详尽尽地,只除了刷牙和洗脸用的是自己的手,其他时候,都是宫人伺候了。

给她梳头的宫人问道:“娘娘,今儿梳什么发式?”

“一窝丝吧,”李彩凤想了想,道:“不用戴狄髻了,都不轻便,我现在戴什么金呀玉的,都觉得压得脖子疼。”

那宫人便应承道:“就给娘娘梳个一窝丝,顶用宝花,头匝缀以团花方块。”

李彩凤看她梳地熟练,便问道:“你瞧着眼生,是哪里来的?”

“奴婢是篦头房里的,”那宫人道:“蓝姑姑最近生了病,移去安乐堂养着了,奴婢就过来侍奉了。”

“篦头房,我差点忘了,”李彩凤道:“寿阳、永宁公主的毛发有长出了寸许,等会梳完头,你给她们也打理一下。”

篦头房专为皇子女请发、留发、入囊、整容之事。按宫里的规制,皇子皇女们都要长到十岁,才能留长发总束于后,十岁之前一茎不留,如佛子焉。

寿哥儿嫌光头难看,总是戴着爪拉帽,就是一顶元青绉纱六瓣有顶圆帽,让娥姐儿和瑛姐儿瞧见了,都觉着自己的光头也难看了。本来娥姐儿问起来自己的头发的时候,李彩凤还能糊弄几句,道如何与众不同,但是自从宫里多了几个市舶司进贡的镜子之后,这两个小公主就天天地照来照去,愈发觉得自己难看了。

哭闹起来,李彩凤也没办法了。她好像对两个女儿狠不下心来,或是说,她的狠心,都用在了寿哥儿身上。当年寿哥儿多吃一块饴糖,李彩凤都能大发雷霆,如今涉及到宫中祖制的时候,李彩凤居然允了她们可以戴寸许阔小头箍——当然这只是个简单的发饰,在光光的头上顶着这玩意很是滑稽,但是两个公主都被哄得心满意足地。

照着团花方块的颜色,胡嬷嬷给她挑了一款素面方领暗纹为折枝牡丹的对襟袄子和红底四合如意云暗纹凤襕马面裙穿上了。

李彩凤走出钟粹宫,深吸一口外面清冽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坐上肩舆,问胡嬷嬷道:“今日坤宁宫设宴,膳桌够用不够用?平常就这么几个人,加上太妃、公主,也总觉得冷清——今年多了许多人,小膳桌不够的话,让内官监赶紧从库房里搬出来,别误了宴会的时辰。”

胡嬷嬷道:“内官监的掌印李芳李公公,现在还在刑部大狱里没放出来呢,可是皇爷也没夺了他掌印的位置,但是手底下的人都群龙无首的,好几次着急忙慌地办岔了事情,娘娘您说的这事儿,还真有可能发生。”

到了坤宁宫发现,这膳桌倒是没少,只是冰盆放得太多,让李彩凤浑身一激灵。

陈皇后也在指挥太监把冰盆搬出殿外,见李彩凤这样,便道:“冰窨里的冰,白白被敲出来了,这帮皮猴看着机灵,其实一点章法都没有,只是觉得人多,殿里暑气会更大,便搬过来这么多盆冰——也不想想,这坤宁宫多大的地方,平日上百个人站这儿也有空闲,四周的窗户一开,风就透进来了。更不想想,这里还有一个孕妇呢,能受凉吗?”

“李芳这事儿出了之后,内官监没个掌事的人,底下这帮小太监们,越忙越乱,”李彩凤道:“可见这宫里,还是要老成持重的太监们镇着,办事也让人放心不是——今天这事儿若是李芳还在,哪里能有这么个手忙脚乱的情形?”

“我也奇怪了,李芳犯了什么错儿,不用东厂的人提刑,反倒叫了外廷掺手了,”陈皇后道:“听说在刑部大牢里也没受罪,但是就是出不来,这皇爷的心思也看不懂了,放着内官监这么重要的地方,却缺个主事的人,现在取用冰块都乱成这样,那冬日里铜、锡、木、铁之器,还有炭盆什么的,岂不要乱了套了吗?”

“那就找滕祥吧,”李彩凤道:“他没坐上司礼监掌印的时候,是御用监的掌印,这些出库入库的细活儿,他还是明白的。”

“他如今是内相了,我哪里能支使的了他?”陈皇后吩咐宫人给的座椅上加了个褥垫,道:“现在这十二监的掌印都空缺好多,我看他是想翻过年去都提拔自己的人上来,好占住这些衙门——特别是内官监,这里面的油水,是在是太大了。”

李彩凤惊讶道:“怎么回事?”

“你身边也有个张鲸,怎么居然不清楚这事儿吗?”陈皇后一拍脑袋,道:“我忘了,你现在孕中,哪里能烦忧这些事儿?”

“姐姐就给我讲讲吧,”李彩凤道:“我就当故事听了。”

“也好吧,反正我瞧着这些内官监的人,说不得都要被滕祥发落了,毕竟是李芳留下来的,滕祥肯定看不顺眼。”陈后跟她咬耳朵道:“你道这三年外廷换了三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回事?”

“去年十二月十七日,咱们这位陛下命户部购买带色宝石珍珠等物,限三日之内以进。户部尚书纪森等诤谏,折子被滕祥打回去,说内府缺用,不听。没过多久纪森就致仕了。”陈后道:“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又命崔敏去户部讨要银六万两买黄金,又命买珠宝,新上任的尚书马森力谏,还是不听,逼得这个马森在正月里都呆不住,快快地以母老需奉养的理由致仕回家了。”

“换来换去,皇爷还是觉得原先那个葛守礼葛老头得用,”陈氏道:“不顾张居正的反对,把葛守礼弄回来继续当户部尚书——你知道的,张居正在户部的改革刚刚进行了一半,这葛守礼一回来,一下子前功尽弃,然后听说在内阁里,那个新上任的赵贞吉,居然是支持葛守礼的,天天训斥张居正,说他乳臭未干,欺师悖祖什么的——好脾气的李春芳和陈以勤都难以忍受,何况张居正呢,这一下两下的,张居正干脆告病回家养着去了。”

这些东西,李彩凤都是清楚的,但是陈氏接着说的,她就不知道了。

“然后这位户部尚书葛守礼,在按例盘查进项的时候,发现太和山等处所课香钱,解往国帑之数,不及往年十分之一。追查之下,发现多为新派出的监税太监侵吞,”陈氏道:“香银这进项,收掌出入多由太监做主。于是葛守礼上书奏请,希望比照嘉靖旧例,令抚按官选委府佐一员,专收正费之外,余银尽解部供边,内臣不得干预。”

“内臣不得干预?”李彩凤道:“这可戳到肺管子上了。”

“可不是嘛,”陈氏掩住嘴笑道:“这新派出的太监,都是谁的人——显而易见,这老大人敌不过那位,遭了申斥了,干脆也跟着张居正告病去了。”

“如果说香钱从武宗朝时候,就算作了宫里的进项,那也倒罢了,”陈氏道:“那工部尚书雷礼,就是忍无可忍了,他算是真的名正言顺地上书弹劾滕祥了。”

“原先说是,隆庆元年因为遗诏,把西苑的万寿宫停修了,还把京郊那个原先先帝用来斋醮的玉芝观给听了,各地正在修建的道观一停,工部顿时宽裕了许多,”陈氏道:“雷礼千辛万苦省了一笔银子出来,是要重修去年被震塌了的宫殿的——没想到,皇爷派了滕祥督造,不过也是,这内官监的旧人都被滕祥架空或是剔除了,御用监就是他的一言堂,工部所有的修造,他都有权过问。”

“然后呢?”李彩凤问道。

“然后啊,滕祥心可大着呢,处处侵越雷尚书的职权,危言横索,让雷礼忍无可忍了,上书弹劾道‘传造采办器物及修补坛庙乐器,多自加徵,糜费巨万。工厂存留大木,斩截任意。臣礼力不能争,乞早赐罢。’你瞧,滕祥擅自加派了几十万银钱,还有这宫殿上的梁木,他看上就拿走了——”陈氏道:“但是皇爷没有怪罪滕祥,反而勒令雷礼致仕了。”

“什么道理!”李彩凤忍不住道:“一个人说滕祥的不好也就罢了,人人都说滕祥有毛病,难道他不想想为什么——我也奇怪了,都说皇爷耳根子软,怎么听不进大臣的良言!”

“那是因为大臣一天见一次皇爷就不错了,”陈氏道:“而宦官,是每时每刻都随侍身边的啊,所以他耳根子还是软,只不过吹风的是滕祥罢了。”

李彩凤暗道,想要改变这一状况,只有高拱回来。

对,只有高拱说的话,隆庆帝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的——当年他劝隆庆帝关了侵占百姓田地的邸店,几十个宦官在隆庆帝耳边日夜吹风,但是隆庆帝依然把那邸店关了。

只不过高拱一走,那邸店又重新开张了罢了——不过,只要高胡子在,谁也不能改变隆庆帝对高拱的优渥宠眷,只要是高胡子认定的事情,就是一百个滕祥,也没办法改变。

而高拱,李彩凤十分肯定,是绝对看不惯滕祥这肆意侵吞银钱、侵越职权的。

到时候就精彩了,高拱和滕祥,哪个都不是吃素的。

李彩凤和陈皇后两人嘀嘀咕咕说着话,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这半个时辰里,太监们也把小膳桌都拾掇好了,东西六桌,先摆上了新鲜瓜果,李彩凤闻得这水果的清香,觉得暑热都散去了,陈皇后倒没闻出果子的味道,她只觉得殿里秋海棠、玉簪花的盆景赏心悦目,刚才生出的对内官监的太监们的不满,也稍稍平息了些。

一个宫人来报:“娘娘,尚食局诸项菜肴已经备好,尚食打发奴婢来问何时开宴。”

“你没瞧见人都没来吗?”陈氏摇了摇扇子,道:“等皇爷来了,你就吩咐上菜。”

李彩凤手上拿了一张食单,看了半晌,道:“今年开来与以往不同,往年新蟹佐姜酒,今年用艾叶酒,倒把醋和姜单独列出来了。”

“今年什么都变了,”陈皇后嗤笑道:“你还记得正月观灯,往年的鳌山哪里有高至十三层者!还有呢,按例四月初四日,宫眷内臣换穿纱衣,钦赐京官扇柄。这扇子赐下去后,人都说好个巧心思,我忙寻来一柄细看,你道如何?”

李彩凤饶有兴致道:“如何?”

“那扇子以墨竹为骨,色浅笺纸面,两面楷书写《论语》内六字一句成语,极易脆裂,不知费多少工价,方成一把。”陈氏啧啧道:“那滕祥如今当了大内的家了,什么东西都务求精致巧思,更勿论造价,只顺着皇爷的心意来,底下的十二监都争相换着花样讨好他。”

李彩凤当然知道皇后为什么这么生气滕祥,因为滕祥给皇爷献上了貌美的宫女,陈氏为此失了面子,总是忌恨着。

李彩凤决定换个话题道:“我想吃酪子,可是这席上只备了冰水酪,冰凉的我又吃不得。”

“那就给你换一碗藕酪子,”陈氏果然容易被拐带,马上道:“要不然还有密罗柑或是菠萝蜜,给你拌一碗。”

“那还是等着今晚剪枝之后,吃石榴或是葡萄的酪子吧。”李彩凤道。

“这也好,今年司苑司培植了红白软子大石榴,甘甜大玛瑙葡萄,晚上我剪了枝,咱们就能尝一尝这当季的新鲜果子了。”陈氏果然高兴起来了。

陈氏环视了一圈,道:“怎么不见娥姐儿和瑛姐儿,你跟她们说了没,今年的宫中祭月是要参加的,早早给她们讨个巧,得了月娘的庇佑,以后姻缘上有福分。”

“我让人给她们剃头呢,我早早躲出来了,”李彩凤忍不住偷笑道:“要不然少不得又要哭闹一番,吵得人头昏脑胀的。”

“这两孩子平日恁是乖巧,怎么一到剪头发的时候就万般不情愿了?”陈氏也稀奇道:“我看寿哥儿也是,五月份了还戴那个瓜拉帽,也不乐意见自己的光头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寿哥儿拐带坏了他两个妹妹,”李彩凤道:“张鲸说,他把娥姐儿和瑛姐儿哄道大镜子前面,说只有犯了错的人,才剃头,把那个髡刑一解释,吓得姐儿好几晚上睡不着——提起这个我就来气,他小时候也是这样顽赖,跟您捉迷藏惹得您中了暑之后才好一点,没想到现在又是旧态复萌。”

陈氏忍不住笑了一会儿,道:“男孩子,小时候顽皮是应该的嘛,他又没有惹出大祸来,又没有不服管教,平日这些小事上,何必过多苛求呢?”

李彩凤道:“我也没说他几句。”

两人说了几句,陈氏对边上闲站着的太监道:“再派人去催催,皇爷怎么还不来,都过了多久了?”

陈氏转过头来抱怨道:“说真的,我这病也算是好了许多,但是一看到账册就头疼,我向来不耐得打理宫务,偏偏你在孕中,宫中新进了妃嫔,上上下下忙地不可开交,我只勉力撑着,多亏王嬷嬷和你身边几个得用的女官帮衬,要不然我怕是要焦头烂额。”

李彩凤知道陈氏不喜欢打理庶务,便道:“我这身孕也是不凑巧,姐姐本是有意去园子里避暑的,没想到因为我没去成。”

“好山园里头把屋子都拾掇干净了呢,”陈氏道:“可是宫里哪有人有空闲呢,特别是今年还选秀,说到这个我也头疼,司计司把每个季度的衣服、饮食用度拿给我看,每个宫的嫔位和美人的待遇都是不一样的,她们问我是全部发放给嫔位,让嫔位决定给自己宫里美人的用度呢,还是提前分好赐下去。”

可见司计司的人开始糊弄陈皇后了,这肯定是哪个宫的嫔位身边的嬷嬷捣弄出来的,想要嫔位能握着这供给用度的权力,拿捏位份低的美人。

其实嫔主位的权力还是够大了,能决定她宫里的美人设么时候侍寝,要是报个身体不适上去,一个月能见皇帝几次呢?

“我决断不了,就问王嬷嬷,”陈氏道:“而王嬷嬷就把她们都训斥了一番,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李彩凤正要跟她解释呢,就听到外面一个太监飞奔过来,道:“娘娘,皇爷、皇爷遣奴婢来告知娘娘,这中秋宴,就不来了……”

一时间大殿的人都停下动作,陈氏气急问道:“怎么会不来了——中秋家宴,是规矩啊!”

“皇爷、皇爷在西海子游船,派去请的人在岸上近不得船,所以等了许久,”那太监道:“皇爷说,让娘娘自己吃酒,拜月非男子所宜,就不去了。”

陈氏半晌没说话。

那太监觑了陈氏的神色,又支吾道:“还有就是,几位新晋的嫔主儿,也随侍去了南海子,皇爷让奴婢也给告假一声,她们也来不了了。”

李彩凤第一次在陈氏的脸上看到了阴沉的神色。

不过也是,如果说那次因为宫女的事儿遭了隆庆帝的训斥还是关起门来的私事,如今就是隆庆帝明晃晃地打脸了,用新晋的妃嫔下皇后的面子——

陈氏并不在意自己的恩宠,她只是在乎自己的脸面。

这么有效的招数,必然不是隆庆帝自己能想的出来的,可见更有可能还是有人撺掇,看来滕祥果然跟皇后结怨已深了。

虽然李彩凤是知道滕祥亲附自己的好处的,但是她比较憎恨他踩着一个捧一个的做法,而且滕祥如此有恃无恐,无非是看到陈后无子,而且在他的想法中,后与妃,必然是天生的仇敌,自己这样下陈后的脸,会让李彩凤心里舒服。

陈皇后跟他什么仇恨,无非是规劝了几句隆庆帝不可过于纵欲罢了,居然让滕祥如此记恨,都说太监察之不似人情,果然睚眦必报,像冯保、李芳这样的,少而又少。

滕祥小人,不可久留。李彩凤看着陈皇后涨红的面色,想道,但是滕祥心眼多,还有隆庆帝的恩宠,不太好搬动。

而且,滕祥身上还有许多可利用的价值,李彩凤要等到把这些价值都压榨光尽的时候,再对他下手。

“娘娘,”李彩凤扶着陈氏坐下,问道:“西海子那边只有接引的船只,都是小船,哪里有可供玩耍的大船的?”

“好叫娘娘得知,”那太监道:“早在修建宫室的时候,有多余的木料,滕公公便让人按江南画舫打造了花船,而且御用监还有今年上元节扎的一个数丈高的灯棚,滕公公便让人把那灯棚放到穿上,上面布置各种灯彩,燃灯数万盏,请皇爷坐和嫔主儿在花船上宴饮。”

李彩凤心里冷笑一声,打造大船的木料,哪里是多余的,是工部尚书雷礼在奏折中说的,“工厂存留大木,斩截任意”,多长、多大的木料,都是滕祥自己决定,往哪儿运、运去了干什么,自然也是滕祥决定了。

陈氏嘴巴张开想要说什么,李彩凤急忙抢了话头道:“皇爷和各位妹妹自顾玩乐,让皇后娘娘和我在大内好生无趣——你去回复皇爷,就说若是还念着我们,就给我们留一杯温酒,让我们也尝尝味道。”

那太监看过来,陈氏也惊诧了,李彩凤道:“过节日嘛,说什么都没事儿——你就这么说,然后把吉盒里的月饼拿过去。”

等那太监走了,殿里也顿时没有了过节日的气氛,下首十二张桌子空荡荡的,陈氏看着厌烦,便都让收了下去。

“有什么,”李彩凤安慰道:“他们不来才好呢,人多我反而吃不香。”

陈氏让尚食局的嬷嬷上了菜,两人便围在一张中桌上吃起来。

李彩凤本以为陈氏要忍不住的,可是陈氏吃了几口,便又渐渐高兴起来,反而对李彩凤道:“你说得对,他们不来才好呢,你说我以前怎么那么傻,看不惯的就要说出来,说出来干嘛呢,只是招人嫌恶,觉得我实在无趣笨拙地很——”

“真话总是不中听,他听烦了外面言官的规劝,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里,就不想再遇到个说教的,”李彩凤道:“咱们何必再惹他厌烦,以后我只要顺着他意,你只装作个锯嘴葫芦就行了。”

“就是的,”陈氏道:“枉我以前还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现在我才算是明白了。有无没我,他都是那样的,我干嘛为了他屈就我自己?”

想通了的陈氏干脆和李彩凤商量起明年游玩的事情:“说真的,明年二月,你月子做完了,咱们就去小汤山温泉宫去,去那里也不用他带着,跟着太妃就行了,你瞧见没有,常泡温泉的皮肤可嫩了,贵太妃的身上一点纹路都没有,可把我羡慕坏了……”

“那边还有教坊司,有自己制作的水傀儡戏,”陈氏说得津津有味:“可以边泡温泉边看,多惬意啊。说真的,这比宫里那什么打稻戏,好看多了。”

西内秋收之时,有打稻之戏,钟鼓司的太监和伶人,扮农夫农妇及田畯官吏,徵租交纳词讼等事,内官监衙门伺候合用器具,为的是让宫里人知道稼穑艰难。

“我也觉得那打稻戏太假,也就是哄一哄没见识过务农的人罢了,”李彩凤道:“一到秋收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得死去活来,夜里都不得休息,害怕下了雨把稻子浸湿了——你看那戏里,农夫居然有闲工夫管别人家的诉讼,真也就是骗了寿哥儿几个孩子,看得他们都觉得百姓可怜。”

“能知道百姓可怜,知道稼穑艰难,就很好了。”陈氏道。

“他们光觉得百姓可怜,殊不知还有一种百姓,叫刁民,那是可以逼得人倾家荡产死无所葬的,”李彩凤道:“听说那个海瑞,对,就是把先帝气得吐血的那个,每每审案子遇到民告官,或是民告富豪的,总是判百姓胜诉,都不细加审问的。”

海瑞有一套独特的办案理念,就是他自己曾写到的:

凡讼之可疑者,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以救弊也;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

这六个差别保护,不论是在如今,还是在后世,争议都不是一般的大。

然而李彩凤觉得,这套海瑞定理,确实在很大程度上,维持了此时的社会尊卑秩序和公平。

在利益上维护小民和穷人,在声誉威信上维护士大夫的体面。

维护长兄、叔伯的伦理地位,但是当兄与弟、叔与侄贫富差距太大的时候,海瑞就按照贫民富民的关系来判——而且海瑞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经手的案子,必然详查,详查过后,判决有罪有错的那一方,必定毫不留情。

在渊源久长的诉讼中,很多官员为了安抚原告被告双方,总是喜欢来个“四六判”,就是受害者六,施害者四,使原告被告差别不远,免得再次诉讼——海瑞就深刻批判这种行为,认为“虽止讼于一时,实动争讼于后。”

于是海瑞在审案子的时候,对有罪的一方,处理非常严厉,让他不敢再犯,更不敢再讼,有效地避免了刁民的出现。

当然,他的这套法子是很有效,但是很多人也看不过眼。

听了李彩凤的解释,陈氏感兴趣道:“其实这个海刚峰,算是奇人了,真相看一看他长什么模样。”

旁边侍奉的一个女官打趣道:“秉娘娘,这倒也不难。”

“你说。”李彩凤和陈氏都想听听。

“御用监武英殿的画士,平常所画的那些锦盆堆,都是花杂果,或货郎担,要么就是或摹前朝名画,实在是无趣地紧——娘娘何不让这些人出宫采风,见到有趣的人物,像那海刚峰,就描摹出画来,画成围屏,按节令安设在宫里观赏呢?”那女官道。

“光是画一个人物像,放在宫里是要被诟病的,又不是凌烟阁或是忠烈祠,”李彩凤沉吟道:“索性画成著名事件,比如说这个海瑞断案子,比如说这个赵贞吉上马劳军——都画出来,像《圣功图》一样,让女史在后面题跋落款,教育宫妃或是皇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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