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此夜难为(1 / 1)
李彩凤穿着淡青缎织花窄袖长袄,下身是银色马面裙,站在那里,被裕王打量了半天。
“你几岁啊?”裕王问道。
“妾今年十五岁。”李彩凤心里有点打鼓。
“才十五啊,”裕王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她的身高:“才这么点个子,看上去像是十二三岁。”
“头发也是黄的,”裕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宫里服劳苦役,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倒没有。”李彩凤忍着不适,道:“妾以前是八品女官,有份例,吃得从无有克扣。”
“家是山东的?”裕王摸完了她的头发,忽然又迅速地掐了一把她的脸蛋。
“是、是通州的。”李彩凤猝不及防,被掐愣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口齿居然不清楚,脸上也不由自主地烧起来了。
朱载垕看着她的模样着实好玩,干脆坐到床沿上,把李彩凤揽了过来,半抱在大腿上,笑道:“通州好几个县呢,宛平还是大兴?”
李彩凤头晕乎乎的,血液加快流到了全身似的,忽然间口干舌燥。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第一次把裕王看了个清楚。
这是一个挺白的胖子,穿着团龙大红袍,瞧着很喜气。
白胖子的皮肤很好,对着烛光似乎能映射出雪白的光来,剔透的肤质让李彩凤自惭形秽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无他,如果裕王愿意剃光了头发的话,一定是一个刚出锅的大白馒头。
五官生得均匀,不大不小,也没有特别突兀的地方,鼻子准头的肉厚厚的,很想让人捏一把。嘴唇上一圈细绒绒的毫毛,纤毫可见。
李彩凤被裕王抱在怀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躯真的很小,被人家箍紧了几乎都喘不上气来。
而他衣衫上淡淡的汗味和男子阳麝的味道,又透着说话时胸腔喉管的震动,一阵阵扫过李彩凤的脸颊,让她更加难捱。
她没忍住,伸手轻轻推了推裕王,作了个呼吸困难的动作。
裕王捏了捏她的鼻子,把她像抱襁褓中的婴孩似的晃了晃,才扶了起来,却也没让她离开大腿,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嗯,妾是漷县出来的,是个小地方。”李彩凤觉得屁股底下像坐着炭火似的,她还要分着心回答裕王的问话。
“为什么会进宫呢?”裕王挥挥手让端着杏仁露上来的胡嬷嬷下去:“进了宫,又是怎么去的倪衣局呢?”
“采选的公公们到我家来,把我带上马车了。我娘去得早,我爹和我哥下地干活去了,什么都不知道。”李彩凤悄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才道:“进了宫分到了司药司,活没干好,还遭人妒忌,一来二去的就进了倪衣局。”
裕王看着她,忽然问道:“可是领教了那些嬷嬷们的手段了?”
李彩凤想起被嬷嬷们逼着看杖刑的情景,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晦涩。在裕王看来,这就是受过折磨的明证。
“她们是越老越成精,厉害着呢——”裕王拍拍她的手,回忆道:“我十四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稀里糊涂地出了一回精。第二天就被两个嬷嬷领着去看了猫儿房里的牝牡相逐,又走了不知道多少路,七拐八弯地到了一个小殿里,里头是各式各样的壁画、塑像和春宫图,两个嬷嬷在一旁讲着,听得我面红耳赤。”
李彩凤忍不住笑起来,问道:“然后呢?”
裕王道:“里面有一座欢喜佛,互相抱持,交合在一起,那儿还会动呢,”看着李彩凤惊呆了的样子,他好笑道:“是机关。当真设计地精巧。我问她们这玩意哪儿来的,这两个嬷嬷一个说是外国进贡的,一个说是前元留下来的,都不能自圆其说。”
“再后来呢?”李彩凤问道。
“再后来——就不好听了,你还要听?”裕王看着怀里的女孩一副想听又不敢听的样子,哈哈大笑道:“这两个嬷嬷在我面前脱得净光,还要让我仔细观察她们的身体。我本来还有一点好奇的,在看到她们褶皱遍身、干瘪又长斑的身子后,差一点把隔夜饭吐出来。但是还不能不看,这是必须要完成的一道。”
李彩凤听他形容地恶心,胃上也有点翻涌,好半天才克制住,问道:“为什么非要看啊?看也要看一点好的嘛。”
裕王听她说得稚气,摇摇头笑道:“这都是皇家精挑细选出来的丑人,之所以如此就是要我们这些生来就锦衣玉食的皇子皇孙们认为女人的身体不过如此,将来行房的时候时不时想起来,就不会轻易沉迷女色。”
裕王叹道:“当时觉得丧气地很,可是后来觉得祖宗这办法还是好的,女人的区别只在妍媸间,除了这一点,本质都差不多。”
“女人的本质,都是什么呢?”李彩凤:“就是双胎姐妹,也有完全不同的地方,怎么就能差不多呢?”
裕王瞅着她,自己笑了一番,然后忍不住把李彩凤放下来,翻滚到床上自己又笑得乐不可支。
李彩凤脑袋上顶着黑线看着翻滚个不停的裕王,而裕王看到她的表情,更是笑得连被子都踹到地上去了。
“女人的本质,都和你一样,凡事都喜欢刨根问底啊!”裕王大口喘着气道:“哎呀不行了,你可真是个大宝贝,简直能把人笑死。”
我根本就没笑好吗?全是你一个人自说自话!还笑成这样,笑点这么低的人简直伤不起。
李彩凤被他笑了半晌,渐渐有点恼了,这恼意叫裕王看到了,方才慢慢收了笑,一伸手把她扯到床上,笑道:“不笑你了,不笑你了。哎呀你还有点脾气啊,真作怪。”
“年龄这么小,根本还没长成嘛。”裕王两只手在她胯部比划了一下:“屁股也不大,怎么能生孩子呢?我看你自己就是个孩子嘛。”
咦?看样子裕王好像也知道女子不能太早生育。
“陶天师说,男女子要到十六周岁之后,才能阴阳交合。否则肾水不固,肾精不足,不仅损耗男子的躯体,女子生产时也颇多辛苦。更要紧的是,生下的孩子还有可能发育不全,更甚于夭折。”
裕王想了想:“你学过书,知道宋朝的仁宗皇帝吗?他就没儿子,儿子生出来也活不过几年,就是因为他总是喜欢临幸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说着他故意吓唬道:“豆蔻之年知道吗?比你还小几岁哩!”
裕王看着面露惊恐的李彩凤道:“我们天家里来子嗣多艰。从孝宗起,就武宗皇帝一个独苗,武宗无嗣,父皇年轻的时候广选秀女,也是为了早定国本,可是六个兄弟如今却只剩下两个了。”裕王摇头道:“有了我们兄弟,是邵、陶天师的功劳,他说的话是要听的。”
噢噢噢,原来邵元节和陶仲文这么受嘉靖帝重用,是因为他们用各种道教的不传之秘帮助嘉靖帝生了儿子!
这可真算是一个大秘辛了。
“过来吧,我又不会吃了你。”裕王拍了拍身边的床榻:“夜深了,快睡觉。“
李彩凤知道他现在不会动自己,安心不已,翻身上床,跟裕王扯了一会被子,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困意,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裕王早都不见了,被子也凉冰冰的,李彩凤昨儿忘了让白茅加一个汤婆子,九月的天气虽然不是很冷,可是夜里还是有点寒凉,李彩凤喜欢在脚边放一个暖炉,全身上下就热乎乎的。
李彩凤摸了摸身边的枕头,心下有点感谢裕王,没有丧心病狂地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下手。
其实,昨晚上就是裕王想要如何,她也有办法避过去,不过这样的方法毕竟不能长久,到底会使自己的处境难堪的。
万幸啊,裕王自己没有这个心。
前来服侍她的胡嬷嬷和白茅其实都有点小心翼翼地,直到李彩凤笑着把事情讲了一遍,她俩才放下了心。
等到吃饭的时候,李彩凤忽然看到今日的早餐多了两碟新吃食——一碟是芝麻脆饼;一碟是白芝麻糖。
“现在是吃芝麻的时节吗?”李彩凤夹了一个芝麻饼,道:“还是庄子上的芝麻运过来了?”
“都不是。”胡嬷嬷道:“妾今早去厨房,管事的妈妈专门给您做的,说是殿下吩咐下来的,给东侧院猗蔚阁送去。”她打量了一下李彩凤的头发道:“芝麻乌发润发,让您好好服用,早点长出黑头发来。”
李彩凤泄愤地夹起一个花生糖,嚼在嘴里嘎嘣脆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