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风起江湖⑥(1 / 1)
贺琛的眸光微凉,显然那傲娇的性子已对楚月的态度不大满意,“阿月……”
“你最好别想那锦衣卫的身份威胁我。”楚月的指头一伸,截断道:“比起我这个副指挥使,你这个真正的朝廷鹰犬一定会死得更快更惨!”
语毕,楚月便拂袖飞快离去,心中莫名有种异样的焦躁,却在瞧见院门口候着的人时心念一收。
“右护法,圣主请您过去。”一身着灰青色衣衫的天冥坛属下拱手道。
楚月眸底的光芒一动,面上却淡笑,“好,本护法这就过去。”
原本她还想容贺琛休息一晚再走,可如今天冥坛中的形势诡谲复杂,还有那两封足以叫官府派兵围剿的密信,楚月觉着为了天冥坛的安全也是为了贺琛他自己好,他果然还是给她速速离去的好。
如许多隐秘的地方一样,天冥坛总坛中亦是布满机关,整个天冥坛便是建在一个极大的阵法之上,一旦总坛遭遇巨大的袭击便启动阵法,即便无法反败为胜,也能争取全身而退。
转出小径,回回绕绕,楚月从容不迫地往那圣主的屋子而去,天冥坛的地形虽复杂,但她如何也曾生活在这里,机关里装了几根毒针都了然于心,自不会踏错一步。
“硫岩,这一年里圣坛中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楚月瞥了一眼身旁亦步亦趋的青灰色衣衫的青年道,状似无意道。
“回护法,没有。”硫岩道。
“哦。”楚月应了一声,正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却眼见已到了圣主的书房。
“右护法,请,圣主已在里头等您了。”硫岩在门外伸手引了一下,便低头退下。
楚月举步入内,转头望了一下,便见一负手立在窗边身着棕黑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身形挺拔。
“孩儿拜见义父。”楚月拱手道。
“小月,回来了?”肖盖笑着转过身,“来来来,一年未见快让义父瞧瞧我们的楚玉少又俊了没有。”
“义父……”楚月的笑着喊了一声,抬眼看向肖盖,面上隐隐带着一种娇嗔。
“好了,一年未见,快过来陪义父用膳,”肖盖伸手一掀后摆在桌边坐下,“翎白那孩子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你俩分开走倒还真是罕见。”
楚月亦坐下,道:“在路上遇到点事走散了,贾仁禄已经来信,翎白还有小罗不日即到。”
“哦,听说这一年你们去了南耀,那里可好玩儿?”肖盖问道。
楚月眸底的光芒一闪,笑道:“还不是那样,不如咱天冥坛好。”
入朝之事事关重大,又是事出突然,是以除了罗慕生之外她谁都未曾透露一点,对肖盖的交代也不过说是去了南耀。
肖盖笑道:“那便回来,本来外头哪有家里好。”
楚月淡笑,抬手为肖盖斟酒间眸光不经意自他手上的戒指上扫过,“义父,孩儿不在北程的这段时间,咱天冥坛可有出什么事?”
“出事?”肖盖的面色一顿,“小月何出此言?”
楚月将神淡淡地将酒壶放回,语意状若平常,“孩儿在回来的路上正巧碰上武林大会,却看到黑煞在武林大会上公然挑衅,说是……奉了义父的命令。”
肖盖的面色微沉,道:“的确是奉了我的命。”
楚月的眸光一动,“可义父当初不就说过要维持两道和平,绝不让两道互相残杀吗?”
肖盖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杯在桌上一顿,道:“世事变迁,时局变换,这世上哪儿有一条道走到黑的道理,况且我天冥坛百年来有多少人命丧武林盟之手,这般仇深似海,哪里是能了的。”
“义父!”楚月的眸光微愣,瞧着面前那面有戾色的人仿佛刹那间陌生起来,道:“百年来黑白两道的互相残杀,这仇哪里是能算得清楚的,江湖才安生了几年,难道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了吗?”
“那又如何,我天冥坛上一任圣主便是死在武林盟手里,这些年又毫无建树,外头那些帮派之中早已起了反叛之心,若在这般畏缩下去,这江湖还有我天冥坛的位置吗!”
楚月的眉心皱起,“义父,你难道忘了当年就是因为黑白两道自相残杀,才给了那些朝廷鹰犬的机会!”
肖盖面上的暴戾之色蓦地一顿,沉下脸来又倒了一杯酒饮下,“好了,此时本座主意已定,不必再说,你若愿做那楚玉少,自去便是。”
“义父……”楚月藏在桌下的手掌紧紧攥住藏在袖中的密信,眸底闪动间最后仍是压下。
楚月暗吸一口气,敛了心绪,拿了手边的酒壶为肖盖添上,眸光再次扫过他手上的戒指,“既然义父的意已决,孩儿自不会做出背叛义父之事。”
闻言,肖盖的面色一舒,老怀安慰地在楚月的肩上拍了拍,“如此,才是义父的好孩子,来,喝酒。”
“是。”楚月应了一声,同肖盖一起将杯中的酒饮下,明眸微垂将眸底的波动掩住,然后抬眸问道:“义父,来时的路上孩儿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屛州赈灾的钱粮在落云山曾遭劫,还跟天冥坛有关系。”
“怎么可能,是谁传出的消息。”肖盖手上的杯子顿了下,不以为意地又倒了杯酒,“落云山盗匪横行,朝廷又不是傻了,怎会选这条路运送粮草。”
“是啊。”楚月笑了笑,眸底却是暗光沉浮,攥着袖中密信的手紧了又紧。
“来,吃菜,这道狮子头是你以前最爱吃的。”肖盖抬手夹了一个狮子头到楚月的碗里。
楚月点头,手心最后猛攥了一下袖中的密信,笑道:“谢义父。”
暗怀心思地吃饭这顿饭,又与肖盖将书中看到得南耀各地民风特色拿出来扯了一通,秋分后白日短,楚月从肖盖处出来的时候,日头已有西斜之势。
想了想这会儿写意院里惊澜估计已按照她的命令开始替她赶人,楚月便转身到圣坛中的大厨房拎了两坛子酒并装了几色小菜的食盒往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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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山间冷寂,微微刺骨的寒风自林中穿过拂过前头那从芒草,露出的一角孤坟寂寥。
放下食盒,摆好酒菜,楚月背着风掏出袖中的火折子将同是拢在袖中带来的三炷香点上插在坟头,手掌轻轻抚过墓碑,淡笑道:“芷翠,真是不好意思,小月来得匆忙,连蜡烛都忘带了,待小罗和小翎回来再一同给你补上。”
执壶斟酒,酒色微微透黄,楚月将一杯酒洒在坟前,“不过还好,你最爱的果子酒我给你带了。”
衣摆轻甩,楚月蹲下身席地而坐,抬手轻轻嘬了一口果子酒,微垂的明眸中一种晦色的渐渐蔓延开来,脑中的少年时光却渐渐清晰。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芷翠,你知道吗,今年我科举高中了,短短半年连跳数级成了锦衣卫副指挥使,想当年在江湖的时候,咱们联手灭了锦衣卫的一个小队,里头领头的那个就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当时你还夸他衣服挺漂亮来着。”
“芷翠,姓罗的皮子还是很痒,他竟然在我的衣服上撒鱼汤,结果教我在恩荣宴上给刘节看中,留京做了官,原本我还有点犹豫,结果被他一折腾,什么犹豫都没了,他还送我一阴宅,克得我被王八蛋欺负地抬不起头来……”
金阳淡淡,楚月垂着眸靠在墓碑上絮絮叨叨地将如京以来的事儿派流水账一般地都讲了一遍,直至口干舌燥才不得不停下倒了杯果子酒。
“芷翠,我知道你以前就最爱嘲笑我与人道貌岸然的模样,定不想看我在朝廷上与人勾心斗角,你的心地善良,可我这些年却早已血染双手,既然老天给机会教我半年就爬到现在这个位子,那我便绝不会放弃……哪怕昧着良心代替刘节做那谄媚小人。”
“政和帝本就昏庸,名声再臭点儿也没什么,刘节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楚月举杯对向墓碑,“芷翠,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你会保佑我的早日为你报仇的,是吧。”
如水冰冷的山风吹过,扬起楚月额间的发丝,搅乱了坟前香上袅袅升起三缕青烟。
“本官会保佑你的。”低沉醇厚的嗓音倏然在背后响起,楚月的心中一条,袖剑出手便往后一挥,抵上来人的咽喉。
楚月眸中的寒光一闪,交织着愤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澜不是应该已经强制送他下山了吗?难道他在天冥坛中动手了?就算动手了,怎有可能找到这儿来!
青莲色的衣袂随风轻摆,贺琛的面上岿然不动,对咽喉上的剑尖并不以为意,修长的手中轻轻一招,便有一直身形小巧的鸟儿从楚月头上飞过。
“自出了京本官便一直怕阿月狠心丢下我不管,是以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