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第122章 心结（1 / 1）
文郡呆愣片刻，想起将自己打入天牢的正是眼前此人，她一时语噎，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疯了？”刘崇誉笑了起来，答非所问道：“崇检代掌刑部大权已有半年，如今看来，天牢的防卫也并非他所说的固若金汤嘛。”他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所托非人啊。”
文郡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对方始终面带笑意。她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头雾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骂道：“你真是个疯子！”刘崇誉又叹息一声，顽笑道：“我救了美人一命，还以为美人要以身相许，结果竟出言不逊，哎……”
刘崇誉少有这样调戏过她，因此文郡被他三言两语说蒙了头脑，待回过神来，心里又羞又恼。而对方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故意叹息道：“可惜家有恶妻，无理取闹，为人善妒，偏偏力大无穷，纵使美人有意，在下恐怕也要辜负了。”
文郡哼了一哼，也学他口气，说道：“公子想多了。小女子已经婚嫁，家有恶夫，始乱终弃，手无缚鸡之力，天生愚钝，若得早遇良人，必定弃之不顾。”
刘崇誉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文郡想想自己方才用词，不禁心里偷乐，抿嘴一笑。刘崇誉叹息道：“始乱终弃？”文郡回敬道：“无理取闹？”
刘崇誉又道：“手无缚鸡之力？”文郡仰头道：“为人善妒？”
刘崇誉苦笑道：“天生愚钝？”文郡得意回道：“是你先说我力大无穷的。”
她越想越好笑，觉得自己毫不示弱，回击得正好。刘崇誉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他伸手握住文郡的手。文郡心里一乱，连忙要抽回，对方却紧抓不放。文郡垂下头来，心乱如麻，这时听见他认真的声音：“我那恶妻，一无是处，然，心之所好也。”
文郡感觉脑子里懵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而此时的刘崇誉看着她的模样，明白她已经动摇，他握紧女子的纤手，正欲说话，对方已经抬起头来。
文郡面色清冷，目光陌生，她决绝道：“我那恶夫，不曾真心待过我，他无血无肉，无心无情，他弃我如履，又亲手斩杀幼子。”她眼里闪过一丝黯淡，静静说道：“林林总总，覆水难收。”
她悲哀一笑，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有晴却无晴。我说他不曾真心待我，然而我又几时看得懂他呢？亲手喂毒的是他，三年来反复寻觅的也是他；怨恨我惩罚我的是他，治我多年旧疾的也是他；囚我下狱的是他，如今舍身相救的也是他。”她深深地望进对方眼睛，无力道：“刘崇誉，我如何看得懂你？”
刘崇誉看着她，沉静说道：“想不通的事，便不要想了。感情若是想通了，便是错了。”文郡咬牙道：“你不解释？”
刘崇誉笑了起来，眉眼之间很是好看。他握紧文郡的手，反问道：“你在等我解释？”文郡扭头，不去看他。刘崇誉叹道：“你等我解释，便是心里有我，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文郡气恼，甩开手去，扭头就走。刘崇誉依旧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文郡离去的身影。
夜晚的风呼呼吹过，文郡的长发在风中舞出美丽的线条，刘崇誉在后面静静立着，心中却在默数：五、六……
正好数到第十下时，前面的女子停住脚步，刘崇誉面上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果不其然，女子转过身来，皎洁的月华铺满大地，两人静静相对，目光里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最终女子恨恨骂了一句：“你真是个疯子！”
刘崇誉笑了，张开双臂，文郡飞奔过来，抱住男子，她眼中含泪，哽咽道：“你真是个疯子！”刘崇誉伸手回抱住她身子，笑道：“你这恶妻！”
文郡毫不示弱，她紧紧盯着对方眼睛，骂道：“你这恶夫！”说完脚尖一踮，探身上前，吻住了刘崇誉双唇。
刘崇誉先是一愣，心里好笑地叹了口气，接着伸手握住文郡雪颈，含住了文郡的舌头。他的吻温柔而甜美，文郡却是粗鲁而野蛮，在对方口里横冲直撞，时不时地小咬一下。刘崇誉将她的手背至身后，环腰抱住女子，就像他们第一次接吻时一样，那个美好的山林秋夜。
文郡泪水滑落下来，她好似赌气一般摄取对方的甘甜。对方也毫不示弱，舌头探入文郡口里，与她深深地纠缠着。月夜之下，两人相拥相吻，像极了一幅唯美画卷。
两人拥吻了很久，才渐渐放开。文郡扭头，赌气说道：“你要笑就笑好了，我反正是输了。”
刘崇誉目光深远，看向远处，喃喃道：“当年我就是看得太分明，才铸下大错，害你受了三年苦难。”文郡还欲发问，已经被他揽入怀里，耳边听见他略带疲惫的声音：“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之后刘崇誉牵着文郡的手，往回走去，文郡惊问道：“这不是回天牢的路么？”刘崇誉笑道：“带你回去看场好戏。”文郡疑惑，跟着他一路返回。临近天牢大门时，听见校场内一片打斗声，门口有一队人马守候，为首者正是池城。他看见有人过来，正欲举刀拦下，猛然看清面容，惊诧不已，跪倒在地。刘崇誉示意他起来，池城这时看见皇帝一身白衣，再看方才的逃犯正站在一旁，明白劫囚者并非他人，而是皇上。他又跪倒在地，刘崇誉淡淡道：“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文郡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甚分明，问道：“是何人在打斗？”刘崇誉深深地看向她，笑道：“想救你的人。”文郡明白过来，这时池城见时机已到，率人进去，校场士兵得到援军，立即士气大振，很快将来人包围起来。文郡急急跑了进去，大叫道：“住手！”而如她所见，来劫狱者果然是段景元和纳珠。段景元见她无恙，又见刘崇誉从后面缓步而来，明白过来，笑道：“你还真快。”
段景元一收折扇，道：“是我多事了。”说完提步就走，纳珠急急跟上，士兵举起兵器要拦，刘崇誉一竖手，众人全部后退几步。文郡叫道：“段公子……”段景元停住脚步，却不回头，只叹了口气，道：“你自己选的路，日后莫要后悔。”
而他却没有继续往前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终于刘崇誉咳嗽一下，唤了声“崇清”，段景元静静听着，刘崇誉道：“母后下月初五大寿，这些年你不在京城，此番莫要错过了。”段景元回转过头，与刘崇誉对视着，最终叹了口气，道：“七弟，你还是不原谅我。”
他苦笑起来，道：“也对，也对。”文郡听得一头雾水，在他们二人中来回看了几眼。段景元吹了声口哨，一只雪白的小鹰从远处的天空扑腾而至，稳稳地落在他肩头。他看向远处的夜空，叹息道：“我刘崇清一生从不负人，唯对你有所愧疚。”他摇头叹息一声，带着纳珠离开了。
刘崇誉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池城牵了马车来，刘崇誉与文郡一齐上辇，一众侍卫随行护驾。马车上很是安静，刘崇誉似乎闭目养神，文郡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最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要问便问。”
文郡想了一想，道：“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若知道多了，恐怕日后惹人猜忌。”
刘崇誉睁开眼睛，笑了起来，道：“你竟也学会了这种迂回之术？”文郡嘿嘿一笑，凑了过去，拉着他袖子，撒娇道：“那你就告诉人家嘛。”
刘崇誉哭笑不得，道：“当年太后偏爱三子崇清，让父皇立了崇清为太子。然后来父皇喜爱朕的才华智谋，有意废掉崇清，立朕为储。不料母后多加阻拦……”他看着文郡，目光里一派沉静，道：“当时恰好出了高云公主案，父皇以仁德治天下，如何能容这种事情？母后不知做了什么手脚，竟将事情推脱于我身上。”
他微微一笑，道：“她的确做得漂亮，人证物证俱在，父皇虽然疼爱我，却不得不罚。按理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偏偏母后又心软了，不愿我去贫瘠之地。权衡之下，便贬去我皇子身份，罚去做太子崇清的书童。”文郡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崇誉——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物，也曾经受过这样的委屈？由高贵的皇子，一夜成为兄弟的书童，这种落差，寻常人如何能承受？
她不禁用力握紧了刘崇誉的手，对方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道：“心疼了？”文郡傻傻地点了点头，刘崇誉笑了起来，道：“母后那时也有些后悔，然而为了警示宫人，狠下心来，数次处罚于我，日子久了那些观望的宫人便无人看好我，皆一心一意辅佐崇清去了。”文郡呆呆接口道：“难怪……难怪你对太后一直若即若离，并不亲近……”她深深地看向刘崇誉，道：“难怪你心中无情，杀伐决断从不犹豫。”
刘崇誉笑了一笑，道：“崇检真心待我，我当时利用他，制造机会与父皇见面。我谋划仔细，确保无一纰漏，最终数次相见之后，父皇决定废太子清，立我为储。”刘崇誉言语简单，文郡却好似看到了其中诸多困难。那样一个孩子，要提防母亲，利用兄弟，独自战斗，在皇宫这样凶险复杂的地方生存下来，立于高位。她呆愣片刻，刘崇誉笑了一下，道：“我当时以为我已经机关算尽，谁知真正计算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