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121章入狱（1 / 1）

他们回到宫里，刘崇誉他们立即开始部署捉拿应天扬的事情来。文郡独自回到瑾绣宫，想起伯候玉的事，黯然神伤。

几天之前还很厌恶的人，几天之后竟然会因为他的死去而悲伤。

她想起出京那天，伯候玉一路无赖地尾随其后。他本来可以置身事外，却被自己卷了进来。她就像一个灾星，一直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应天扬这次部署几年，不是能轻易躲过的，与你无关。”刘崇誉淡淡道。

文郡看着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眼前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无血无肉，不论谁死了他都不以为意，泰然处之。文郡幽幽问道：“如果伯候玉没有为我挡住，被炸死的人是我呢？”

“如果应天扬没有手下留情，你会看着他掐死我吗？”

文郡自嘲地笑了笑，她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对刘崇誉而言，她和沉君、伯候玉又有什么区别？若是自己死了，恐怕他也一样毫不在意吧。

刘崇誉叹了口气，道：“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看进文郡眼睛里，问道：“朕只问你，此次回来，你是不是又想着逃跑？”

文郡垂头，道：“我没有办法跨过那道障碍，我不能忘记修文。只要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修文，日日在你身边，日日都是煎熬。”

刘崇誉无奈道：“难道习舞就不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只看得到修文？”

文郡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不会明白的。”修文陪伴了她整整三年，无法被代替的三年。“我不能留在你身边，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离开这里。”

刘崇誉手中的酒杯重重摔在桌上。

“高喜！”候在外面的高喜听见，立即推门进来，看见皇帝站了起来，背对着他，声音冷若冰霜。“把瑾妃关入天牢。”

文郡被推攘着关进去，牢门一锁，沉重的铁链声响起，外面的脚步声慢慢走远了。

文郡抬头看了一下，这是地下的牢房，阴暗潮湿，角落里有一张石床，上面铺着枯黄的稻草。因为牢里湿气重，稻草也又冷又硬，根本无法入睡。这里和瑾绣宫的高床暖枕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再好的身体也会落下病根。

她觉得自己很蠢，竟然这样对刘崇誉坦诚相待。也许应该温言软语地安抚上几句，等他放下戒心了，自己才有机会逃跑。

第一天晚上她一夜无眠，就这样傻傻地坐在石床上，冷硬的稻草硌得人生疼，根本无法躺在上面。第二天送进来的饭菜她也一口未动，全盘退了出去。牢里一直是黑乎乎的，看不到日出日落，所以她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都是凭狱卒送饭的时间估计的。

第三天也是一样，饿过头了，反而也没有感觉了。

文郡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安静单一的环境，反而更有利于思考。她把这些年的事情都细细回忆了一遍，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这些年她在市井颠沛流离，尝尽各种滋味，为了生存能够强颜欢笑，委屈自己，为什么回到皇宫以后，反而变得倔强固执，不懂迂回之术了呢？

她想了很久，苦笑一下。修文在的时候，什么委屈都不算委屈，什么辛苦都值得，修文就是她的精神支柱。而现在，这根支柱倒塌了，她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在瑾绣宫里锦衣玉食，竟与天牢里粗茶淡饭没有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她不需要再逢场作戏了，不需要面对刘崇誉强颜欢笑了。

这样想来，还是天牢略好一点罢。

第三天到了晚饭时间，牢门打开，思桦端着饭菜进来，看见文郡这副模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抱着她不放。

文郡看见光亮，不习惯地咪起眼睛，适应以后看见是思桦，苦笑一下，道：“你怎么来了？”思桦哽咽道：“高公公说小姐滴水未进，特地让奴婢来劝小姐。”

文郡笑了一笑，道：“那你去回他话，我在这里好得很，不用逢场作戏，不用强颜欢笑，自在得很。”

思桦摇着她手臂，道：“小姐不要逞强了，这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小姐向皇上认错吧，高公公说了，只要小姐肯认错，我们马上就能回去。”

文郡摇头，笑道：“心障不除，去哪里都是一样。”

思桦泣道：“公主天天在宫里哭，闹着要见小姐。瑾绣宫上下一团乱，小姐快点回去吧。”

文郡闭上眼睛，脸色更苍白了。

思桦道：“奴婢不明白，小姐能够为思桦去永清宫求皇上，能够为了了缘闯刑场，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做点事呢？”她满脸泪痕，道：“小姐为何要与皇上怄气？何苦要与自己过不去？”

文郡把脸别到一旁，道：“牢里寒重，你不要久待了。快点回去吧。”

思桦不愿走，这时阶梯上走下来一人，叹息道：“思桦你先回去吧。”文郡听出是高喜的声音，冷冷道：“高公公也来为皇上当说客吗？”

高喜道：“奴才不为任何人来，只是有几句体己话，想与娘娘单独说。”文郡转过头去，看见高喜，觉得陌生，这个人从来低眉顺眼，行事不出任何差池，在文郡看来他似乎也从来没有自己的主意，一直对皇帝言听计从。

他缓缓道：“娘娘可是怨恨皇上当年赐死，及小皇子误杀之事？”文郡道：“他杀了修文，我不能原谅他。”高喜道：“奴才跟了皇上许多年，皇上也受过很多罪，奴才不曾见他怨过什么人。”

文郡嘲讽一笑，“他出生即是皇子，后来又登基为帝，谁敢让他受罪？让他受罪的，他都一刀杀了，自然不埋怨。”高喜摇头道：“皇上五岁的时候，被牵连高云公主一案，太后大怒，罚得很重。”他顿了一顿，叹息道：“恐怕那几年吃的苦，不少于娘娘这三年。”

文郡一惊，认真看着他。高喜道：“让皇上受罪的人，太后也好，三王爷也罢，都好好活着，皇上并没有报复于他们。”文郡想起刘崇誉说过的“这个三王爷，你也是见过的”，心里一惊，不知何许人也。

高喜叹道：“从那以后，奴才看着皇上一点点变了，杀伐决断从不心软。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他从未失去过自己的理智。但是现在，老奴觉得皇上反而活得像个人了，有喜有怒，皆因娘娘。”

“此次应天扬之乱，皇上在三年前就有所预见。他之所以株连林家，祸及娘娘，是为了断绝自己的念想。娘娘觉得皇上心狠，殊不知，皇上对自己更狠。娘娘这三年过得不好，皇上这三年也过得不好。七星门的人总是落后一步，每次带回来的都是娘娘受苦的消息。”

“他是不能有牵挂的人。小皇子是娘娘的牵挂，正如娘娘是皇上的牵挂。”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人只靠着回忆是无法活下去的。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发生各种新鲜事，需要考虑的事也会增加。人应该要一点一点放开过往的回忆。”

他恭敬地将饭菜端上。转身要走，最后留下一句。“娘娘走不出这牢，皇上也走不出这牢。”

文郡心中一触，她靠在墙上，陷入沉默。

而高喜不知道的，文郡要逃离的另一个原因，正是她对刘崇誉日益生长的爱，与恨相悖的爱啊。一半是恨，一半是爱，她身处其中，饱受煎熬。

“快乐和痛苦两面煎烤我。我要在无法离开你之前，离开你。”

到了第四天，文郡照常在牢里坐着发呆，突然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锁链被劈开，牢门打开，进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文郡眼睛还没适应这光线，就被对方抓住手臂，往外边带去。

外面的狱卒都倒在地上，一路出去没有阻拦，到了外面，听见远处有火把摇晃，人群嘈杂，应该是附近的卫兵过来支援。文郡被他贴身抱着腰，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谁？这个世间会帮她救她的人，到底是谁？应天扬自身难保，了缘手无缚鸡之力，难道是段景元？

白衣男子脚尖一点，带着她轻身飞出，文郡只感觉耳旁风呼呼吹过，害怕得抱紧对方。落地时已经出了天牢好一段距离了，男子放开她，负手身后，信步而行。文郡着急，拉着他的手，道：“恐怕他们很快会追上来的，段公子我们快些走。”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神情紧张，这时身后那人扑哧一声笑了，文郡听见笑声，全身猛然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他。

白衣男子摘下面具，目光带笑地看着文郡，不紧不慢说道：“看来朕该提防的，该是崇清才对。”此人容貌俊美，墨眉秀丽，气质温润如玉，正是刘崇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