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八十九章 返肃(1 / 1)
宋子仲惊讶地一挑眉梢,道:“竟真有起死回生的药?”刘崇誉懒懒道:“哪里是起死回生?应家有秘药,提前服下可抵消鹤顶红毒性,且会短暂假死。朕还真是大意了。”
落施道:“公子起疑后,落施便立即派人跟踪应天扬,恰好那日晚上应天扬急急出了京城,奔往奔水镇方向,连夜将镇里的客栈酒肆都找了一遍。第二日又急急赶往邻近的丽都,将城里上上下下寻了个遍。”宋子仲大笑起来,道:“这人真有意思,如此大海捞针也不嫌麻烦。”刘崇誉面无表情,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落施继续道:“他在丽都一无所获,第三日起身赶往缙运城,途中发现我们的人,很快就甩开了。再往后,我们便寻不到他的踪迹,直到二十多天后,我们的人才在黄符城追上他。他一无所获,依旧一座城一座城地寻人。直到绕回奔水镇,才返京城。”宋子仲悠悠道:“如此执着,当真感人。我若是林文郡,必定死心塌地跟了他去。”他边说边瞟刘崇誉,对方依旧面无表情,无喜无怒。
落施叹气道:“再此后,他便长居京城,不曾外出。想来这条线索也是断了。”
刘崇誉道:“拿地图来。”高喜闻声,立即取了京畿地区的地图过来,展开挂在一旁。刘崇誉手持折扇,把几个城市点了一点,奔水镇、丽都、缙运城……然后是黄符城、最后绕回奔水镇,折返京城。宋子仲随着他的指点,恍悟道:“看来他是绕着京城,把方圆百里内的城市都寻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们没追上他的那段时间,他在这片地方寻人。”宋子仲在地图上虚画了一个圈,将十七座城都圈了进来。他啧啧叹道:“这人真有耐心。”
落施回道:“是啊,然而他也一无所获,想来人海茫茫,要寻个人实属大海捞针。”
刘崇誉看着地图,摇头道:“不对,他找到人了。”宋子仲疑惑问道:“那他怎么孤身一人回来了?而且如果是在中间找到的人,后面又何必再寻?想来你们跟丢的那二十多天,他也是一无所获的。”
刘崇誉淡淡道:“在黄符城他是故意暴露行踪,好让你们以为他那二十多天一无所获。再往后的,都是在做戏罢了。”他折扇逆着黄符城往回走,停在临近的一座城市上。
“越阳?”宋子仲瞪大眼睛,道:“你是说他在越阳城就找到了林文郡,再然后故意暴露,制造跟丢假象,让我们断了这条线索?”他又立即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既然找到了人,为什么没有带回来?”
刘崇誉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你又小看林文郡了。”
落施退下之后,宋子仲久久地打量着刘崇誉,长长地叹了口气,刘崇誉头也不抬,道:“该你下了。”宋子仲答非所问道:“我搞不懂你了。当初要杀她的是你,如今大费周章寻人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嘛?抓她回来再杀一次?”
刘崇誉沉默半天,静静说道:“她要么明明白白死去,要么明明白白活着。绝不能这样生死不明地流落在外面。”宋子仲笑了起来,道:“哪里是生死不明,分明是生不如死。”他坐直身子,道:“我先前游历天下的时候去过越阳,那里的人常年劳作,很是辛苦。想她细皮嫩肉,无一技傍身,想来不是饿死也是渴死了。”
他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刘崇誉扣一子在棋盘上,淡淡道:“你输了。”宋子仲跳了起来,郁闷道:“你趁我说话偷袭我。”刘崇誉懒懒地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道:“你话太多。”
文郡他们坐在马车上,沐清伶叮嘱师傅慢点驾车,这才坐回车内,闭目养神。文郡问他:“我们这是要去靖州了吗?”沐清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都这个模样了,还去什么靖州啊。先回我安肃老家,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再做打算。”
文郡愧疚感更重了,沐清伶是个很单纯很有抱负的人,却因为她的连累,受困于小小安肃。她正自责着,这时沐清伶笑了起来,道:“正好,我一直想有个接班人,却不愿娶妻生子,这孩子与我有缘分,生下来便随我姓沐吧。”文郡咧嘴一笑,又突然想起什么,正色问道:“天音阁的人可知道你老家在安肃?”
沐清伶想了一想,道:“我与他们相识也浅,不曾提起过。”文郡又紧张问道:“那京城的人呢?你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年,名气不小,可有人知道你籍贯何处?”
沐清伶无奈道:“江湖相识的人,哪有刨根问底的道理?有人问起,我也是大致说个肃州一带,具体何地想来无人知晓。”文郡安下心来,她一直担心既然应天扬能寻到天音阁,皇帝的人找来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眼下虽是突发变故离开越阳,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正好与越阳那边断得干净。天下之大,不会再有人追上来了。
他们赶了三天的马车,终于在第四天来到了安肃。安肃南接秦岭,北靠黄河,这里的人没有京都人富庶,没有江南人文秀,多是一些面朝黄土北朝天的农人。文郡与沐清伶走在街道上,与周边的人格格不入,甚是引人注目。
沐清伶的家在小镇南边的一条街道上,虽不显赫,倒也算门面宽敞。刚一进门,就看见一妇人坐在院内摘菜,沐清伶叫了一声“娘”,妇人转身,看见沐清伶,激动地跳起,扑过来抱住,哭道:“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两人泪眼婆娑地相对说了一些话,妇人才注意到文郡存在,疑惑问道:“这姑娘是谁?”
文郡这才得以好好地打量沐清伶的母亲,对方年纪四十左右,虽然经历风霜但是眉眼之间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倾城之色。沐清伶笑着介绍道:“这是您儿媳妇。斯水,快来拜见婆婆。”
文郡知道沐清伶是想给她未来的儿子一个名分,心里感动,正要行揖作礼,对方嫌弃地一挥手,上下一打量,鼻子哼了一哼,道:“清伶你又任性了,娶妻这等大事,竟然不告知我,随随便便就给领进门来了。”她斜斜地瞥了一眼文郡,道:“你是哪里人士?家中几口人?田地几亩?”
文郡尴尬,沐清伶打断道:“母亲不用问了,斯水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沐母杏目圆睁,惊道:“那她只能做个妾了。儿子,你在京城名气那么大,理应娶个官家小姐回来才是。”
沐清伶叹气道:“您纵使不看在我面上,也该看在您孙子面上,好好待人家才是。”沐母大吃一惊,又打量了文郡几眼,甚至毫不礼貌地伸手在她腹部上摸了一下,文郡尴尬地躲闪开,沐母问道:“不显山露水的,几个月了?”
文郡恭敬答道:“回婆婆的话,三月有余了。”沐清伶惊讶地看向她,沐母这才露出笑脸,道:“你若生个男孩,我便允许你做正室。”沐清伶尴尬,拉着文郡进屋,道:“我们赶了几天的路,你倒好,见面便一直问个不停,也不怕媳妇累着。”沐母跳起来去烧水,道:“我哪里是怕她累着,我是怕我孙儿累着。”然后喜滋滋地进厨房去了。
沐清伶叹气道:“我娘就是这样,简单粗犷,你不要放在心上。”文郡回道:“你们愿意收留我,我还欺骗你母亲,是我的过错。”沐清伶捂住她嘴巴,谨慎地看了一眼厨房,低声道:“这话可别再说了。要让她听见,又得闹个鸡飞狗跳的。”
沐母给他们俩收拾出一间房出来,大大咧咧道:“你们以后便住那里吧。”文郡尴尬,道:“大夫说了,月份小的时候胎象不稳,最好分房而睡。”沐母想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又将客房收拾了一下,安排文郡睡在那里了。
之后几天虽然和平,沐家母子都没让文郡做重活,然她心里的愧疚之心越发重了,经常主动抢着干活,沐母也渐渐地接纳她了。一家三口也算和乐地相处了两个月,秋天也进入了尾声,安肃的深秋比中原更加萧瑟,大风凛冽。随着文郡的肚子日渐明显,沐母也不让她出门了,整日整日地在家中休养。
而越阳天音阁那边,也遭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变故。那天夜里,馆子正要打烊休息,突然冲进来一群官兵,把天音阁包围起来。馆主虽然见过世面,也不曾见过这阵仗,当即吓得面色发白,上前作揖问道:“官老爷所谓何事?我天音阁从不做不法之事啊。”带头的人扯着他领子道:“做没做,跟我们走一趟便知道了。”说完他们便把整个戏馆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全部带到越阳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