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八十五章 出逃(1 / 1)
文郡低头,苦笑了一下,道:“我也过得很好啊,这里自由自在,无需勾心斗角,不用争风吃醋,我早就渴盼这样的日子了。”应天扬笑道:“那让你过一辈子,你可愿意?”
文郡想了一想,道:“那可不成。你救我性命,我很感激你,然你终究是华云公主的驸马,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不能永远依附于你。”应天扬嘲讽道:“林家已经覆灭,皇帝也弃你如履。天下之大,你还有哪里可以去?”
文郡捏紧手里的针线,咬牙道:“我手艺好,做个锈娘总能养活自己吧?”应天扬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绢布,冷冷道:“你那手艺放大家闺秀中勉强能入眼,要想谋生吃饭,恐怕还差了一大截呢。”文郡想了想,道:“我懂些诗词歌赋,卖文为生也不差吧?”应天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自古文人穷酸,你写些戏曲剧本,兴许还有戏馆子愿意买,你若只会风花雪月矫情吟唱,众人顶多传诵传诵,哪有靠写诗谋生的道理?”
文郡一拍桌子,“那我去卖豆腐,开酒馆,再不成,摆个摊卖卖茶水总成了吧?成千上万的人都能活,为什么偏偏就我不能活?”应天扬叹了口气,道:“天下之大,哪里有女子从商的道理?如此与世俗相悖,便就是你敢,别人也不敢与你买卖。”他顿了一下,又道:“女子若待字闺中,自有娘家养着。若是成婚,也自有夫家养着。你若要怪,便怪刘崇誉心狠吧。”
文郡道:“那我女扮男装不就成了?”应天扬冷笑道:“是啊,女扮男装,然后呢?”他看着文郡,道:“走商途?你没有本钱人脉,根本无法立足。走仕途?”他顿了一下,嘲笑道:“别说京官,就是刘崇誉当初带着你去江州祭祖的时候,浩浩荡荡的排场,沿途接驾的大小官员也都见过你了。你是不记得他们,他们可都认得你呢。”
文郡神色黯淡,问道:“那明艳呢?她也没有娘家依靠,也尚未成婚,她如何成活?”应天扬沉默下来,许久才回道:“小艳与你不同,她自幼行走江湖,有武功傍身,寻常人欺负不了她。”文郡咬唇道:“再不济,我像碧鱼一般,卖身为奴,总能挣钱养活自己吧?”
应天扬脸上一片死灰,他常有的嘲讽之色早已消失不见。他盯着文郡,漂亮的眼睛里掠过一抹绝望,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渐渐低落,像叹息一般问道:“我便这样让你厌恶?你宁可为奴为婢,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文郡低头不语。对方无奈道:“我以为我半月来一次,你便没这么厌恶我了。”他突然站起身,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姿态,道:“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东西,离开了我,你不但不能成活,连腹中胎儿都照顾不及。”说完转身离开。
碧鱼再进来的时候,见到先前好好的文郡脸上一片死灰,她吓了一跳,惊慌问道:“驸马爷与姑娘说了什么?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对方抓住她,问道:“碧鱼,你身边可有哪个姐妹,凭自己本事也能过得很好的?”
碧鱼道:“没有没有!姑娘说什么痴话呢?世道艰难,若是谋生容易,我也不会被后母卖来这里了。”
那晚文郡睡得极差,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恶梦。梦见应天扬端着一个药瓶要灌她,他越走越近,脸上挂着一贯的嘲讽的笑,口中说道:“你这个一无是处的东西,连自己都养不活,还留着那个杂种做什么……”她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再看窗外,天色还是暗蒙蒙的,远处传来微不可闻的犬叫。她抱着被子,独自坐到天亮。
第二天碧鱼伺候她梳洗,却见文郡早已自己梳洗好了。她衣着朴素,看起来清丽动人。碧鱼笑道:“姑娘今儿竟起这般早。虽穿得朴素,却别有一番动人之处呢。”文郡笑着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昨儿不是问我与驸马什么关系吗?”碧鱼笑了起来,回道:“是呢,看仇人也不像仇人,驸马爷还把姑娘养得这般好。”
文郡淡淡笑道:“自然不是仇家。我实话与你说吧,我与他自幼有婚约,两个人青梅竹马,海誓山盟。奈何他娶了公主,却又偏偏对我无法忘情,无奈之下,只得将我藏于此处。”
她感觉到碧鱼的手突然僵硬了起来,她继续道:“可是我气恼他另娶他人,赌气要走,所以他才叮嘱你们不要让我逃走。”她叹息道:“可惜我心里已经没有他了,他这般纠缠,我该如何是好?”
碧鱼还是一派震惊之色,她许久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清丽脱俗的人儿,心里突然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幽幽道:“是啊,驸马确实很在乎姑娘。我应该早些明白的。”
文郡道:“他执念这么深,于他于我都不是好事。不如碧鱼你帮我个忙,助我逃走,也算解了我的难题。”她见碧鱼依旧一动不动,又补充道:“你即使不帮我,也要为驸马爷着想。他既是华云公主的驸马,却还偷偷藏着其他女子,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也难逃抄家灭门。”最后一句话像棒槌一样重重地敲击在碧鱼心上,她惊慌道:“当真如此?”
文郡点头道:“可不是嘛。华云公主何等跋扈人物,若要让她知道此事,不说我遭殃,驸马也难逃一死。他现在被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我可不想受他牵连。碧鱼,如今只有你能救驸马爷了。”
碧鱼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有了碧鱼的帮助,文郡要逃走就容易多了。碧鱼找个借口支走了守在门外的小厮,文郡带上事先打包好的包袱,在门口与她郑重地道了谢,碧鱼怕被人发现,焦急地挥手催她快走,她这才转身离开。
她心里对碧鱼是有愧疚的,前一晚碧鱼提到应天扬时娇羞的爱慕模样都被她印在眼里,因此才想出这招,逼迫碧鱼帮助自己。然再一想此举确实对双方都有好处,这份愧疚才慢慢淡了下来。
而她没想到的是,当晚小厮发现人不在的时候,立即告诉了应天扬,而当应天扬焦急赶到湖心小筑时,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碧鱼孤单地跪在院子里,单薄的背影像极了风中无依的落叶。
应天扬怒极,一拳锤墙,问道:“是你将她放走了?”
碧鱼满面泪痕,向前爬了几步,抱住应天扬,哭道:“姑娘说的不错,驸马爷莫要执迷不悟了。”应天扬抓住她衣领,厉声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碧鱼哭得梨花带雨,被迫仰头看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说,爷这样做,总有一天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应天扬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指节发白。他扼住碧鱼咽喉,手上一发力,便听咔嚓一声,碧鱼双目圆睁,脖子一歪,头已经无力地倒了下去。
而文郡毫不知情,她头上裹着粗花头巾,将大半容貌遮盖起来,身上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赶路的女子,并无异常。她在城门口驻足思量了很久,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繁华的城市,想起上次经过这里还是去终山寺的时候,那时虽行路低调,也是骏马华辇,宫人侍卫相随出行。她苦笑了一下,大步出了城门,往东南方向去了。
她赶了三天的路,饿了吃包袱里的馒头,渴了喝路边的泉水,夜晚便宿在废弃的破庙里,自己收拾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铺上衣服,以包袱作枕,倒也能勉强睡着。就这样,终于在第三天日暮时候她赶到了越阳,这是京城东南面的一个小城镇,虽不繁华,倒也热闹。越阳人为方便劳作,多穿着短褐,相比之下文郡一身长襦褶裙显得有些另类。她抓了抓满是灰尘的头巾,打量着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文郡挑了一家包子铺,坐下,问了问价钱,要了两个包子。老板端上来的时候,见她这副谨慎模样,笑道:“姑娘是打京城过来的吧?”文郡回道:“您眼神真好,这如何看出来的?”老板笑道:“这还不容易?你们京城人都好穿这长衣长裙的,我们越阳不兴这种,好看是好看,干活不利索。”
文郡叹气道:“我来越阳投靠亲戚,不想亲戚不愿收留我,将我逐了出来。眼下我人生地不熟,不知如何是好。”老板惊诧问道:“家中可是出了变故?才来投靠远亲?”文郡又长叹一声,道:“不瞒您说,我自幼父母双亡,眼下丈夫也得了急病去了,家中已经无人可依,万般无奈之下,才来越阳投靠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