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八十四章 假死(1 / 1)
玉泉宫院内,颜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恍惚问道:“现在几时了?”宫女上前,答道:“刚过午时三刻。”颜后伸手抓住一旁的玫瑰,玫瑰刺扎破了她柔嫩的手心,鲜血汩汩外流,宫女吃惊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主子莫要为难自己了。”话没说完颜后已经两眼一闭昏厥过去,倒在宫女身上。宫女急呼:“快来人!娘娘昏倒了!”
陈太医急诏入宫,为颜后隔帘把脉,他抚须沉思良久,才起身,向守候在一旁的太后回道:“太后莫担心,皇后娘娘这是喜脉。”
太后喜极,笑道:“老天保佑,这可是当今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她转头吩咐下去,“哀家今日起便回紫朝殿住了。”她缓步上前,喜不自禁地看着沉睡中的颜后,“这个孩子,谁也不能伤害他。”
这个重磅消息迅速在深宫里游走开来,这个孩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皇后所出,加上太后回宫久居亲自看护,足见皇家对其重视。各宫妃嫔们心思各异,送礼的送礼,请安的请安,又重新忙活起来。而刚刚丧主的禧云宫,就这样被人遗忘了。
夜里,太后在紫朝殿举办宴会,各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紫朝殿的宫人们迎回主子,个个喜不自胜。而在这么热闹喜气的夜晚,一个小太监推着一辆盖着灰色麻布的不起眼的木板车,正行色匆匆地准备出宫。在宫门口,侍卫拦下,问道:“哪个宫的?”
小太监回道:“奴才冷宫的,今日冷宫有个主子被赐了毒酒,这尸体啊,得连夜运出去。”侍卫一听说里面装的是尸体,嫌恶地捂住鼻子,“今日太后返宫,皇后有喜,这么大好的日子,还有这晦气事?”太监回答:“听说是前些日子被告发通敌叛国的林家人,今日秘密处死了。哎,这晦气差事,偏偏叫我给揽上了。”侍卫嘿嘿一笑,挥一挥手,放他过去。
那太监出了宫,往殡司府的方向过去。突然感觉后脑一阵剧痛,然后两眼一抹黑就晕倒过去。等他醒转过来,木板车上麻布瘪了下去,原先盖在里面的尸体显然已经不翼而飞了。他吓得连滚带爬,边跑边叫:“鬼啊!”
而应天扬抱着文郡尸体,看着不远处皇宫的烟花照亮了半片夜空。他脸上掠过一个嘲讽的笑意,他抱着文郡,转头往反方向走了过去。
文郡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在湖心小筑里。她看见应天扬在旁边,面有愠色,她脑子转动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支离破碎又在她脑子里回放了一遍。她苦笑一下,道:“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应天扬回:“这样死去,可太便宜你了。”
文郡动了动身子,觉得肌肉酸痛,她问:“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丸?我明明记得我把那毒酒喝下去了。”
应天扬哼了一哼,道:“这是我应家独门秘药,在鹤顶红之前服下,可抵消其毒性,但会造成短暂的假死状态。”他顿了一下,道:“如此正好,你是在刘崇誉面前断气的,可算彻底解脱出来了。”
文郡突然想起什么,一摸肚子,旁边的应天扬看见,嘲讽道:“你放心,孩子没事。”
文郡看向他,“你都知道了?”应天扬强压的怒气终于涌了上来,他大步上前,抓住文郡手腕,“既然要重新开始,干脆落了这不该来的孩子。从此你与他再无瓜葛。”
文郡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他。应天扬怒极,“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事到如今,难道你对他还存有一点念想?他已经狠绝至此,你还要留着那孩子?”
文郡声音嘶哑,“这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别人不要他,我不能不要他。”
“应天扬,谢谢你。在这个世上,我有过朋友和家人,有过姐妹和恋人。可是他们都离开我了,没有人留在我身边。”她看着应天扬,双目含泪,说道:“我曾经最痛恨的人是你,可是濒死之际,救我于水火的人也是你。我命如草芥,你却不离不弃。”
应天扬避开她眼神,没有说话。
“你说得对。我要彻底解脱,重新开始,不但要离开刘崇誉,也应该离开你。”文郡挣扎着下床,虚弱地往门外走去。
她没走几步,就感觉后颈被人点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
应天扬扶住她,叹气道:“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感激我。”
之后几天文郡几乎是被囚禁在湖心小筑里的,虽然应天扬不在,然他留下照顾文郡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她,谨防她逃走。文郡觉得好笑,再一想自己身无分文,无一技傍身,出去也不知何去何从,索性安心留在湖心小筑里,静养身子。
应天扬还留了一个丫鬟贴身照顾文郡,名唤碧鱼,十四、五岁的模样,很是机灵俏皮,整天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这个碧鱼家里穷苦,被后母贱价卖了,恰巧被应天扬买下,跟在身边伺候,突然某一天被安排来湖心小筑伺候一个陌生的美貌女子,碧鱼心里估摸着必定是驸马在外面金屋藏娇,刚开始很是不屑,后来见对方行为举止完全没有自己想象的轻浮放荡,加上应天扬嘱咐过不要让她逃脱,碧鱼心生疑惑,又疑心两人是仇家,整日偷偷琢磨。
这样过了半月之久,文郡和碧鱼慢慢熟络起来,两人经常一起闲聊,聊京城这段时间的八卦趣事。碧鱼每天有半日时间可以出去,行走于市肆之间,自然听说得也多了,时常给文郡带来有趣的小道消息。这日她边做女红,边与文郡聊道:“今日我去西前胡同买针线,听说宫里太后又办了一场宴会,想来又是给皇后庆贺的。”她啧啧叹道:“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偏偏宫里的这般矜贵,半月下来都办两场宴会了。又恰好是皇上的第一子,这皇后当真是好命。”
文郡低头专心做女红,突然被针线扎了手指,缩了一下手。碧鱼没有发现,她突然两眼发光,神秘说道:“我听府里的桂香说,她以前陪公主进过宫,见到过皇上,据说生得英风俊朗,很是惹眼。你说皇上宫里妃嫔那么多,怎么先前都没有皇嗣?”她咬指琢磨了一下,得出结论:“想来龙嗣不是随便能怀上的,这得多大的福气啊。”
她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他们见过的都说皇上生得好看,我虽没见过皇上,想来这世间男子,再好看也不能比驸马爷好看啊。”她像只麻雀一样,自言自语了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文郡的异常。
文郡苦笑了一下,道:“这宫里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你觉得是福气,别人兴许觉得是祸。浮浮沉沉,倒不若我们这般自由自在。”碧鱼眉头皱起,撇嘴道:“姑娘说的,碧鱼听不明白。”
她突然起了极大的兴趣,往门外看了一下,见小厮不在,才仔细掩了门,回到文郡旁边,悄声问道:“碧鱼想了很久,姑娘到底是何许人物?驸马爷为何要将你偷偷藏在这里?”
文郡扑哧一笑,回道:“你觉得呢?”碧鱼摇头,道:“原先我以为是驸马爷金屋藏娇,然他又交待了我们提防你逃走,我又觉得不像。若要说仇家,”她歪头道:“他也并没有折磨于你,也看着不像。”
文郡想了一想,叹气道:“非要说什么关系,大概就是无法跳过的羁绊吧。我虽然已经放下,他却始终放不下。”
碧鱼听得不明白,刚要发问,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有人推门进来,来人身着银色狐皮披风,英气逼人,正是应天扬。他见两人同桌做女红,亲密如友人,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你竟是与谁都处得跟姐妹似的。”
碧鱼见应天扬笑了,慌张地起身,回道:“奴婢只是……”应天扬脱下披风,挂在一旁,对碧鱼道:“你去外面候着吧。”
碧鱼狐疑地看了他俩一眼,小心地退了出去。应天扬随意地坐在文郡旁边,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竟然是冷的,碧鱼这丫头。”
文郡低头做女红,没有看他,淡漠道:“我又不爱喝茶,便没让她泡了。你莫要责怪她。”她顿了一下,道:“他们都揣测你金屋藏娇了,你还遣她出去,真是不知避嫌。”应天扬一直沉默着,文郡觉得奇怪,放下针线,抬眼看他,才发现对方一直静静看着自己。文郡尴尬地避开视线,应天扬叹了口气,道:“金屋藏娇便金屋藏娇,有什么好避嫌的。”
两人之间又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文郡想了半天,打破沉默道:“时候不早了,你该早些回去了,公主在等你呢。”她刚说完,觉得这口气怎么这么像大方识体的妾侍说的。她正想着怎么正常说话,应天扬突然冒出一句:“她还在宫里,我先行回来的。”
文郡顿了一下,想起方才碧鱼说起的今日宫中大宴,迟疑了一下,问道:“颜姐姐现在过得很好吧?”应天扬嘲讽地冷哼一声,“你还有闲心去担心别人。”
文郡想了半天,才出口道:“宫里,一切都还好吧?”说完马上后悔,补道:“宫里的事也与我没有干系了。”应天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道:“所有人都很好,皇后,杜妃,华云,皇帝太后,所有人都过得很好。只有你过得不好,你还担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