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琉璃湖畔（1 / 1）

第二十三章琉璃湖畔

1阳光指，青山抱

她蹲在我身边，看着累趴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的我，她的手举了起来，却不敢碰我，那双亲爱的手微微握着拳垂在我的面前，我望着她，她垂下眼帘微微笑着，把依然握着的手放到我的手臂上，用手背来回轻轻摩挲。

她站在我的背后，在我的转椅之后，窗户之前。绿色的窗帘隐在她与窗户之间。她把双手放在我短袖衣下的手臂上，留下了几条暖暖的绵腻的痕迹，随后放到我的脸上，她的指腹轻轻划过我的脸颊，下巴，划过那些斑点、那些绒毛、那些毛孔，那些仿佛沉睡的激动舒张着的毛细血管。

她粗鲁地摘下我的眼镜，很响地把它放在桌面上，捧着我的脸的双手滑到了我的脖子上，迅速把我的脸扳起来朝着她，我闭上了眼睛……我沉浸在她的茫无目的的触摸里，我的血管里沸腾着一种叫爱和激情的因子，它们带着阳光的亮、花的香、水的柔、血的腥，在我体内的各个领域奔流，我的田野肥沃了，我的山脉水润了，我的河流充沛了，我的原野到处盛开着鲜花，我的天空充满着鸟语花香。我想捧着那双手，吻遍每一个手指，每一条指纹，我想拉着那双手，把脸埋在它们之间喜极而泣，这双令我震颤、依恋而又极度痛苦和快乐的手啊……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随意地在我的脸上划线。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到了我的唇，并停留在那儿，她开始不断轻抚我的唇，轻抚我的唇线，轻抚最柔软最丰满的那一部分。我的唇纹吻着她的指纹，无声无息地静默而激动地随着她指腹的移动吻着她的指纹……

她紧紧地捂着我的嘴，我愿意想像那是因为她喜欢碰着我的唇的感觉，我吻到了她的整个手掌了，温热的、暴力的、令人窒息的，我爱的手掌……

她使劲掐我的脖子，掐得我不能透气，啊，我就不要透气好了！

她总是粘在我身边，双手在我的腰间绕来绕去。我不觉拉着她的手环过来，她猛然放肆地紧紧地拦腰抱着我，我不觉叫了一声，在她的双臂里，我几乎喘不过气了，心脏又紧张又激动地猛跳了起来。

她跪在我身后，双臂环着我紧紧地抱着，她不断变换着自己的跪姿，以求抱得更好，她的两条手臂像两根柔软的树枝，勒着我的肚皮，她一圈又一圈地发力，希望能把我抱得更紧一点更紧一点，这个野蛮的笨拙的粗鲁的人，她企图将我抱进她的身体里，与她融在一起，变成一个人。我窒息在她的拥抱里，紧张令我失去了细腻的感知力，我趁透气的时候不时叫一句“喂！别搞！”实际上我在心里对她喊“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不要松手！”她听到了我心里的叫喊，她就这样抱着我，力图把我抱进她的生命里。我们这样过了多长时间呢？好像很久很久，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有永远那么久。

她微笑着来到我的身边，站在我身后，身体暖暖地贴着我的背，趴在我肩上。她的双手一动也不动地趴着，下巴轻轻搁在我的一个肩上，她靠得那样近，贴得那样紧，站得那样放松，我感觉到了她的胸，她的腹，她的腿，她的全部。如果世界就定格在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瞬间，如果时间永远不再流逝，多好……

她跳到我的身后，突然紧紧地抱住我，“嘿哟”一声猛地一使劲，把我抱离了地面。等我被放下松一口气的时候，她又使出了吃奶的力，把我抱了起来……

她一把抢过我的鼠标，在我的电脑上胡乱地敲一些数字和文字，拿一只笔在我那个竖放着的大文件夹上乱戳，她在我起身的时候抢占了我的位置坐下来，当我毫不客气地坐在她腿上的时候，她便又紧紧地抱着我，她的热乎乎的粘腻包围了我。

她那样灿烂地笑着，又跑到了我的背后，双手抚摸我的手臂，脸颊和脖子，俯身靠近我一同看我电脑里的资料。她把手放在我握着鼠标的手上，包着我的手，仿佛一座大山盖住了另一座大山，一座大山怀抱着另一座大山。它的怀抱如此温柔，它盖得如此小心翼翼，让它怀里的那座山充满着敏感的温驯与狂热。她就像那座山，俯在我的背后，我的耳边。我感觉到我背后的她的身体，那里青春、年少，充满生机与活力，那里清爽、明亮，洋溢热情与魅力。这个身体包围着我，拥抱我，像一座大山一样温柔地小心翼翼地覆在我的身上。她的鼻息和唇息在我的耳旁轻轻地暖暖地吹，绕过我的耳廓，绕过我的鬓发，绕过我的颈脖，抵达我的心脏，随着我心脏的热烈跳动，它们丝丝缕缕地弥漫了我的整个身心，我的心在烟雾缭绕中轻轻低语：我爱你！我爱你……

她来了，照样站在我的身后，她的头靠得这样近，我能感觉到她看了我一眼，从来没那么近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她又把双手放在我的脸上，唇上。把阳光和刀刃放到我的心上。

她坐到了我的椅子上，把脑袋钻到我撑着台面的两臂之间，脸贴着我的一个手臂轻轻蹭了蹭，我的手臂上马上开出了世上最美的花儿，那是阳光的吻痕啊。

我握住了她的手，握住了这只我天天都在渴望的手，它那么修长，那么柔软，那么温暖。我轻轻地握着它，掌心对着掌心，指尖覆着指尖，指腹向着指腹。我握着它，在上面轻轻移动，来回摩挲。她的手纹全变成了阳光，千万缕阳光，是醉了酒的黄昏的夕阳，散发着花草的芳香，带着穿越宇宙的渗透力，迅速撒遍我的全身，直达我的心灵，让我的整个身心都在战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要融化在你的光里，你的热里，你的电流里……我不敢看她，低着头沉醉在那一瞬间的甜蜜与痛苦里。

我终于放了她，她站在我桌子前面，有点羞涩地笑看着我。你感受到什么了吗？你也感受到阳光的纤细而敏锐的暖流了吗？

我静静地紧握着她的手，把它放在我的胸前，她就那么乖乖地安安静静地让我握着，笑着与我聊天，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就两分钟，可我觉得那个时候叫做永恒……

2 湖光轻漾

她在我单位外面的林荫道上等我，七月初的清晨，围栏上的密密的勒杜鹃高高地弯出来，垂在她头顶的一片天空上，她穿着浅绿色的T恤，白色的休闲裤，脖子后面轻轻系着胸衣的白色带子，短短的头发衬着稍稍露着羞涩笑容的圆脸，她把双手绞在身前，微侧着脑袋看着我。

她穿着红色的T恤，白色的七分裤，裤子已经被染粉了。“你不是不喜欢红色的吗，怎么又穿了红色上衣？褪色得那么厉害。”我说。“这件衣服不是我买的好不好！”她笑着分辩，两只眼睛像湖光荡漾的湖水。我们走到那棵大叶榕下，在碧绿的草坪上来回走了两圈，她突然停下来，看了看我，又抬头看了看青葱的大叶榕，低头一笑，就把手□□了口袋。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封信来，说：“等我走了再看。”说完就转身朝我们单位门口走去。我目送着她，她的红衣服白裤子便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丛林、门口、围墙外的林荫道上。

她穿着她们学校的那身白上衣蓝裤子的运动校服，拉着她同学小丽跑过来，我们要一起坐车去参观画展。“哎呀，好困啊！”一上车她就抢着坐到我身边，脑袋一歪靠到我肩上。她时不时把脑袋抬起来，然后又靠下去。这样靠着并不舒服，我很想用手扶着她的头，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就直直地坐着，并小心着自己的肩头，别让她滑下来了。她在我的肩上“睡了”大半个小时，到站的时候就一跃而起，兴冲冲地跑下了车。

“你来吧，来我们学校吧！那么近，就隔着一堵墙嘛。我有比赛项目啊，你要给我加油。”她拉着我的手臂摇着，晃着，白皙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黑眼珠仿佛是正在发酵的黑葡萄，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气息。“你来啦，你就说是陈老师又邀请你过去辅导学生办文学社的刊物嘛，我想你看我比赛，我会跑得像刘翔那么快的啊！”她又撒娇又耍赖还自吹，一边哈哈地笑。

她站在她们教学楼二楼的楼梯口，挥动着手中的作业本朝我喊：“小采，我写了一篇新作啦！”

她从我们单位的铁门边闪身进来，脸微微红着，两眼羞涩地朝我闪了闪，然后静静笑看着我，嘴上的笑意那么持久，以致双唇一直合不拢……

她把我送的杂志抱在胸前，抱得那样紧，那样贴心，如果我变成那本杂志该有多幸福啊……她抱着它，好像那是多么心爱的宝贝似的，一边微微侧着头看着我笑：“真是一本完美的杂志啊！你们真用心！”我没能变成那本杂志，可是我陶然地快乐着杂志的快乐，幸福着杂志的幸福……

她从台阶下走上来，低着头，笑着，脸上升起了两朵红晕。突然她抬起头来，仰面直视着我，见我要走，又连忙伸出手来拽住我的背包：“不许走，你不许走！”她的脸上开着粉色的花，眉眼和嘴角全是醉人的笑意。我默然转过头走了，几乎落下泪来。

我坐在窗前的转椅上，偶然一抬头，惊见她站在最靠近我们单位的那幢教学楼五楼的栏杆边，正看着我灿烂地笑。我忙转回脸，然后又忍不住转回去，她依然站在那里，背靠着蓝天，双手趴在栏杆上，朝我这边看。我看不清楚她的脸，看不清楚她的眼，只看到她的笑，像蓝天上最纯净最多阳光的那朵云。放学后，她跑过来说：“一开始我找到这个能看到你的位置的时候，我好得意啊。我以后就天天在那里看你！”

我把窗帘拉下来了，一整天都拉着。第二天中午我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她竟然端坐在我的位置上，见我回来也不起来，就咧嘴笑看着我。中午的阳光亮亮地映照着我的电脑屏幕和她的脸。我走过去，随手把她拉开的窗帘拉起来。“看到窗帘拉上，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她说，一边就站起身来，把我才拉上的窗帘又拉开：“以后呢，就这样把窗帘拉开，让我在外面能看到你。”她两眼亮闪闪地看着我，说：“还有啊，你不要穿黑色的衣服，要穿红色的，白色的也行。这样我就一下子能认出你来了。你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得到。”

她来了以后总爱弄我的电脑。她说：“我最喜欢蓝色的海，蓝色的天，还有飘扬的雪。”我便不停更换我的电脑桌面，蓝色的海浪，蓝色的湖泊，蓝色的山脉与炊烟，蓝天下的雪花……有一次她把下载的一张图片命名为“白痴小采”，存到了我的图片收藏夹里，那浅浅的蓝中闪着白色的泡泡，我把它换到了桌面，看着这个桌面我真的就变成了“白痴小采”了……我把“白痴小采”换下来了，换上了一幅两个人坐在海边看落日的图片，我指着那两个背影中的一个跟她说：“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像我啊？”“什么啊，她简直是破坏了你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她马上大声叫起来，然后笑得像开尽的花那样灿烂：“我的桌面也经常换的。要是谁看了我的电脑，他们肯定会觉得我有毛病的，我的电脑一打开，就都是你的照片。”她睁着两只坦率的眼睛明亮地看着我，令我想起一句话：我想睡在你的眼眸里。令我的心里出现这样一幅画：白莲开了，皓月洒遍大地，秋水脉脉地流淌，湖泊温柔地回吻着微风，轻轻地拥抱着一湖的月色……我在那儿，在琉璃湖畔，跟她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把手交给我，乖乖地呆在我身边。我静静望着她的眼眸，那么大的明亮又聪慧的眼睛，那么长那么翘的密密的眼睫毛，那么黑那么有神采的眉，那么阳光那么快乐的眼神，每次一见到它们就忍不住满心快乐，每一次想起它们就满心快乐，就忍不住在心里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是啊，我爱你。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心里说着这句话，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的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让我沉浸在柔柔的湖里了，静静地，柔滑地，无限舒展地，我也变成了一朵白莲，变成了一颗水珠，变成了湖面的一缕风，变成了无，比宇宙还要宽广的无。

3 风过林梢

你怎么那么坏啊，还说自己善良呢！你害得我老是想你，老是想见你！

是啊，你不知道你有多重要啊！

你有多喜欢我我就有多喜欢你！

我假期里要回老家，我要给你写信。你把你的地址给我吧！

哎呀，怎么办啊，我要回家了，要回去两个星期。回那么久，那么久都不能见到你！

我这个手机出了这个城市就不能用了！不过我可以换一张电话卡。

啊，怎么办啊！你不要走！你不许离开这座城市！我不能找不到你。你是在我回家的时候去的？那也行，要早回来啊，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在这里！

你怎么那么厉害？我对任何人都没这样感情泛滥过！如果你哪天怎么了，我岂不是很无辜？

祝你过得快乐，也愿我快乐！祈祷在没有你的日子我依然快乐。

我马上就走了，我要和你说话！

我不想回老家！我不舍得离开。我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一天多不能跟你联系，我会疯掉的！

火车要过一个隧道，信号很快就没了！嗯，快，快，看看我们有多少共同的地方，你喜欢什么颜色？我喜欢蓝色，绿色也行，白色也还好，还有黑色。还有，我觉得包容比理解更重要。

有你这样的领导就没有一个理智的员工了！

终于可以和你联系了！我现在和同学在我老师这里，这是我老师的电话，我还没找到地方买一张新的手机卡。喂？喂？你别动！你不许动！你一动信号就没了！

我说什么呢？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死你！

还有，我想你！

不怕！最多笑我神经病！

明天也是这个时间我打给你！别挂电话！我先挂！

这个鬼地方，连张合适的手机卡都买不到！我在电话亭里。我的同学在路边等我。

我这儿好热，都40度了，我都快中暑了，晚上他们又都在搓麻将，到三更半夜都不停，吵得我无法睡觉，眼睁睁的直到天明。

他们才不理我呢，历来都是这样的啦，大人都是不管小孩的感受的。昨天中午我坐在凳子上睡着了。现在又感到头晕了。

昨天我去散步了，热得我快晕了，周围又都是灰尘滚滚的公路。

是啊，电话亭更热，总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

我头很痛，发烧了，现在跑来给你打电话又淋了雨，估计还要烧高一点。

你是不是个懂得珍惜的人啊？

你不能对我撒谎，即使是善意的都不行！我不能这样傻！

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吗？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骗我的！记得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是谁说的？我杀了他！

我在给你写信，但是写完后我都不敢看了。我会脸红。

我又想回学校了，我想你，我想见到你。

开学就好了，你就可以又到我们学校去，我们又可以在一起，每天每天都在一起。

我爱你，我想你。

我不知道妈妈的感觉。我总跟人家说，我想跟他们换妈妈。我妈妈一年就回家两三次，回来也就呆一下就走，大概就吃一顿饭的时间吧。我有妈就跟没妈一样。

他们谁也不了解我，上初中才开始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以前是每次放假才会见面。能怎么交流啊！

你让我感到很温暖，很喜欢，有点依赖。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很幸福。

如果我是你的女儿我就幸福得死掉！

和你在一起感觉真的很好，太幸福了！

很温暖。

从来没有人这样过我，也没有人被我这样过。

那种感觉让我想到了融化。

好了，疯够了，晚安！我爱你！

哪条短信啊？就是用了很多感叹号重复几个字的那一条吧？收到了。你很希望我收不到是不是！我要你大声地说给我听！

现在你家里有没有人？我要你说出来！很大声地喊出来！

是我先喜欢你的好不好！

睡觉吧！我爱你！

你也早点休息吧！我爱你！

我还想和你说话。就说一下下。我睡不着。

友情是广度，亲情是深度，爱情是纯度。

我们之间是广度吗？不是！是纯度！

删掉你的信息是不可能的。处理你的信件是不可能的。晚上十点钟后不再打电话和发信息给你，也是不可能的！

不删是因为我喜欢满满的都是你的短信，都是我喜欢的内容。我的手机里几乎都是你的短信！

那一张卡早删了。一删完马上就后悔了！这一张是绝对不会删的！

昨晚我抱着你送的糖果枕睡觉的时候，我想，如果那是你会怎样呢？但是你要大一些。

我想和你睡觉。

我就要惹你！我想和你睡觉！我要和你睡觉！我要和你睡觉！我要和你睡觉！

我在想，要是你哪天来我家，突然天下着大雨，你回不去了，你就留在我家跟我睡觉。那就好了。

你买的熏衣草很香，泡茶后染香了我的整个房间。

你别躲啊，你躲了我就更不安全了。

消失了一整天！你是不是故意躲起来了？

你太可以了！也许你觉得这样对我更好，但是你想过我会怎样没有？怎么能说散就散，也许你觉得我很潇洒，我的潇洒是被许多你这种人教导出来的！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说话啊。为什么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和眼睛痛有什么关系？

终于又能开玩笑了，不错不错，进步多了！

今天又摔了很多东西，当然是无用的啦。把音响开得差点把玻璃都震坏了。不过没有上次厉害，上次是第一次嘛。以后不许再提不联系之类的话了！

我也承认我哭了。今天一整天什么都没做。今晚你早点睡吧，我要睡了，哭累了嘛。

我在看一段话，它说：“爱着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有理智的不是爱”，我在想，你是多么的不理智啊。

我在海上，看船上的那个女人做饭。你什么时候到我家来吃饭呢？我做给你吃。

这就是你给我发过的信息，我想抱着每一个字哭泣，它们那么美，那么好，我无法不幸福得一边笑一边哭，一边哭一边笑。我爱你，肯定比你爱我多很多很多，我想你，想了六年，六年里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每一秒，你已经化成了我的氧气，我就像爱氧气一样爱着你啊……

4 湖畔密语

春天来了，不是因为小草绿了，不是因为迎春花开了，不是因为蝴蝶的翅膀斑斓了，是因为泉水汩汩地向上冒！那是多么清澈的泉水啊，那是多么纯净的泉水啊，那是多么温暖的泉水啊！它咕噜咕噜地不停往上冒，好像在快乐地大喊：“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泉水，多么美好的字眼，那是爱的眼睛，那是爱的心灵，那是爱的声音。

每次雪不再下了，小草芽悄悄钻出来了，我就拉上最要好的朋友往山里跑，去山间，看春天，去泉边，感受爱的芬芳……

“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的开放……”耳边又响起了那首《夏天最后一朵玫瑰》，歌声优美而深情。但在我心中绽放的不是夏天的玫瑰，而是夏夜红红的火焰，那是我们小学生活的最后一晚，灿烂燃烧至星光满天的篝火。

那个夜晚，我们聚集在学校的大操场，用捡拾来的木柴燃起了旺旺的篝火，红红的火光随着晚风在夜空下轻舞飞扬，黑红的影子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摇摆、窜动。江老师和我们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我们没有预设的节目，没有程序的编排，没有主持，没有道具。可是我们都是演员，都是主角，我们的“表演” 有条不紊、从容淡定。我们一首接一首地唱歌，一个接一个地讲故事、说笑话，大家从来没试过这么勇敢、大方，这样才艺双全，这样淋漓尽致地展示自己，这样坦诚快乐地表达自己。在夜已深星满天的时候，我们全部拉起了手，围着篝火边跳边唱《友谊地久天长》，在明亮的火光中，我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欢乐，每个人的眼里都没有泪光……

在天高气爽的秋天，我们最爱做的事是登山。

故乡的山不大，但秀气，最适合我们这些不大不小的孩子爬。

不少人认为，爬山是枯燥累人的事，那是因为他还不懂领略爬山的趣味。

爬山的乐趣之一，是置身在绿色的海洋里，那种自然而然产生的超凡脱俗的感觉。在山里，你会觉得风是绿的，空气是绿的，呼吸也是绿的，连体内越流越快的血液都是绿的。那种感觉好纯净，好像被大自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彻彻底底地洗刷过了、清洁过了一样，那么清新，那么舒畅，那么充满活力。

爬山的乐趣之二，是峰回路转的各种令人惊喜的景物和景象。有人喜欢看海，虽然我也欣赏它的湛蓝和浩大，佩服它的动荡和飞扬，但如果从内容的丰富和形式的多样上看，它比不上山。山上有花鸟虫草，有各种颜色和姿态的高树矮树，有奇形怪状的山石，有大大小小的清泉，还有随山势变幻成各种姿势的小溪。山让你体会到的不是相同规整的美，而是万千姿态万千面目的美，那是“一花一世界，一草一乾坤”的美。而且从不同的角度，在不同的时间见到的美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围着一个蚁穴研究半天的乐趣，海上是没有的，一整天追踪一只山雀或野兔的情趣，海上也是没有的，拾级而上时那种因探秘而激动、因悠然而微醉的心情，在海上还是没有的。

爬山最大的乐趣，当然是登临顶峰体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和领略“俯视大江东去，开拓万里心胸”的坦荡。你会惊叹“造化钟神秀”，你会渴望“手可摘星辰”，你会情不自禁产生“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的淡淡惆怅，你也想采摘菊花想插满茱萸，你会在一瞬间变得博学多才、神思飞扬，因为像“登山始觉天高广，到海方知浪渺茫”“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青山看不厌，流水趣何长”之类的诗句，会全涌到脑子里，让你激动不安，让你真的“荡胸生层云”……

在山顶上，我们最喜欢做的事是放风筝。那是我们自己亲手做的风筝，我们在风筝上写上自己最喜欢的诗句，最想说的话，最美好的愿望，让那些字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我最喜欢写的句子是“让我飞，让我高飞！”每当牵着风筝在山上跑，我就觉得自己在飞，在蓝天上自由地高飞，所以，我总是跑得最快、最卖力，跑得衣服全湿了。但当看着自己的风筝张着翅膀飞入云端雄视天下的时候，那种快乐真的无以伦比，它简直布满了整个蓝天，整个大地。

每次玩完风筝，我们都喜欢躺在草地上，衔着一根草，看天，看云。有一次我还睡着了，梦里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我明白了为什么神仙都喜欢住在山上，高人都喜欢隐居山林了，明白了为什么国画大师都喜欢画山，音乐演奏家都喜欢弹奏《高山流水》了，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不惜舍弃生命，只为登上险峰，领略无限风光，只为走到离天最近的地方，体验巅峰之高远。

那个清晨，我赖在被窝里，享受着世界上最美的那个词语“温暖”。门外突然传来邻居小孩的声音：“下雪了！下雪了！”吹牛！我在心里叫了一声，缩了缩脖子，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乐乐，乐乐！下雪了！好白的雪！”那个声音像一把雪亮的刀子，锋利地钻进我的耳朵。

“骗人！”我嚷了一句，可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我奔到窗前往外一看，啊，真的下雪了！好美的雪花啊！我迅速以闪电的速度光的速度往身上套衣服套裤子套鞋子，然后一溜烟跑出了门。

啊，天地茫茫，雪花漫天飞舞，它们飘然飞扬的姿态把浅蓝的天空描画得多么美啊！我张开双臂在村子里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笑，一边跑一边喊：“下雪了！下雪了！好浪漫的雪花啊！”

很快，村子里的孩子们都跑了出来，都张着手臂快乐地跑，快乐地笑，快乐地喊。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了，有人开始躺在雪地上打滚，有人抓起雪团玩打雪仗，有人在雪地上印手印、踩脚印……我们沸沸扬扬地笑着、跳着、闹着，大人怎么喊都不肯回家。

等玩累了，玩饿了，我们就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看雪。这时候，在温柔飘飞的雪花的映衬下，蓝天越发宁静而悠远，山上、屋顶上、树上、地上，全都披上了雪白的衣装，它们继续以博大的胸怀、纯净的喜悦，迎接着白雪晶莹的归来。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是留在乌鲁木齐难舍的情结

你象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

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

……

不知是谁家里，响起了这首歌。

啊，白雪，你象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像天使最纯净的目光，像孩子最浪漫的心灵，在寒冷的世界里充满爱地飞舞，辉煌地飞舞……

司乐，知道吗？每次一见到你的文字我就被击倒，我喜欢你写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那是用你的可爱的手，用你的智慧的脑，用你的纯净的心写的文字，它们就是你，我爱它们，就像我爱你……

5 泛舟湖上

秋色渐浓，层林尽染，清纯的绿，明亮的黄，绚丽的橙，飞扬的红，湖边的群山像一个失火的天堂，在燃烧着一年里最纯净最璀璨的激情。辽阔的蔚蓝的天高仰着头，明净着眼眸，以无尽大的胸怀有力地拥抱大地。群山环绕的湖泊澄澈明亮，映着蓝的天，燃烧的山，无声的光，无痕的风。湖水宁静，湖光流丽，湖色灿烂，湖心激荡。一叶小舟飘荡在湖心，它乱了方向，它不向前，也不向后，不向左也不向右，它望着天同时想着水，它想翻过身来，直接沉进水中，它想撬开自己的木板，让水流温柔而凶猛地灌进来，它想拔掉所有的钉，解散所有的粘连，它想粉身碎骨地完全被水侵蚀，被水吞没、消融，同时感激得眼泪直流……小舟走不动，散不开，它忘了自己还有浆，忘了自己叫做船，在温柔而璀璨的湖心里，它快乐激动得丢了灵魂，在琉璃湖面上，它日夜欢笑与哭泣，为了自身的丧失，为了木料的坚固，为了死的欲望，为了不死的存在。有一天，小舟想起了自己的浆，不觉开始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地轻轻拨动水面，那温柔的水，那流丽的水，那千姿百态美轮美奂的水，鼓动起所有的水花悲鸣：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爱你，我爱你！你走了我就再也不美了，我就再也不成其为湖泊了！小舟的心碎了，它真想拆开所有的木板，让每一片都能拥抱着湖泊，每一片都能亲吻着湖水，它一边哭泣一边想，舟离开了湖泊也就不成其为舟了啊，我怎么可以离开你，我是注定了醉在你的怀里的，我是注定了要死在你的吻里，我不跑，我干嘛要跑呢，让我就这么幸福地死掉，多好……

我的秋之湖泊，我的琉璃湖畔，我的不再有我的仙境啊。司乐制造了颠覆天地的美，也制造了颠覆天地的痛……

司乐，我不走了，我怎么舍得走，我怎么走得开，我走了还怎么活下去啊。我不走，就一天二十四小时在脑子里想你，在心里爱你，拥抱你，吻你。你的样子充斥了我的视野，你的目光如阳光如月光如星光布满了整个天空，你的笑如云彩，驱逐了一切阴霾，你的如风的气息，一直在我的耳旁，在我的鬓角，如烟似雾，缭绕不散，你的触摸在我的手上，脸颊上，颈脖上，唇上，每一个痕迹都变成了永恒，你的拥抱不在身上，在神经末梢与灵魂深处……我爱你，它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令我癫狂让我想死。我爱你，它是那么细腻，细腻如每一个空气分子，弥散在一切空间，令我无处躲藏。

我要，要你的那些茫无目的的含糊的触摸。我要，要你的那些粗鲁而热情的拥抱。我要，要你的那些又傻又可爱的话语。我要，要你写的文字，那些如此纯净美好的文字。我想要，要你的一切，我的司乐……

你是一个多么慷慨多么傻的孩子，你奉献着，并快乐着自己的奉献，你不知道，你将面临的是什么。你是一个那么有悟性的孩子，你无师自通地就知道我喜欢什么，欣赏什么，所以你说了所有那些我喜欢的话，所以你写了所有那些我喜欢的文字，所以你展示了所有那些我喜欢的形象，所以你做了所有那些令我心醉神迷的举动，所以你送了我最喜欢的礼物：那张班得瑞的《琉璃湖畔》，那本梭罗的《瓦尔登湖》，还有《瓦尔登湖》里夹着的你做的书签，你用孩子气的正楷在里面写着两句诗“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司乐，叫我如何不爱你，司乐，叫我如何能不忘掉自己，叫我如何能不沉迷啊。

“这是一个愉快的傍晚，全身只有一个感觉，每一个毛孔中都浸润着喜悦。我在大自然里以奇异的自由姿态来去，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

“生长在杂草蔓生的林间小路上的香蕨木和木蓝上的露珠会把你下半身打湿。丛生栎的叶子泛着光，好似有液体在上面流过。透过树木看见的小塘像天空一样满是光亮。……你见到月光从森林深处一个个树桩上返射回来，仿佛她在照耀万物时有所选择，她的星星点点的光芒使人想起一种叫做月亮籽的植物——似乎是月亮把它们种在这些地方……”

“湖是风景中最美丽、最富于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观看着它的人也可衡量自身天性的深度。湖边的树是眼睛边上细长的睫毛，而四周郁郁葱葱的群山和悬崖，则是眼睛上浓密的眉毛……”

“瓦尔登湖是一面十全十美的林中明镜，四周用石头镶边，在我看来它们珍贵如稀世之宝。世间何物能像这面躺在大地表面的湖泊那么美，那么纯，同时又那么大。水天一色！它不需要围栏。民族来去更迭都无损于它。它是一面石头打不碎的镜子，它的水银永不磨损，它的装饰，大自然不断地加以修补；任何风暴，任何尘土都不能使它那常新的镜面黯然失色……这么一面镜子，送给它的一切不洁的东西都会消失，太阳会用雾蒙蒙的轻刷，光的拭尘布，给它扫除尘土。这么一面镜子，在它上面哈气也留不下一点痕迹，它会生发出自己的云雾，飘上水面的高空，又反映在它的怀中。”

“溶溶的湖水把天际泄露无遗。它不断从高处接受新的生命和动态。它究其本性来说是大地和天空之间的媒介物。大地上只有草木能如波涛起伏，但湖水本身却因风荡漾。我能从一道道波纹或一片片波光中看见微风从湖上掠过去。能俯瞰湖面真是妙不可言。说不定我们最终还能俯瞰空气的表面，并留意哪里还有个更加神秘莫测的精灵，在它上面掠过。”

“我又从这同一窗口，眺望纯粹的海绿色的瓦尔登湖水了，它反映着云和树木，把它蒸发的水汽寂寥地送上天空，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有人站在它的上面。也许我又可以听到一只孤独的潜水鸟钻入水底，整理羽毛，放声大笑，或许我可以看到一个孤独的渔夫坐在船上，扁舟一叶，而他的形态倒映在这一面水波上……”

……

司乐，在某一个愉快的傍晚，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中都浸润着喜悦。我发现，在这个美丽无比的世界上竟然有一个你，她以那样奇异的自由姿态翩然而至，立刻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你变成了我的瓦尔登湖，你的奇异的美，奇异的真纯，奇异的坦率与热情，成了我无法不选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