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现实(1)(1 / 1)
我陪着我妈在住院部等安排,她虚虚的靠在我身上。明明上次还能调笑撒娇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曾睦低头拨着手指。周围喧哗,
她靠近我的耳边,声音虚弱的发飘,道:“我给你你小舅舅的电话,你告诉他,他会帮我的。”然后伸手去掏包里的手机。
这个小舅舅长这么大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跟着我妈去外公家,我的外婆早逝,我不曾见过。那天我妈把我往房间里一放,电视机一开,就走了,外面传来年轻男人跟我外公的对骂声,我妈和我阿姨在劝说。后来据我妈说,我小舅舅年轻的时候放荡不羁,30多岁突然说要结婚了,本来以为真的要定下来了,女孩子带回来一看,太年轻了,一问才知道是在“酒店”里工作的女大学生,女大学生是好,但是那会儿的“酒店”从性质上来说跟现在的酒吧没什么区别。我外公自然以为是特殊服务人员的,差点没气晕过去。小舅舅偏偏喜欢的不得了,非要不可,外公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后来那个女大学生成了我小舅妈,他们的父子就没有再来往。
第二次是外公去世,他来送行。葬礼在老家办,三天出殡,照例老人家走了,儿女是要一直哭到出殡的,在场的人当时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拿着毛巾捂着脸哀嚎。他一路走进来,不停的抹眼泪,到了棺柜前趴在上面嚎啕大哭。在此之前,我没见过男人这样哭,当时就呆掉了。他声声说着自己对不起外公,最后近乎半瘫在地上,是我那个小舅妈和大舅一起给拉起来的。
从他来时的气场来看应该是过的不错的,我所知的,一件是因为爱情,一件是因为亲情,映像颇好。
我按照我妈给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告诉他我是曾离,他似乎不知道曾离是谁,我解释,我是杨丽玲的女儿,他的语气立马就变了,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小舅舅给我妈他的电话,告诉她,有事可以来找他。
我大概复述了昨天发生的时候,我妈的病情,最重要的是我们在省院没有床位。他只说叫我放心,他知道了。
我们先被安排在走廊里等床位,曾睦从上来开始就一直拉着我的衣服,怯怯的躲在我身后,低头只对着地板。别看也好,这里看起来都不太像人间。
到中午小舅舅那边还没有反映,我心里开始不安起来。曾睦饿了,我起身要去买吃的,他拉着我要跟来。我们俩买了两个盒饭,给我妈带了碗粥,蹲在床边吃,粥她没有喝,闭着眼睛在床上,一手扶着额头,嘴唇是紫黑色的。从事发到现在她还只喝过糖水。
下午两点多,有个徐叔叔给我打电话,询问我们的所在。接下来的事情就都顺利了,他带着我们住进了这个躺满人的医院。
——
我妈在医院住了下来,又有一件事情让我发愁了。
我妈在医院,我要上学,那曾睦怎么办呢。不管我怎么想,只有把他交给我们的爸爸。我心里很不情愿把他交出去,但是他毕竟还是爸爸的儿子,总不会不管他吧,他喜欢儿子,总也舍不得伤害这个儿子,就是曾睦见过那一幕之后,再让他去面对,又是何其残忍。
他弱小的背影瑟缩在病床边上,笔杆挥的不太连贯,题做的不顺吧。我以前总羡慕他过的比我完整,心中有不平,当下,年纪小的是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也无须担心太多,心灵遭受的创伤却是一生无法摆脱的阴影。
我凑近他:“睦睦,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快要写完了。”他的笔尖在纸上画出一个标准的等号,然后移到了下面的那张草稿纸上。
“我们去楼下走一圈好不好。”
“那我把这题写完。”
我退到他的身后,他很快写完,站到我的面前。我牵起他的手,下楼。
灌木的新芽,活跃的生机,在夜色里比路灯的光还要明亮。晚风吹过香樟树的影子,漏出的灯光被迫在地上移动,然后停下,等下一阵风。
曾睦小眼迷茫,迈着碎碎的脚步,他真的只是陪我下来的。为什么不能在别人面前告诉他,要把他交给爸爸呢?我潜意识的认为,这是在做一件坏事,坏事是要偷偷做的。
我给自己一些勇气,宣布此行的目的。
“睦睦,明天姐姐送你去上学。”
“嗯”
“妈妈住院了,姐姐也要上学,所以……所以姐姐要把你交给爸爸。”我在等他的嗯,他却不说话,有一辆车驶过,他往我这里靠了靠,脑袋低低的垂着着,没有回答。
我的心被刺痛,我从来都没有好好扮演过姐姐的角色。一来,我们没有什么相处的机会,在一起时,我也多半羡慕他得到的关爱比我多,而吝于给予我的关爱。终究是相连的血脉,此时才显示出它的血浓于水,不可分割。
“姐姐星期天去接你,你先在爸爸那里呆一个星期好不好?”他的小手紧了紧,似是在挣扎。驶过的车带来一阵阵凉风,他前额的碎发一次次被拨起,却不见抬头。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三岔路的尽头,右边门诊楼,左边住院部。他的脚步停住,声音很小很小,只够站在他身边的我刚好听到,轻轻的一声:“嗯。”
“睦睦,姐姐保证,星期天就来接你。”
我们拐弯回了住院部。
——
上天总有他的安排。
我一直没有打通我们爸爸的电话。到周一早上我送曾睦去上学的时候,还抱有希望,反反复复的拨那个号码,听到的依旧是一连窜的彩铃声。学校已经出现在眼前。
实在没办法,我告诉曾睦的班主任家里有些矛盾妈妈住院了爸爸现在联系不上,下午放学说不定会来接,如果不能,请她暂时照顾一下。
年轻的老师,干脆利落单单一个“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