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风雨（3）（1 / 1）
上次跟她一起睡到现在有十几年了吧，看她这么在床上有点不习惯。曾睦的泪痕干了，脸被照的反光。我招他进厕所，调好水温给他擦脸，寻思怎么安慰他，我不太会，摆出柔软的姿态也需要酝酿。
“睦睦，刚刚害怕吗？”他的小脑袋在我的手里点了点。
我努力回想着电视剧里女主角安慰人时候的语气，组织了一下语言，张口道：“睦睦啊，你看你们班的同学有时候也会吵架，甚至还会打架，对不对？其实爸爸妈妈也是一样的，他们虽然大了，有时候也会吵架甚至打架，你的同学吵过了，和好了，还是好朋友，爸爸妈妈也还是好爸爸好妈妈，知道吗？”
他抬头看我，嘴角向下弯了弯像是要哭出来又憋了回去，任我手里的毛巾在他的脸上游走。
给曾睦洗完脸，出了厕所，我妈一手托住头部，表情有些痛苦，脸微微仰起，调整出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脖子上红红的手指印从后面延伸到前面，另一手在打字。
外面这会儿却传来谈笑的声音，寒气升腾，恐惧深深笼罩过来，我以为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事儿。
曾睦躺在妈妈的身边，床够大，能容下我们三个，我在曾睦身边躺下，侧身背对他们。
再下去又要怎么办？事情要怎么结束？
警察走了。
我爸试图来开门，门把扭动了几下，好在门已经反锁了。
他的脚步声在门外来来回回，一步步，仿佛踩的不是地板而是我的心脏。我浑身紧绷，全身僵硬，万一他故伎重演，还要报警吗？
我妈肯定在跟高叔叔讲，高叔叔若是来了，他们大打出手又要怎么办。
曾睦均匀的呼吸在我的耳边响起，外面的脚步声什么时候也不见了，我从各种可能中回到现实，一颗心落回到原处。看时间不过10点多。
心里难受苦闷怎么的就想起莫何逗趣的模样。点开了他的头像，问他晚饭吃了什么，怎么没给我发图片。
莫何：我蒸了一袋包子，没有炫耀的资本。附上一个飙泪的表情。
这人一讲吃的就刹不住。这个话题他永远有讲不完的话。
趟他有再多的话也熬不住我一夜不眠。眼睛困了，脑子却是清醒的。
夜里我妈醒来过几次，她脖子酸疼睡不舒服。
到7点多的时候，我尝试着睡了会儿，真的睡过去了，不久便被外面的敲门声叫醒了，他在外面喊：“可以出来了，怎么还不起来，死在里面了。”
我妈托着脖子，手指按的飞快，门被敲的震天响，曾睦醒了又开始哭。
还要报警么？无疑是徒劳，他们还是会劝说一番然后离开。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把希望寄托到了高叔叔身上，知道不可以，但是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脑子里想着110，110，110 ……120闪过，对，让120把我们接走。
“妈，我打120把我们接走。”她脸色一怔，随机眼里放出光，说：“好”
我让曾睦去洗漱，打了120，稍加夸张的描述我妈的情况，挂了电话，洗漱好收拾了东西，等车来。
120的速度比110快的多，声音隐约可以听见，我开了门让曾睦去拿他的书包。我爸在门口冷冷的看着我，随即推开我扶着门的手，进了房间。
“我看你还好么”他对我妈说，他还没意识到，越来越近的救护车声音是来自己家的。
我妈不理他，放心下手机，闭眼，管自己躺着，我已经收拾好我妈的包站在门口，门铃响起，我快步过去把门开开。
医护人员进到我的房间，他目瞪口呆，看着我妈扶着脖子躺上担架，目光又转向我，比昨天更多的鄙视冰冷。我拿着自己的书包，我妈的包牵着曾睦跟在我妈身边。
他的脚往前跨出几步要跟上，我妈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又似是用尽了力气，阻止他跟来，他被医护人员拦下，没有再跟。
短短一夜， 110，120都打了，先前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需要用到这两个电话。
——
我妈被推进去做一系列的检查，我跟曾睦在后面跟着。医生看我们两个孩子背着书包皱了眉头，有人向他解释。他回过头看了我们两眼，眉头也没有舒展开。
一系列的结果出来，刚刚那位锁了眉头的医生过来告诉我，我妈的颈椎有两节错位，区医院已经不够了，要我转到省院。
我有点懵，坐120走不过是缓兵之计，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他在向我解释，颈椎错位的严重性，应该是尽量浅显直白的在告诉我这个小孩子。我朦朦胧胧听着，不是太懂，就知道很严重，直到他说，很可能颈椎以下的部位会瘫痪，我一个激灵，脑子里迅速出现了桑兰出现在电视里的样子，而我妈还不是桑兰。
“怎么转，现在么？”
“嗯。”
脑子一片空白，太害怕而忘记了害怕，跟着医生的脚步走。
等我来到我妈的床前，她问：“怎么只有你，睦睦呢？”
天！我把曾睦弄哪里去了？
只得沿着原路去找曾睦，可我还记得什么原路啊。
等我凭着记忆胡乱跑到我们刚来时坐的那排椅子前时，曾睦抱着书包在那里偷偷的抹眼泪。
鼻子一酸，眼里瞬间充满了泪水。曾睦看见我来了，抹眼睛的手变的频繁，拉了拉书包，向我走来，边走还在抹着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夜的心酸汹涌而至。
我克制了一下道： “睦睦，对不起，我们要换个地方。”
他背上了书包，小手伸进我的手里与我相握。
——
我们到省院，在区医院做的检查还需要再做一遍。结果一样，换了个医生再次告诉我情况的严重性，最后说需要住院，但是现在没有床位，只能先安排个临时床位，等着。
我心里着急，毕竟在这天之前我所见过的最严重的病，只有发烧而已，我以为我的家人都可以长命百岁到老死。
“医生，我妈都那么严重了，您看能不能安排安排？”
“小姑娘，你可以去看看住院部的走廊。”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床位了会通知的。”下一位病人已经等在那里，还有好几个拿着不同的单子在等着。我们退了出来，等临时床位。
我气不打一处来，就有那么多人生病么，偏要看看走廊里是有什么。
结果，走廊里的情形吓的我不敢往前挪脚。有人半边头颅凹下去，却依旧可以跟人谈笑；有人半身是血躺在床上；有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已经死了……放眼望去，躺着的人不少，竟没几个是完整的。
我浑身汗毛竖起退回到电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