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朋友（1 / 1）

我还在跟陈言发微信，我妈的短信突然跳出来了：星期五妈妈和妈妈的朋友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我不记得我妈有什么朋友，在莫何告诉我他爸爸妈妈跟朋友出去夜宵的时候我就想过，他们好像除了邻居就只剩下生意上有往来的人了，比如供货商。

回了个“嗯”之后，继续跟陈言聊天。

好事成双，星期四晚上陈言说，这个星期他自己一个人回家，这是在暗示我要和我一起啊，我狂喜。如果不是我妈在先，我肯定扭捏一番，然后欣然赴约。激动的手指戳屏幕的力道都能在上面敲出声音来，我问他下个星期五是不是还是一个人，这个星期五我要跟我妈妈和她的朋友吃饭。

陈言：那就下个星期五。

——

语文课下课，我开了手机的声音，转头与陈言对望一眼，他半个手掌伸出桌面，笑眯眯的跟我拜拜，我为色所动光顾着看陈言那边没有注意迈出去的腿，一脚踢在了椅子腿上，“咚——”一声巨响，刚好挡在了要走上前的莫何前面。

他连连往后跳了几步，夸张的瞪着我，像我是故意挑衅似的。

“阿离，你什么愁什么怨啊？！”

“难为情。”

提起书包往外走，没走几步我妈的电话就进来了：“阿离，你走到校门口对面的那条直路上，离路口第4辆白色的车就是我们的。”

我按照我妈说的，朝着校门口的直路走，站在她说的路口的对面就看到她从一辆白色的小路虎上下来，然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他面带笑意看着我妈，向她伸手，似乎是要拉她到他的那一边。她亦笑着，跟他摆摆手拒绝他的邀请，朝着他在的那一边走过去，跟他站在一侧。

如果我再血气方刚一点，我应该走掉让他们等在这里，管自己回家。我催眠自己要镇定，我不是小孩子，我很快都要满18岁了，哪怕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我也应该理智面对。

我清了清嗓子，活动了一下面部的肌肉，扯出一个微笑来，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好一点。

过了马路他们就看到了我，我看到我妈的口型在叫“阿离”，周遭的人和车声音杂乱，我听不到她的声音，那位男士挥挥手向我打招呼，我用力拉扯我的面部肌肉，也向他挥挥手。走近了，我妈喊我“我的女儿啊——”她从来没有那么亲热的叫过我，不免有些反感。他叫我“阿离”很顺口，像是提及许多遍。

——

他们坐回原来的位置，我有我的位置。

他从后视镜里看我，问我想吃什么。我哪还有什么想吃的啊，我说：“都可以，我不挑食。”

“是啊，我们的阿离从小就好养了，我们都不用怎么管。”她很得意。

他后面的那句话大概就是我不讨厌他的原因，他说：“女孩子总是要有女孩子的养法，女孩总是要宠着的。”

我妈在前面与他调笑，活泼的样子，仿佛回到了20年前，她只是个20多岁的女人，爱情使人觉得自己依旧年轻。

我坐在后面把车窗开出一条缝，假寐，外面的空气飘进来，混着汽车尾气的味道，还是能嗅出来夏天的气息。已经要夏天了。

餐厅是他选的，看起来简单却做着精致的江南小菜。有刚刚的那句话在，还有餐厅的选择，我心里柔和了不少。

期间他去洗手间，我妈告诉我他姓高，又提醒我还没喊过他。

他回来的时候，服务员刚好开始上菜，他用公筷给我们夹菜。整顿饭下来他几乎都是在给我们俩夹菜，我们基本不用自己动手。

我妈依旧活泼。他说我不像我妈，我很文气。

“她是像她自己的，跟谁都不像。”

一口菜嚼了又嚼，咽下去还是卡着喉咙，菜摆在眼前看着漂亮，吃进嘴里却尝不出味道来。

吃完饭，他送我们回家，车越是接近小区，我不敢在装睡，神经紧绷看着窗外，我怕我爸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高声喊着来抓.奸，我怕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路边。所幸我们平安到了家。下车时我妈跟他道别，保持着她的笑脸看着我，意思是我该喊人了。

叛逆的情绪上来，你之前并没有说是这样的朋友，这又算什么朋友。我向对同龄人那般对他说：“谢谢你的饭，再见。”拿起书包下车，大步往里走，任我妈的高跟鞋声音在身后敲打地面。

我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外面是她开门的声音。我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她今天带我去吃饭不过就是告诉我一个结局罢了。

果不其然，她来敲我的门，捏着门把手，让我开门。

笑容和细纹堆满了她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但她依旧算是个漂亮的女人。

“阿离，今天的晚饭怎么样？”她侧身进了我的房间在床边坐下。

“还行吧。”

“那你觉得高叔叔怎么样？”我心说，难道我今天是帮你去相亲的么，还帮你看看你的相亲对象怎么样！

我不说话，坐到椅子上，对着书桌从书包里往外拿书。

“阿离”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拖出长长的尾音，带出几分悲情的味道。

“还行”我转身向她，她一手捂着嘴十分可怜的模样，像极了琼瑶女郎。

“阿离……阿离，你能理解我？”

我气绝，我理解什么，你是我妈，我还有个爸，还活着，是你的合法丈夫，我还有个7岁的弟弟，小的就知道吃和玩，你要我理解你什么。

我给她一个白眼不再说话。她捂着嘴巴的手开始颤抖，眼泪却怎么也挤不出来，皱紧了眉头，中间的皱纹更明显了。只叫着我的名字，不再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我原先以为我的母亲是个勤劳朴实的人，她付出然后收获，她长的漂亮却从来不以此为资本，她多年来辗转，跟着我的父亲创业，失败，又继续，苦心经营终有所得。她是个美好的女子，虽然她不太爱我，但这可以原谅，我的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的严重，心心念念的长孙得来了个早产的孙女，从此她就没得过什么好眼色直到曾睦的出生。现在的她又是什么样子，那些美好的品质都到哪里去了。

她自己坐在哪里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我对着我的作业本，笔尖指着字逐个读着，却根本进不了脑子。

她终于离开我的房间，我起身把门反锁上，继续读我的题，那么一道题不知道读了几遍了，读到最后一句前面的在讲什么都不知道，笔尖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纸上戳出一个大大的黑洞。

我心乱如麻脑子里刚刚的画面，晚饭时候的画面，曾睦的样子，我的父亲，搅在一起，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脑子里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瞬间闪去，出现一个陈言。拿起来一看，是莫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