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背叛者(1 / 1)
吉恩前167年。
有那么好些年,他四处旅行,寻找和探索传说中的长生药。
他遇见许多的人,他们匆匆地经过。不,应该是他匆匆地经过他们。从没人在他身边停留,正如他从没在哪里停留过。
多数的时间,他会待在被厚厚窗帘笼罩的阴暗的实验室里废寝忘食的研究,分不清时光流逝。虽然镜子里炼金师的脸依旧年轻,但他知道岁月已经过去,死亡只会越来越近。
时间改变了许多,但战争依然进行着,正如他所说,他的失踪并没有让□□和死亡也跟着失踪。
人类贫乏的记忆让他的名字已经开始被遗忘,有人甚至觉得他已经死了。一个孤僻的炼金师可以死得悄无声息,连尸体都不会留下,也无人关注无人悲痛,这点维塔艾特纳在很久前就已经明白。
那时德斯教正刚开始在大陆上兴起,战乱中的人们仿佛比平时更需要信仰。教会的信徒拿着十字架对着心中的神喃喃祷告,他们说:“主啊,请赐予我们和平。”他们也真从这信仰中得到了力量,虔诚的牧师们掌握着光明之力。虽然维塔艾特纳认为那不过是魔法的一种,但依旧吸引了大批教徒。
他无法明白。
这个世界上他无法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例如生命、善恶、信仰、例如爱。
也许正如爱莎所说的,他们很相像。漫长的时间轻巧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漫长的生命在某些地方仍是一片空白。
人鱼的眼睛单纯并且锐利,似乎能直接看进人类的灵魂。可是他们单纯的心,又怎么能想象人心的多变。
他们聊天时大部分时候是爱莎在说话。
他们一起看日出,北方的太阳很小。维塔艾特纳告诉爱莎,穿过寒冰森林,那里是冰的荒原,一年中那里半年是黑夜,半年是白昼,并且终年寒冷。
“我从未去过,”爱莎好奇地睁大了眼,“我从未去过星辰海以外的地方。”
“这话你说过。”维塔艾特纳说,“也许当你走过走过很多地方后,你又会思念你所来的土地,渴望安宁的生活。”
“那也得先走过许多许多地方后才知道。”爱莎说,她眼里的星光黯淡,望着永远可望不可即的日出之所,“我是异类,因为我也渴望外界……就像我的父母一样。”
“不,爱莎,你很勇敢。”维塔艾特纳说。那一刹他看见她眼中的星星亮起,让他心中的某些东西慢慢苏醒。
吉恩15年,他从梦中惊醒,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在没有光线的地下城堡里,那些记忆重叠在一起,日夜折磨着他。
梦境是如此真实又折叠,有些事仿佛就在昨日,有些人仿佛伸手可触。他捂住心口,那颗心一如既往平稳地跳动。指间的绿宝石闪烁着,让他的头颅撕裂一般疼痛。
“任何人和那双眼睛对视,都会有那么一瞬感到心动。”
“你很勇敢。”比我勇敢得多。
“也许只有死后我才能去到那里看看,”人鱼微笑着,用难以描述的口吻说着‘死亡’,“随着波浪去往四面八方,也能去看看你的世界。”
“抱歉。”维塔艾特纳仰头望着在空中灰飞的余烬,在无云无日的苍灰天空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这些荒原的实际统领者们列成一排,沉默地看着他烧了鲜血女巫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她是说怎么处置它的?”维塔艾特纳问。人们都知道他在问什么,女巫回答:“摩根大人说,能驾驭魔杖的人必定会出现,‘他’将带领着巫族重回大陆。”
她的嗓音因仇恨而颤抖。
“如果这就是她的愿望……”维塔艾特纳喃喃自语,“我也是你们复仇的对象,我是个背叛者,不是么?”
回答他的是沉默。
维塔艾特纳看着高悬的魔杖,他还记得它曾经鲜艳的红色,那红色曾在数个夜里让他不得安宁,他时常能听见她在耳畔低语,红发的巫女用轻柔而恶毒的声音缓慢地在他耳边说:“维塔艾特纳·阿克麦斯特,你那被蛊惑的灵魂终有一日会浸泡在生不如死的悔恨中,这不是诅咒,亲爱的维塔,因为你已背负了足够多的诅咒,我的眼睛将亲眼见证这一切的结局。”
摩根,我的朋友,我当然知道这并非诅咒,这只是一个预言。对于我而言,这的确是个精准的预言,比起斯塔盖泽那些不知所云的预言要准确地多,也要残酷得多。
但是,我的朋友,请不要轻易地预言,我们每个人都曾想把握命运,最后却都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你的仇恨将跨越千年,而我的折磨将即日解脱。我的朋友,我们都在被命运推着前行。
当然,我已不再是你的朋友。
我是个背叛了一切的背叛者,我已经一无所有。
吉恩前150年。
无根的流言走得比风还要快。他找到不老药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大陆,而他永远二十岁青年一样的面孔似乎能证实这消息的正确。
凭着这一成就,他成为了当代最伟大的炼金师,声誉斐然。虽然以他的年纪已经算不上年轻人了,但他依旧是个天才。人们又开始了臆测,说他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领。
可惜,他并非真正的长生不老,死神虽然被他拖住了脚步,但仍在行走。更何况拯救已死的性命比长生不老还要艰难,这也许是只有上帝才能做到的事。
他在黑市上的价格总算超过了摩根,位列榜首,并且特别要求一定要是活的。活捉一个杰出炼金师简直比俘虏一头巨龙还要困难。但赏金猎人,甚至贵族的护卫队还是蜂拥而至,他不得不用炼金术让自己变换模样。
但摩根还是认出了他,这次她身后还跟着许多人,都穿着黑斗篷。她眯起眼睛,目光似有若无地在他身上扫过几次后,她终于走了过来。
“嘿,老朋友。”她笑着说,“我说过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你瞧,现在只有我们能理解对方了。”
鲜血的女巫妩媚的面庞也从未变过,但修习巫术要付出的代价也很昂贵。
“也许是吧。”维塔艾特纳淡淡地回答,“你能看穿我的伪装吗?”
“不,我是猜的。”摩根得逞一般笑了起来。她身后跟随的巫师们都敬畏地看着她。
摩根,红发的鲜血女巫,不知从何时开始慢慢凝聚起分散的巫师,这队伍日渐壮大,令各个国家都感受到了她无言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