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令出(1 / 1)
废太子的声音,在民间愈演愈烈。
就在这节骨眼上,东方蕙担心的没发生,倒是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齐王李祐起兵造反。
三月三十日,叛乱平定,齐王被兵曹参军杜行敏擒住,押送至长安,被太宗赐死。
当夜,东方蕙接到信,带着韩康急匆匆回了姚府。
她直奔夕颜居,瞧见灯火通明,柳氏和柳伯仲都在外面等她。
柳氏率先道:“她说她与你约好了,我便让她在夕颜居等你,出了什么大事了这是?”
“没事,你和伯仲早些去休息吧!”东方蕙急忙笑着解释道。
“不对啊,我看见她神情不对啊,一定有事。”柳伯仲也疑惑道。
东方蕙再三解释,才将两人打发走。刚一进门,就见东方琇跪了下来。
“蕙儿,我求你救救他!”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起来啊。”东方蕙急忙去拉她,可她死活不愿起来,只得跟着跪了下来。
东方琇擦了擦眼泪,强忍着泪水,低声道:“我求你救救侯陵,不然我们就全完了。”
“侯陵他答应他爹了?”
“我今天路过书房,无意中听见公公和侯陵在商量什么事情,便留了个心眼,找了个隐蔽地方偷听他们说话。原来齐王被抓后,朝廷按照连坐之法,穷究剩余党羽,大理寺竟然抓住了纥干承基。”
“这个纥干承基是什么人?”
“他是太子李承乾的卫士,也是这次参与谋逆的当事人之一,现在被大理寺抓住,只怕事情已经败露,侯家难逃罪责。蕙儿,我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东方蕙听闻,震惊不已,此事她早知是这个结果,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一个齐王叛乱就牵扯出来蓄谋已久的□□,可见这帮人有多不靠谱,佐明君自当为贤臣,而非奸吝小人,巧言令色,挑拨离间,不禁有些鄙视他们。
可是看着东方琇,又觉得她可怜,为难道:“可是姐姐,我就是个小女子,人微言轻,我又如何救的了?上次,我答应你去劝侯陵,他也没听啊!”
“我如今能求的人,就只有你了,蕙儿,你向来聪慧,一定有办法的。”
“不是我不救,只是我......”
东方琇听她这语气,看来是没希望了,瘫坐在地,哭道:“看来是天要亡我,亡这个孩子。”
“孩子?”东方蕙惊讶万分,连忙扶起她,扶到榻上,惊讶道:“我有外甥了,真的?那你和......”
“就是你劝侯陵放弃谋逆那天,他回来喝的酩酊大醉,来我房里哭诉,就......”
“姐姐,这是好事啊,你终于可以有点念想了!”
“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东方蕙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别这么说,孩子听见会伤心的。我不是不帮忙,我只是,只是和姜子韫眼下不和,我若为了这个求他,求他让忠武侯出面替侯家求情,他定以为我是为了侯陵,不但不可能帮我,我们俩也可能就此......”
东方琇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小心问道:“你是喜欢上他了?”
“没,没有,怎么可能?”
“你若不喜欢他,就不会这么瞻前顾后,怕与他分离。”
“我......”东方蕙不想解释,也知道无从解释。
“蕙儿,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只要能让这个孩子出生就行,我死而无憾。”东方琇再次跪下。
东方蕙知道,若她真的开了这个口,她和姜子韫就只能是天各一方了。思虑良久,对东方琇道:“为了外甥,这个忙我帮。”
四月初一,纥干承基上书告发太子谋反。自此,太子谋逆,人尽皆知。
东方蕙盯着锦盒发呆,用还是不用?
韩康愁道:“小姐,为了大小姐,这么做值得吗?”
“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东方蕙打开锦盒,毅然决然道。
姜子韫从都水司出来,心事重重。一整天,司里都在议论太子谋逆之事,听说牵连党羽众多,首当其冲就是侯家,他突然有些怕回府。
怕她为侯陵担心,怕她为侯陵牵肠挂肚,怕她心里,全是那人。
他刚进西园,就瞧见她站在书房外,徘徊不定,急忙转身,可还是被她瞧见。
“姜子韫。”
“何事?”他还是不忍心,舍不得看她惆怅的样子,默默走到她身边,无奈道。
“我们去书房说,可好?”东方蕙小心翼翼问道,待两人进了门,她急忙道:“我求你救救姐姐。”
姜子韫瞧见她低声下气说话的样子,莫名的生气,她和他在一起,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为了侯陵,居然做到这般地步,气道:“你倒是开门见山,只怕你想救的是侯陵吧。”
东方蕙纳闷道:“我真的想让你帮我救姐姐?”
“哼,你的眼里、心里,除了侯陵,还能有谁?东方琇当初怎么对你的,我又不是不知。我想不到,你为了救侯陵,居然拿东方琇当幌子,若不是为了他的事,你会和我说话吗?我们都有多久没交谈过了。”
“那你帮还是不帮。”东方蕙早知道这么说,他根本不信,他势必笃定自己就是为了侯陵而来,罢了,救了侯陵就等于救了东方琇,救了外甥。
“不帮,你死了那条心吧!让我帮侯陵,也就只有你这么薄凉的人想的出来。”
“为什么不帮?”
“可笑至极!东方蕙,你人在我这,可你的心在他那,你到头来还要让我帮他,凭什么?我帮了他,你的心就会在我身上吗?简直荒唐!”
“我不管你怎么说,你们好歹也曾经情同手足,他的夫人还是我的姐姐。”
“你今日就是巧舌如簧,我也不会帮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可她是我姐姐。”
东方蕙有些伤心,她以为凭他对自己的喜欢,会答应这个要求,可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想象。难道,就非走那一步不可吗?
姜子韫见她不言语,冷冷道:“你若无事,我先走了。”
“你等等。”东方蕙伸出手,掉出一块青龙木圆坠,缓缓道:“你可还记得,这个?”
“烟雨令?你......”姜子韫气的发疯,这可是最后一枚了。第一枚她拿来求他放过侯陵,第二枚她拿来求他救柳伯仲,这第三枚到头来救的还是侯陵。
“你说过,凡令出,吾当万死不辞,所以你必须答应我。”
“我当初赠你烟雨令的时候,是知道自己和你没可能了,才有的伤心之作,原本是想让你有难处的时候来找我,而不是别人有难处的时候!”姜子韫说到后面,难掩气氛和激动,声调陡高,“东方蕙,这最后一枚,你居然用在他身上?好,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选吧!你要选我,就把他忘了,你若要执意用这枚烟雨令,那我也该死心了!”
东方蕙趁他不注意,擦了擦眼角的泪,咬牙镇定道:“救她。”
救他?
姜子韫脑袋嗡嗡作响,青筋暴起,一把将书案上的物什全推在了地上,大吼了一声。
“早该知道,同心结难结。”东方蕙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发疯似的姜子韫,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怕他看见,扭头出了书房。
姜子韫,我和你,原来就是这个结局,既然你决定心死,那我也没什好留恋的。
没多久,太宗召集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忠武侯、莒公等宰辅重臣,以及大理寺、中书省、门下省的主要官员,对太子谋逆一案进行会审。
忠武侯下朝回到姜府时,已接近亥时,吃过晚膳便把会审情况告诉了儿子。姜子韫来找东方蕙的时候,她正在收拾衣物。
“你在做什么?”
东方蕙急忙将衣服拢了拢,沉声道:“收拾一些要洗的衣服。”
“父亲今日说了,朝中有几位老臣都在替侯家说话,太宗也有意放过侯将军。”
“多谢。”
“你高兴吗?”
“我,自然高兴。”
“高兴,就好。”姜子韫仰着头,将眼泪憋了回去,声音颤抖道,“你放心,我时至今日才明白一个道理,爱一个人,不一定是把她拴在身边,没了心就是一具皮囊,还不如放她自由。我爱你,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从现在开始,我再不会拘着你,你跟着你的心去吧!”
“姜子韫,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不用,我该谢谢你才是,是你让我想通了。人啊,真是可笑,我以前总是逃避,骗自己,骗到后来自己都相信了,以为那就是永远。”
“永远不要认为我们可以逃避,你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无一例外。”
“有句话你说对了,同心结难结,强求不来的。”
东方蕙只得苦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子韫见她神情冷漠,心里悲痛,缓缓道:“我,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你偶尔想起我的时候,能记得我的,我的好。”
“还,还有一些脏的衣物,我去找找。”东方蕙忍着泪,躲进内卧。
姜子韫出了屋子,一滴硕大的泪,湮灭在黑暗里,悄无声息。
春暮,微雨。
有情人,话难清,各自思量,愁敛双蛾。
繁花深处,啼鸟似逐离散。
临行送君同心结,情哽咽,后会何时节?
只道是,不堪回首。
会审结果,太子反形已具,罪无可赦。
群臣谏言:君集之罪,天地所不容,必诛之以明大法。
四月六日,太宗下诏书,废黜太子,贬为庶民,流放黔州。
紧接着侯君集被斩于四达通衢,家产抄没,太宗听群臣之谏,念其有微功可陈,将其子等一干人流放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