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伤心(1 / 1)
“你过得好吗?”侯陵柔声道。
“我很好,你呢?”东方蕙坦然道。
“你知道的!你不在,我又怎能......”
“可是,姐姐她很担心你。”
侯陵不言语,心里说不出的凄苦,端起酒杯准备喝下去,被东方蕙拦住,呵斥道:“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
“蕙儿,你还关心我?”侯陵说罢,一把拉住她的手,激动不已。
东方蕙急忙抽开,正色道:“你别误会,我之所以见你,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无其他。”
“受何人支托?”
“你的夫人。”说罢,便把那日东方琇见她的情形说了一遍,又补充道:“她是真的很担心你,真的。”
“她日日与青灯为伴,哪里还知道我这些事。”
“这么说,是真的了?”
“怎么,想阻止我?”
“我能阻止的了你吗?”
“你若想,就可以,你知道我的心的。”
“你并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我不信你会这么糊涂。”
“心死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东方蕙听不得他这破罐子破摔的观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端起茶朝脸泼了过去,气道:“你能不能清醒点。你自己也很清楚,若你父亲只是□□,我姐姐也不会担心到要来求我帮忙。你父亲虽然有军功在身,任谁轻易撼动不得他在朝中的地位,可是他这人往日里目中无人,蛮横自傲,多少给人功高盖主的印象。太子腿有旧疾又无大才,气量劣弱不能成大事,若是失了太子太师的辅佐,只怕是前途渺茫,太子太傅如今的身体状况全长安都知道了。还有,张亮此人外忠内诈,墙头草一颗。你们想要举事......”
侯陵急忙堵住东方蕙的嘴,警惕四周,小声责备道:“你怎么知道?嘘,小心隔墙有耳。”
东方蕙点点头,待侯陵松开了手,方道:“你们的谋划只怕是难上加难,很可能获罪全族。”
“你究竟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我希望你别参合其中,劝劝你父亲,就此罢手吧,各人有各命。这天下是太宗的天下,不是你我之力可以左右的,你明白吗?”
“你就不怕,我将这事告知父亲,他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东方蕙气不打一处来,好心当成驴肝肺,猛地站了起来,整理衣裙,扭头就走,被侯陵死死拽住。
“蕙儿,你别生气,你知道,我根本不会告发你的。”
“我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你,放开。”东方蕙此刻不想再多说,侯陵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温柔腼腆的少年郎了,听不听随他吧,这么想着,便冷冷道:“告辞。”
姜子韫和幺炙在壶余酒楼外等了许久,幺炙一句话也不敢说,姜子韫周身散发的气味,可以概括为一句话:珍爱生命,生人勿近。
也不知等了多久,便看见青着脸的东方蕙和韩康走了出来。显然,东方蕙也很意外,走到跟前,疑惑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姜子韫瞧见她,铁青着的脸总算有了一丝笑意,扶她上马车,刚卷起车帘,却不想侯陵也跟了出来。
“蕙儿,你等等。”
东方蕙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姜子韫,只见他笑意全无,重新恢复到方才铁青的脸,暗叫糟糕,两个人不会打起来吧?
“你来干嘛?”姜子韫堵在东方蕙身前,厉色道。
“这是我与蕙儿的事,与你何干!”侯陵走至跟前,瞪了一眼姜子韫,目不转睛的盯着东方蕙。
“他是我的人,你说与我何干。”
东方蕙拉开姜子韫,安慰道:“我与他说两句便走,好吗?”说完,走到侯陵面前,沉着道:“你说。”
“蕙儿,方才你与我说的话,我会仔细思量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我只是......”
侯陵看着姜子韫听到自己方才那番话,脸色越发的乌云密布,便不等东方蕙说完,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说的,我会认真考虑。”
姜子韫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拽过东方蕙,命令道:“回车上去。”由于用力过狠,疼的东方蕙脸一阵白一阵红。
侯陵一把扯住姜子韫的衣领,威胁道:“你把蕙儿放开,你没瞧见你把她弄疼了吗?”
“她就是疼死,也是我的人。”姜子韫咬牙切齿说罢,一拳挥了过去,正中侯陵左眼窝。两人瞬间挥拳相向,打得不可开交。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东方蕙不得已,闭着眼睛,横在了两人中间,两边呼啸而来的拳风,使得东方蕙额前的情丝摆动起来。相似的场景,相同的人,往事历历在目,在竹林坡也是这样,当时双双剑指东方蕙,两人急忙收了手。
东方蕙朝侯陵福了福身,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姜子韫见她手腕的抓伤心疼不已,小心抬起,被东方蕙抽了回去。
“你为什么见他?”
东方蕙不敢说,更不敢将明哲中立的姜家拖进来,再说自己就是个受人之托的劝说者,左右不了大局,还是不跟他说的为好。
“你与他说了什么?”姜子韫不依不挠的问。
东方蕙干脆闭上眼睛,将他视若空气。
姜子韫越想气越不顺,方才侯陵出来的时候,他们俩对视的神情宛如一把尖刀扎在心头,鲜血淋漓,还有侯陵最后那番话,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说的,我会认真考虑。一把拽过东方蕙,气呼呼道:“你究竟与他说什么了?”
“我说你们男的,难道解决问题的方式就只有武力吗?”东方蕙被他拽的手腕生疼,挣扎道。
姜子韫猛地放开她,心痛无比,冷冷道:“你果然心里还有他。”
“姜子韫,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当初使计迫你嫁进姜府,是因为我喜欢你,发疯的喜欢你,两年的音信全无我刻骨铭心,我不愿再失去你,哪怕一秒,我始终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说过感情可以培养,那我就用我满腔的爱意温暖你,用我余生的诚意走近你,用我所有的时间陪伴你。我以为天可怜见,怜我对你初心不改矢志不渝,守得云开能见月明,可我好像错了,我忘了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你有自己的主见,你永远不会沉迷于我的浓情蜜意,你只会选择你认定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显然不是我。东方蕙,究竟,我在你心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姜子韫一番长谈阔论,换回的却是东方蕙的闭目不语,无动于衷。
他长吁一声,叫停马车,径直走了下去,只吩咐韩康将少夫人好生送回,便带着幺炙走了。
韩康方才将两人的谈话都听的真真切切,一时担心小姐,准备掀车帘看看情况,却不料东方蕙声如细蚊道:“别,我们,回吧。”
哒哒的马蹄声,车轱辘压过街道的轴声,商贩的叫卖声,人群熙熙攘攘的吵噪声,全都掩盖了车里传出的啜泣声,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就如那落在衣衫上的泪滴,迟早也是会干会消失。
直到傍晚吃过晚膳,姜子韫才从外面回来,进了西园,直奔书房。
东方蕙坐在榻上翻卷书,听到韩康进来汇报姜子韫的事,也只是道:“知道了,随他吧!”
正月十五上元节,早早给姜子韫过完生辰,姜家人都去逛灯会了。
杜玲珑带着旭景专门来叫两人,可惜谁也不愿出去。
东方蕙待在里卧,握着手里的物件踟蹰,韩康进来好心提醒:“小姐,已经亥时了!”
“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那您......”
“你放心,我没事,下去吧!”
东方蕙说罢,又迟疑许久,终还是鼓起勇气向书房走去,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心下道,都说花好月圆,只见月圆,不见花好啊!
轻轻叩门,见没人应允,东方蕙只好推门而入,屋里的炉火正旺,姜子韫伏在案上似是睡着了。东方蕙蹑手蹑脚的走到跟前,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看清他的睡颜,棱角分明,眉目如画,浓密的睫毛微微向上斜翘着,肌肤似有光泽在流动,她忍不住轻轻拂了一下。
他突然嘤嘤一声,吓得东方蕙急忙缩回手,瞬间清醒。
东方蕙从怀中拿出早就编好的同心结,本想系在他腰间,可又怕弄醒他,只好塞进他的钱袋里,在他耳边轻声道:“姜子韫,生辰快乐!”说罢,从旁边拿了件衣服披在他身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幺炙从灶房端来一碗长寿面,刚进书房,就瞧见姜子韫揉眼睛,放下面,笑道:“爷,你醒了?”
“嗯,衣服是你给我披的?”姜子韫睁着惺忪的眼睛道。
“没有啊,您冷了吗?”
“不冷。”姜子韫将身上披着的衣服扔到旁边的榻上,缓缓道。
“好了,爷,您看,今儿个是您的生辰,吃碗长寿面吧!”幺炙将面端给姜子韫。
姜子韫接过面,只是冷笑:“可她,从来不记得。”
日子过得飞快,有些误会再难说清,有些人宠宠欲动。
长安城里很快又有了新的传言,听说是太子为之前被太宗诛杀的一个叫称心的男童建了一座灵堂,供着一座塑像,朝夕焚香祭奠,太宗勃然大怒。太子却不以为然,赌气不上朝,命户奴数十百人专习伎乐,昼夜不绝,鼓角之声,日闻于外。
老百姓茶余饭后,悄悄议论,只怕是上面那位离废不远了!
二月十一,太子太傅病逝家中。
太宗亲临吊唁,说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镜矣。”
任谁都了然,魏征一走,遂亡的还有太子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