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伯仲(1 / 1)
姜子韫于拂晓回到姜府,姜家三个女人早早侯在前厅。杜玲珑悄悄使了个鬼脸,示意他去看旁边一脸铁青的奶奶。姜夫人倒不以为意,只是担心道:“昨晚去哪睡了,怎么才回来?瞧这脸色不好的。”
姜老夫人起身,瞪了他一眼,气道:“跟我来。”
姜子韫只得跟着奶奶,去了祠堂,心知奶奶不会放过他,极为听话的跪在蒲团上。
“去哪了?”
“有点事情要办。”
“可是去见她了?”
“奶奶怎么知道?”
“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大悲大喜的话,就只有她了。我不是说过让你离她远点,以后你就知道了,现下你知道了?”
“孙儿不知。”
“你不知,你岂会不知,那日命你和凡儿去接那丫头,我原是只想你向她赔罪,莫叫人笑话我姜府不仁不义。可那日真正见了这丫头,她说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大水就不会冲了龙王庙,我便知道这丫头是个聪明稳重的人儿,她的脾性专克你,你与他接触久了,定会被他吃的死死地。”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姜子韫方想起那日,他和侯陵去西市织锦阁,在街上见侯陵目不斜视的盯着拐角处,他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笑道:”诶,诶,诶,人早就走远了!看来,你今天是故意绕道到城西的是吗?”
“我第二次、第三次遇见她就是在这条街上,想说来碰碰运气!”
“我看你这样子,以后啊,定会被这个小女子吃的死死的!”
他记得侯陵说自己愿意,姜子韫现在才觉搞笑,自己当初言之凿凿的取笑侯陵,到头来原来是自己被吃的死死地,还那么心甘情愿。
姜老夫人说了半天却见他在一旁出神,气的上前给了一拳,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魂都没了,你就不能离她远远的吗?”
“奶奶。”姜子韫跪在那叹气道:“是她离我远远的,越来越远。我总想靠近,不自觉靠近,可她从未在心里靠近过我一步。”
“真丢姜家的脸,这么没本事,切莫说她不喜欢你,连我都嫌弃你。”
“我也嫌弃我自己。”
“那东方琇怎么办?你毕竟欺负人家在先,于情于理于仁于孝,你都得对她负责到底,所以你不能这样惦记着东方蕙,还是把她忘了吧,否则越是得不到越是喜欢,到最后受伤的只是你自己!”
“所以,如今,我连惦记她的念想都不能有了吗?”
“是,忘记远比受伤好。”
“可是奶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诶,修行靠个人。姜老夫人一声长长的叹息,爱而不得的心酸,无法抽离的单恋,这世上的爱恋悲欢,大都需要经历过苦痛,而后或将就,或妥协。爱而不得是一种精致的残忍,精致在于,有太多属于年轻的东西填充了爱的深渊;残忍在于,等待是一种忽视了时间的煎熬。只是,他能不能扛得住?
姜子韫从祠堂罚跪出来,一夜的担心和守候让他再也撑不住,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是黄昏,忧柊和幺炙守候床旁,一脸纳闷。
“你们的表情?”
忧柊道:“没什么,怕是您刚才梦见了什么,一直喊着,别走,你别走!”
姜子韫下床猛灌了一杯茶,自己方才倒是真的做梦了,只是梦见了一片与雾缭绕的官道上,东方蕙着一身大婚绿衣,站在一身绯服的侯陵身边,突然来了一少年将军,骑马而至带走了东方蕙,任他怎么喊叫,她都未曾回头,扬长而去。有时候,自己的心思想要她知道,有时候,又只能怯怯的躲着,宁愿藏在有梦里,迟迟不愿清醒。
回过思绪,看着幺炙道:“你何时回来的?”
“回爷的话,寅时我就从落塘镇脱身了。然后和忧柊按照您的吩咐,去查探那人的底细,原来他是泾州大营的一个小将军,名唤柳伯仲,这次追杀结社率、生擒贺逻鹘便是泾州部所为,因此安全押送贺逻鹘回长安后,太宗大赏行军,他现在是正六品上昭武校尉。”
“那他的家世背景呢?”
“他幼年由褒国公段志玄带入军中,跟随西海道行军总管征讨吐谷浑,后入泾州大营,从他周边人入手,貌似无父无母无亲人。”
“那这个柳伯仲怎么会和东方蕙认识,还口口声声叫她蕙儿?”
“无从查起。”
“那伙人查的怎么样了?”
“现在可以初步确定的是,二小姐说的没错,确实是两拨人,一拨人可能是断肠崖的草寇,另一拨人定是某关陇门阀世家的人,具体不知,还在查。”
受箭伤的柳伯仲已然可以下地活动,东方蕙小心翼翼扶着他,陪着散步。
静言走到跟前,道:“姜二公子说有事相告,现下在前院。”
柳伯仲看了她一眼,好奇道:“是谁?那个和你有婚约的人?”
“他只是和我有婚约,到时候娶的是姐姐。”东方蕙说完,朝静言道:“让他过来吧,怎么说也是救了伯仲,还没感谢他呢!”
姜子韫和幺炙跟着静言去了水榭楼台,远远的就瞧见东方蕙挽着柳伯仲,那日拦路堵住自己报信的人也在身后跟着。两人朝水榭走来,紧握住拳头,果然在你身边的谁都可以,唯独我就不行。
柳伯仲与姜子韫互行见面礼,而后依次落座。
“还未曾感谢你的出手搭救,伯仲无以为报。”柳伯仲说罢,向他行了大礼,姜子韫急忙起身将他扶回座位,沉声道:“不用客气,我答应过她,便会做到。”
“姜公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柳伯仲问道。
姜子韫沉声道:“两拨人现下查明,一波是来自断肠崖上的草寇,另一波是长安城里某关陇门阀世族。”
“姜公子有心了。”柳伯仲客气道。
东方蕙见他这般用心,自是感激,便柔声道:“姜公子,吃过晚饭否?”
一旁的幺炙,急忙道:“我家少爷,从昨儿个到现在,滴米未进呢。”
东方蕙看了姜子韫一眼,他的神色确实有些倦怠,心下过意不去,道:“这会便要布菜了,不如就在我府里将就吧!”
姜子韫不曾想她会留自己,忙道:“好。”生怕慢一步,她又反悔。
由于柳伯仲伤在右肩,所以全程都是东方蕙在喂他,姜子韫这顿饭食之无味、难以下咽,瞧着他俩这般亲密,不是一日两日处来的,心里泛酸,气道:“你现在还想嫁给侯陵吗?”
东方蕙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放下碗筷,道:“他若娶,我便嫁。”
“可你现在……”
“姜二公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姜子韫唰的站了起来,没好气道:“你对他这般……东方蕙,我且问你,若是有一天我、侯陵和柳伯仲同时命在旦夕,你只能救一个人,你救谁?”
“你这没头没脑的提问,我没法回答。”
“请你正面给我个答案,有了这个,我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选一条路走下去。”
东方蕙不知道他要选什么路,可救谁她知道,便直直道:“我自然是救伯仲了!”
姜子韫心里难过的要命,他心急如焚大半夜在那漆黑的老林里穿梭,担心她的安全连呼吸都快要停止,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只担心另一个男人的安危,他替她一路护送他回到长安,她到头来心里只有这个柳伯仲,罢了,罢了,自己也该死心了。
看着姜子韫饭还没吃完就这么扭头离去,东方蕙纳闷的看着柳伯仲,道:“他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
柳伯仲意味深长的看着姜子韫的背影没说话,这个姜子韫有意思,蕙儿这厢也太迟钝了。他若不是和东方琇有一腿,若是清清白白,倒也与蕙儿般配。不过,她不知道他心思也罢,省的徒添烦恼,想着蕙儿就要成亲了,自己还真有点舍不得。想起一事,忙道:“那日你差剪影去给姜子韫送什么令后,因为此事不易广传,我让他悄悄去找了段伯伯,拜托他帮忙暗地里查一下,不日便有结果。”
“查到了一定跟我说,切莫轻举妄动。”
“知道啦,蕙儿,你对我也太不放心了。”柳伯仲说完,想起还有个侯陵,便问道:“听说今日侯陵来见你,你怎么拒之门外了?”
“他连自己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断不干净,何必见他。”
“那你还嫁不嫁?若是不想嫁,我带你走。”
“我只给他这一次机会,就看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