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浅谈（1 / 1）
东方蕙纳闷道：“二公子的意思是，你另有心上人？”
“是。”姜子韫看着东方蕙，心如翻江倒海，嘴里却只能憋出这么一个字。
“那我姐姐呢？”
“我会娶她，所以说，平生憾事！”
琴瑟不懂笙箫乐，夜雨不懂霜露语，姜子凡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时至今日，自己若还看不清其中的种种错综，就真的成了睁眼瞎，既然无缘，最好莫再纠缠。急忙起身道：“糟糕，怕是长辈们快回来了？”
杜玲珑却道：“这会才亥时，还早呢吧！”
姜子韫狐疑的看着姜子凡，却见他一副你给我等着的表情。
“你也知道，蕙儿此番作为在世人眼里实为大逆不道，长辈们颇有微词，怕只怕两下见面，颇多尴尬。”姜子凡解释道。
东方蕙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起了逐客之意，但意思已晓，便没有不走的道理，起身向几位告辞，玲珑却舍不得她，可又不敢逆姜子凡的意思，带着情绪瞪了一眼姜子凡，对东方蕙道：“蕙儿，我送你回去，顺便在你那住两天！”
姜子凡对没眼力的杜玲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气道：“你想去哪啊你，给我乖乖待着。”
“我去送送蕙儿都不行？”杜玲珑憋屈道。
“我去送吧！”姜子韫鼓起勇气道。
“不行！”姜子凡激动道，见众人一脸诧异，才知自己情急冲动，转而缓和道：“还是让一白送蕙儿，这样最好。”
东方蕙莞尔一笑，道：“诸位就别费心了，我认得回去的路。”
“还是我送你吧！”姜子韫一再坚持，看着姜子凡的眼神也满是哀求，仿佛错过这一刻，便再没了机会，那眼神，谁又忍心？
杜玲珑天真道：“不用，我去送就好！”
姜子凡将她悄悄拦住，轻轻摇了摇头，杜玲珑不甚懂，见他再三阻拦，但也只能作罢。
两人出了门，东方蕙便要上马车，姜子韫在一旁小声道：“你不是喜欢步行吗？”
“可现下夜已深。”她说完，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瞧他表情微样，眼眸深邃，缓缓道：“那就走走吧！”
两人并排走在漆黑的街上，走了许久，见他不说话，她便扭头看了他一眼，却瞧见他也正看着自己，急忙看向前方，一时不明白这状况。
姜子韫道：“你手里握着致命的证据，又为何不告官？大可，以命抵命。”
“我与你，不是说这些的关系吧！”她缓缓道。
“可是，别人若不问，你是从来不会说的，不是吗？”
她边走，边诧异道：“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与我就只是聊聊。”
她不说，他便等着，这路终会有尽头，珍惜一刻是一刻。良久，东方蕙轻叹：“我并不想放过他们，可我娘临终前就两个愿望，其中一个，便是放过他。”
“你娘对他，倒是一片情深。”
“他们两个，便是戏文里常说的那种才子佳人，只不过一个大家闺秀，一个穷酸落寞。两人一见如故，我娘不顾双亲反对生死要和他在一起，他也不负期望，高中进士，双双入了长安，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在我娘怀我的时候，领来了他的戏子余氏并已有一女，我娘在绝望中又看着两房妾室入府，余氏开始想要篡夺正位，等我娘发现东方炯和余氏给她下毒的时候为时已晚，为了保护我不受迫害，在我六岁那年便拖着病体自愿搬到清水庄，没多久就离我而去，留下我一个人。”
姜子韫听得无比痛心，他无法想象她这八年来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她的少年老成，她的忍辱负重，她的冷若冰霜，皆有缘故，所以，她少有同龄人该有的天真烂漫，俏皮任性。初见她你会被冷落一旁，再见她你会被两面三刀惊吓，可再次再见，我与她终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缘无份。
东方蕙缓缓道：“所以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一见倾心，所谓一见如故，不过是当时欢喜罢了。”
“所以你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你怎么知道？”
“原来你心里，感情可培养，良人亦可择。”
这样的夜里，风穿街而过，吹起的衣摆湮灭在阴影里，姜子韫内心此起彼伏，面若湖水无涟漪，东方蕙，你选来选去，目光却未曾在我身上驻足过哪怕一瞬间。他终是鼓起勇气，平复思绪，在她面前沉着了一回。
“婚帖你看了吗？”
“我没看，但知道婚期定下来了。”
“你与我的缘分起于你姐姐，又终于你姐姐，到最后，我们也就只是一纸婚帖的关系，我们能写在同一页纸上，大概是我们此生最近的距离了，我们从陌生开始，然后又再度陌生。我们都知道最终进我姜家的是你姐姐，这是我酒后失误活该，只是，我想知道，你迟迟不愿意点头是为了什么？”
婚帖上，姜子韫旁边写着的便是东方蕙，上面明明写着佳偶天成、天作之和，却不能进一家门，说好的八字五行极其相和呢？
“你与我说了这么多，就为了知道这个？你这个人着实奇怪，夜探庄里不说还逼我跳河，你明知道我因为这事，对你多有成见心生怨恶，却又三番四次来找我，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
“我是很奇怪，我心里抓狂般的奇怪，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有千言万语确只能藏在心里，埋在心底，我说了，你，也根本不懂我的痛苦。”
她停下脚步，将他的激动竟收眼底，缓缓道：“你且放心，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他欣喜万分，眼睛放亮道：“你是说？”
“我是说，我会答应，上错花车。”
“哦。”他知道，她终是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要与你说这些，既然说了这么多，多几句也无妨。你说你有心上人，我希望你忘了前尘旧事，一心待姐姐。”
“我如何能忘记？”姜子韫郁闷道。
“这世上遇到一个喜欢你的人不容易，姐姐，她这般倾心待你，你怎忍心忽视？”
“如这世上也有一个人对你深爱入髓，姑且不说侯陵，你又要如何？”
“我没遇到过，所以不知。”
“若你遇到了呢？”
东方蕙对他的一再追问，心下也有沉思，可真的不知，只好反问：“明明说的是你与姐姐之事，为什么扯到我身上。更何况，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姜子韫被她一句话堵在心口，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果然在有生之年能遇见你，竟堵上了我所有的运气。
“就送你到这里，明日巳时，我在烟雨桥等你，无论多晚，我都等你！”
不待东方蕙说一字，姜子韫扭头便走，用膝盖想也知道她会说我不去，所以他不给她这个机会。
苟兢其步，虽履险能安；轻易其足，虽夷路亦踬。
等东方蕙上了马车，凉风习习车辘辘，他才回过头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下道，东方蕙，如果没有东方琇，情这一路，我与你不识便罢，既是相识，我根本就不会放过你，哪怕你不爱我。
可这世上，又哪来那么多如果，多的只是后果和结果。
姜子凡回到西园的时候，房里伺候的小丫鬟道：“大少爷让您过去。”
杜玲珑见姜子韫进来，忙上前问道：“蕙儿可是送到家了？”
“没有，我们半路便分手了！”姜子韫道。
“你是生气了？你别生气啊，蕙儿那会说不与你对弈，那是因为她真的不会下，她就只对书法感兴趣，这之外就略通琴技，她不是故意与你不下的。”杜玲珑急道。
“哥哥嫂子，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姜子韫拖着步子，转身要走。
“等等，我们谈谈。”姜子凡喊住他。
“哥，今日我累了，还有事，改日再谈。”
“你再这么混沌下去，会出大事。”
“你都知道了？”
“你这个样子，我也很难不知道？”
“哥，这件事情，改日再说。”
杜玲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急道：“你们哥俩在说什么？”
姜子凡还不能说，他瞧得见他眼里的悲痛欲绝，那绝望里透着满满的哀莫大过心死。
东方蕙回到姚府的时候，柳氏还在前厅等她，忙道：“姨娘，怎的还没睡？”
“东方府里来人说，让你明日卯时去祖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