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舅舅（1 / 1）
元日争朝阙，奔流若会溟。路尘和薄雾，骑火接低星。大朝会、大陈设结束后的几天，大家都沉浸在新年和太宗仁政威加四海、泽被九州的欢庆中。
正月初七过后，渐渐恢复了正常。
这日晚饭后，春盈替杜玲珑换了一套襦裙，收拾一番妆容便急着出门，姜子凡放下手中的笔，皱眉道：“打扮成这样，去哪啊？”
“我出去一下。”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姜子凡从架子上拿了外衣，一路跟着她，瞧见沿路遇到的丫鬟和小厮都在跟她行礼，她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甚是可疑，一个不留神拐进了院子里的假山。等等，假山，自己院子里的假山？姜子韫这才回过神来，案上写的信已经被染了大片的墨迹，自己方才居然出了神，幸好不是真的跟了出去，否则就真的太失风度了，不过她到底去哪了，回来一定得给她脸色看，不能惯着。
姜家的两个公子分别住在三进院的东园、西园，两园之间只隔着一墙月洞。杜玲珑进西园的时候，瞧着姜子韫和幺炙两个人正在练剑，她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姜子凡舞剑，改日定叫他舞一回。
姜子韫打远便瞧见了她，收了剑，丫鬟忙为他递上热帕。
“嫂子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果然当了正五品的都水使者就是不一样了。”
“嫂子过誉，不过是个管陂池灌溉、保守河渠的闲散人罢了。”姜子韫说完，命丫鬟为杜玲珑铺了锦垫，才请她坐下，复又道：“嫂子如不嫌弃，喝杯热茶吧！”
杜玲珑端起丫鬟奉的茶，斜开茶盖闻了闻，笑道：“这飘雪茶可是我们家蕙儿的最爱。”说罢见他毫无反应，就知道自己这拙略的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不起作用，干脆直接道：“这年都过了，怎么没见你有提亲的打算？毕竟你和蕙儿的姐姐……”
姜子韫叹气道：“嫂子放心，我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可你们大婚那日，侯陵来找过我，你也知道虽然我娶的是东方琇，可要提亲的却是东方蕙，侯陵说若没东方蕙的同意我去提亲也是白忙一场，没她的点头，众人的如意算盘都别想顺风顺水。”
杜玲珑是知道蕙儿的，她花钱花力筹谋的计划已经在实施，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做徒劳的事情，纳闷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于是腊月廿一那天去东方府里找她，可是人不在！”
“人不在？什么意思？”杜玲珑吓的急忙起了身，她不可能不在，尤其不可能不在东方府。
姜子韫被她这举动一惊，起身不解道：“那日，他父亲说她回她舅舅家祭祖去了。”
“舅舅？哪个舅舅？”
“就是扬州她舅舅家，侯陵也问过，确实是去了扬州！”
杜玲珑连连后退，嘴里一个劲地叫着糟糕，幸好被身后的春盈扶住。
“什么糟糕？嫂子你说清楚？”姜子韫急忙上前，问道。
杜玲珑努力定了定神，道：“蕙儿的母亲是独女，所以蕙儿根本就没有舅舅！”
“什么？”姜子韫也吓了一跳，今儿个已是正月初九，距离东方蕙失踪已有十九天，这十九天她这个弱女子究竟在哪里？
见杜玲珑泪如泉涌转身要走，姜子韫急忙挡住她的去路，急道：“嫂子，你这是去哪啊？”
“呜呜，我找你哥哥帮忙寻蕙儿，呜呜！”杜玲珑哭的越发伤心。
姜子韫转身示意幺炙和忧柊两人到跟前，如此这般嘱咐一番，两人转眼不见踪影。这才转身安慰她：“嫂子别难过，这件事情不宜惊动太多人，就先别打扰兄长，等我的人打探到消息后，咱们再做决定！”
“我怎么信得过你？你不是未来东方家的大姑爷吗？况且你还和蕙儿有过节。”
“信不信由你。”
杜玲珑努力止了哭声，咬牙切齿道：“重点调查东方府的人，他们一定有问题！”
“好。”
杜玲珑回到东园的时候，一脸怨气的姜子凡正站在院里，背手而立。
姜子凡本想说两句重话给她个教训，跟她说以后去哪里要事无巨细地说清楚，却瞧她两眼红肿，知刚刚哭过，不知怎的这会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杜玲珑抬头见他站在那里，突然所有的难过都涌上了心头，一路小跑扑到他怀里，恸哭起来。
姜子凡见她哭的这般伤心，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不已。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吭声，但听到安慰的话、见到最亲的人，瞬间泣不成声。
正月十二，事情总算有了眉目。
春盈急匆匆的穿过月洞，绕过假山，从石子路绕到园子后面，见大少爷和小姐坐在银杏树下的石桌旁聊天，忙上前在小姐耳边低语一番。
杜玲珑穿过月洞绕过一大片月季竹，径直进了偏厅，开口就道：“查的如何？”
姜子韫早就等候多时，忙道：“东方府里其他照旧，唯有两个老妈子比较奇怪，每到饭点，便带着两个食盒去后院。后院有个荒了很久的假山，两人一进去便是一两刻钟。”
“可有进去查看？”
“白天一直都有人看着，倒是夜里松懈一些，倒可以一试。”
“好，那我就夜探东方府！”
“嫂子万万不可，你的武功实在是……”
“万一蕙儿就在里面呢？”
姜子韫惊讶道：“应该不会，东方蕙可是他的亲生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说罢，想起一事，忙道：“貌似其中一个老妈子，是当初清水庄里照顾东方蕙的王妈。”
杜玲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清水庄的王妈？”
“这个？”姜子韫没好意思提起当初闲着无聊监视东方蕙的事情，因为那次，他被东方蕙直接扔河里了。只得道：“不说也罢，只待今晚。”
杜玲珑飞快的理着思路，在屋里来回踱步，想了许久，慎重道：“你一定答应我，若发现蕙儿在里面，切不可轻举妄动。她说过，除非她点头，否则不要自作主张。”
“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她在那里。”
“因为这个王妈，便是东方炯打小就派去监视蕙儿的。”杜玲珑说完，姜子韫已经惊得不知所谓，她继续道：“蕙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不会白白束手就擒，所以千万不要给她添乱。”
姜子韫暗暗感叹，她果真是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即便如今下落不明。
江寒月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悄悄摸近后院假山，幺炙早就迷晕了看守的三人。
留幺炙在外放哨，姜子韫和忧柊进了假山，发现右侧有一条通向地下的台阶，两人轻手轻脚走了下去，地道里有些微潮，空气稀薄。只有台阶下平地处置了一束火把，因此，越往里走越看不清，但还是隐约看见里侧左面墙开了道门。
铁门的最上面为了透气做成了铁栏杆，最下面留了送饭的小窗，平时关着。
姜子韫侧着身向里望去，烛光太暗，看不清有人没人，没想到这东方炯胆大妄为，竟设了私牢。忧柊正欲徒手推门，突然里面有了声音，急忙收了手。
“小姐，你说，现在是昼还是夜？”
姜子韫识得这声音，这，这是静言，东方蕙的贴身丫鬟。
良久，另一声起：“怕是夜吧，昼里墙壁温度还好，夜里着实凉了些。”
牢里重归静寂，再无动静。
可那声音姜子韫再熟悉不过，转身靠在冰冷的墙上，用力咬着紧握的拳头，扶着墙往缓缓走了出去。
静言似是听到动静，爬起来道：“小姐，好像有人刚刚进来过。”
“我听见了。”
柳氏翻了个身，柔声道：“许是看守的人，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