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龙赶珠(1 / 1)
一声马响鼻儿惊醒二人。
宋炆升额头抵在砖墙上低头看着她发缘,自嘲地笑了声,“真甜。”当真是失落到沟底儿了,她对他的喜欢清淡的一转眼就没了。他怨她,一面见着她哭又大乱阵脚,从头来他觉着他还是会去招她,合该被她迷了心窍儿。
苏君被他吸了魂儿,半晌才迷瞪回来,心口像端了把蜜锅架在灶上烤,一面甜一面煎熬,他下巴就在她额前,她伸手触上,抬起他头,拉出一抹笑,“是我对不住你,往后别再理我了。”
宋炆升冷冷看她一眼,问:“你真打算跟他一个病秧子?”
苏君摘下手,见他冷眼,心灰了大半,点头道:“不就身子弱了些,总归能治好的。”,说完又平了平心绪,这不正是她意图的么,还矫情什么。
宋炆升一嗤,“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治不好了,你不知道?”简直活该,她句句往他心当中捅刀子,他还腆着脸替她操心。
见她呆愣,宋炆升呷出不对劲儿来,方才一听说她要嫁给旁人,他一慌神儿什么都忘了,这会儿仔细琢磨,那秦斯望体弱不举的传闻早撒遍京府了,苏家做长辈的照理说不该把她往火坑里送。
一面想着,宋炆升试探她问:“我怎么瞧着你瘦了,搁家里边儿受委屈了?”
苏君敷衍地摇了摇头,他又问:“婚事儿什么时候儿定下的?”
她支吾了几句,“我阿奶刚应下的,没来得及说这事儿呐。”
宋炆升哦了声,漫不经心地拉过马头,叹了口气,“这趟上北边儿可委屈骓骓了,冻坏了身子,当不成爹了。”
“可怜见儿的,”苏君抱着马头一阵安抚,“回头找个好大夫再瞧瞧。”
宋炆升陡然生出一股哀怨,他在她心里还不及一匹马,他沦落到吃一匹马酸醋的境地,他的心头创谁来治。
宋炆升劈手推开马头,抱起胸,“还是操心秦三爷儿罢,他这辈子估摸着也当不了爹了。”
听他这话,苏君心头敞亮开来,秦家估摸着也是因着这一缘故顺着苏晴有难趁机拿捏她,她不在意地笑笑,“这有什么,横竖从旁枝里过继一个就是。”
宋炆升咋舌,得,眼下跟她讲道不明白,往后再说罢。
他缓缓拉回马头,跟她告别:“那我走了。”
她点头,面色平平地道:“六哥路上小心。”
宋炆升翻身上马,背影张在风中像面旗,苏君看不见了才回过身,连哭的力气都没了,胸口压了颗石头连着心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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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端手抚了抚赤金冠,祁冀斜看了眼,赞了声:“哟,娘娘今儿这装束好看。”
皇后不接他话,肃声问,“找你不是说这个的,秦,苏两家真要结亲了?”
祁冀懒得绕弯子,直直道:“今儿一早秦家马车就进了汾儿胡同,您瞧罢。”
皇后默了默道:“那你什么盘算?”
祁冀细细品茶,“儿臣盘算好几回了,都不成事儿。”
见他摆架子,皇后颇有些不耐,“得,你这儿不着急,我巴巴地上赶着管你闲事儿做什么?”
祁冀按下茶盅要走,皇后拉下脸子拦他,“你坐下,三两句不对付至于么,你倒是正经说句话。”
祁冀两肘架在扶手上叉着指头琢磨,“您下旨管不管用?不成还得找圣上他老人家。”
皇后犹豫,“成不成,先拦它一拦,回头你再找圣上去,只是这面儿上怎么说?”
祁冀眉毛一挑,“娘娘什么时候儿开始介意这个了,他们俩家到哪一步儿了?纳彩?纳吉?八字儿还没一撇,您再顾忌一会儿,东西真要落进别人手里了。”
皇后顾不上理会他言语间的嘲讽,正私下琢磨着,福子进殿回话说晋王侧妃前来拜见。
祁冀一面起身,一面理着襟袍,“既这么,儿臣就不多留了。”走到殿外,一人锦衣官袍跨步前来。
祁冀拧了眉,语气自然不痛快,“这传话的眼长偏了罢,不说晋亲王侧妃来了么,一大老爷们儿都能看茬眼。”
福子送他出殿,听见这活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宋炆升走近见了个礼,祁冀嗯了声道:“你一外臣,来宫里头做什么?”
面儿上做足了客气,私下里两厢看不顺眼,红眼别着劲儿计较。
宋炆升清朗一笑,“老杨头儿的案子不结了么,圣上刚召微职进宫问话呐,晋王爷回藩前特意交待了几句,这不,侧妃进宫,微职过来照应着,先开开路儿。”
祁冀暗自为苏君抱屈,一副油滑心肠,难为她待见。
说话间,杜司茵捧着肚子上了殿台,照辈分,屈腿跟祁冀行了一礼,皇后听见动静在殿内问:“老四还没走呐?”
祁冀折身回殿抬起茶盅,一面坐下身道:“儿臣清早吃的闲了,这会儿只觉着渴,在您这多喝几口茶再走。”
皇后一味地拉过杜司茵嘘寒问暖,任他坐着,祁冀食指敲着赶珠云龙盃瞥向殿外,宋炆升背门候着,女人家唠嗑他插不上话,更没那闲心去参和,他要防的人是他。
皇后不经意间撞上他视线,看向殿外问:“谁在外头呐?”
祁冀不及应话,杜司茵笑道:“王爷先前的护卫指挥,那宋大人。”
皇后哦了声,叫过福子道:“难为他还惦记着为晋王爷办事儿,赐口茶吃罢。”
福子应是,端茶向殿外去了,几句话功夫,福子进殿回话说:“宋大人要来谢娘娘的恩呐。”
祁冀顿觉不妙,一抬头宋炆升袍角跃过门,半条腿着地请了个安道:“劳烦娘娘记挂。”
因着晋亲王的缘故,皇后爱屋及乌倒有几分看中他,言语中不觉露出几分慈爱,叫起他问:“听说你前几日上了趟宁地?”
宋炆升应了个是,一脚略微搓了下地砖。
皇后眯眼看去,见他薄靴外帮裂了道口子,裸着一围土,心里不大自在,拉下脸道,“先前跟着晋亲王也有好几年了罢,怎么连自个儿都收拾不住?你这幅模样儿,亏得圣上方才没跟你计较。”
宋炆升忙撩起下袍请罪道:“微臣不敢藐视娘娘凤颜,昨儿微臣刚从北面儿回来,一直呆在衙门里头审案,衣裳实在没来得及换,冒犯了娘娘,请您恕罪。”
皇后面色微缓问:“还是老杨头儿那案子?”
宋炆升应是,“主案那凶犯里头有一人被漏了,逃窜到宁地了,昨儿才把人逮回来。”
皇后调开视线,点了点头,“别说这个了,你往后也注意着点儿,自个儿没时间操心,家里……”说着一顿,问:“呦,瞧你岁数也不大,结亲了没有?”
宋炆升觑向她,尴尬地笑了笑,“亲是说下了,还没成呐。”
皇后恍悟过来,笑道:“我说呐,没个贴心人儿照应,怪不得你邋遢,说的可是京里头的人家?”
宋炆升垂下目,躬身一个长揖,“回娘娘的话,是靖南侯府苏家五姑娘。”
皇后闻言懵了半晌,回过味儿来,暗道一声“好小!”,忙抬手让他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