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白鹿夜谈之 石榴（下）（1 / 1）
一觉醒来，陆远明只觉得身上酸软惫懒，连睁开眼，都废了好几分气力。大概，都怪那石榴太甜了一些，才引逗地他失了分寸。昨晚，和那妖道实在太……太放浪了一些。
思及长夜里面，情酣耳热间予取予求的自己，可不知道被那妖道折腾了多少来回，最后忍不住又流了几滴眼泪出来，陆大人忙紧紧将眼睛闭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数着数儿等着脸上的热意消退。
待得他再睁开眼，觉察到有人在轻轻摸着他的头顶，跟给猫儿狗儿摸顺毛儿一般，轻缓地揉揉蹭蹭，动作间散着熟识的疏淡香气。
陆远明被摩挲地心中融了多少分柔情，又多少分舍不得那人手指上的动作，只好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偷眼去瞅他，见妖道正执着一本书，歪着身子倚在床沿，垂着眼睫借着天光看地认真，嘴角儿带着微微的笑意。
耳边又有几声稀落的鸟鸣，几声“豆腐脑儿”的叫卖声，还有老陈用那几要秃了顶的扫帚，聚扫落叶的沙沙。
陆远明只觉得心中一片安然静好，累意消散，全身轻飘。
陆远明终还是忍不住翻了一个身，牵动地白微身上搭着的薄被子滑到一边，他忙探手将被子抓回来，搭到那人身上。
“哈？”
陆大人骤然愣怔，他似乎……似乎摸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噌一声就直挺挺坐了起来。陆大人定了定神，狠狠揉了揉眼，顺着被子往下看去，那……那里怎么会……怎么会是隆起的小腹？
他这一惊一乍，也惊动了正在静静看书的白微。
“小陆，怎么了？”白微将手中书放在枕边，抿着嘴低笑着问他。
陆远明一手撑床，一手指着他如藏了一只小西瓜的肚子，将上面压着的被子扯到一边，气喘地厉害，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你难道是得了什么怪病了么？”说完，就要翻身下床，去披自己的外衫找大夫。
可惜动作间几分焦急蠢笨，慢吞吞还没来得及找到鞋子，就被身边的白微轻轻搂住了。
白微将炸毛儿小鸡子一样儿的陆远明压进自己的怀抱里，在他耳朵沿儿边轻轻说了一句，却如惊雷一般，打在了陆大人头顶的青空里。
“小陆莫怕，这可是咱们的孩子呀！”
“胡、胡闹！”陆远明挣动，慌张间瞪大了双眼，“你是男子，不，是妖怪，还是神仙，不……总之，怎么可能如女子一般受孕生子？”
白微将陆大人乱动的手脚都压住，眯着眼说道：“谁知道我的小陆怎么遇到了世外的高人，又有什么因缘机遇，让他赠了那多子果给你呢？”
“多子果？”陆远明心念电转，“你是说……那石榴？那……怎么我吃了却没事？”
妖道诡秘一笑：“哎，谁叫我是妖怪呢。”
“你！”陆远明一张俊脸更是红地厉害，又气又急，脱口而出：“可，可以后怎么办？”
且不说他以男子之身孕育子女有多古怪，不管是坊间的闲言碎语，还是院墙外的悠悠之口……他，真甘愿么？陆相还从未想过这天下间头次听说的奇事，兜头就砸在了他身上，将他怎能不又惊又怕。
“小陆可是担心以后这孩子怎么出来？”白微安抚地拍拍他背，“吃了这果子的人，不论男女，孕育子女只需一月，等到足一月之时，我就带你去小空山，找那里一个隐居的大夫，将他生下来。还是，还是，小陆你不愿与我有这孩子……”说完含羞带怯，深深看了陆远明一眼，又隐忍一般垂了眼睫。
陆远明被他看这一眼，心中五味杂陈，万语千言，都不知道如何说出来了。正这时，突然觉得自己放在他肚腹上的手一动，好似真有个小人儿在里面，轻轻踹了那人肚皮一下，正正踹在了陆远明的手上。这感觉实在玄妙，好似身外的宇宙万千，刹那间都凝在了这一个点上面。陆远明低下头，并未松口：“我……你容我再想想……你这身体……”
也正巧这一日是休沐，不用去朝堂上，陆远明一边扒拉着碗里的清粥，一边拿眼去偷看挺着腰身儿，正在夹小咸菜丝儿的妖道，只见他仍是那副连吃个饭都要仙风道骨的样子，就是白衫肥大，闯堂风一过，就勾出了腰间的风景。
陆相的心，不由就想起了刚才指尖上那一点儿小小的动静。
一个小小的孩童，若有了妖道俊朗的眉眼，再有了他的文采，哪怕就算，就算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小小的肉团子，眉眼不用舒朗，只要眼儿一眯，一笑，都是那么地使人心动啊！是他的，也是妖道的，融为一体的。
陆远明不由地就出起了神来。
这一日，老陈都觉得他家大人实在有些神不守舍，不管做什么，都要离不开白道人宽大的道袍身上。仿佛是那集市上卖的吹糖拉丝儿，粘了上去就一刻也舍不得放松，有时还会偷偷就笑了起来。
白道人也比平时懒散地多，过了午间，就自己抱了几串葡萄，两三个橘子，窝在院里树下的一张躺椅里，眯了眼睛，手里摸着貂小六的皮毛。树上的叶子落下来，打在他头发上，落在他的衣裳上。
陆远明恰从书桌前抬起了头来，望地窗外树下那妖道，已然似睡非睡了，赶忙起身捡了一条薄毯，走到那树下，给他轻轻盖上。
怎知道白微却并未睡着，眼睫翕动了几下，缓缓睁开，自下而上柔情脉脉地望着陆相。
陆远明被他看地心中酸软一片，不禁弯下身来，蹲在躺椅边，去听他肚子里面的动静，似乎真能听出来什么一样。
“你说，是个闺女，还是个小伙子？”妖道笑问。
“嗯？”陆远明将脸颊贴在白微的手上，这才能清清楚楚听见他腕脉有力地一搏一搏，也不回答他，思索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张了口：“我……要不……我们不要了……”
“怎么？”白微骤然将手抽了回去，直起身子来，看着陆相。
陆远明亦抬头迎着他目光：“我常听说，女子生子尚且如将半个身子埋进棺材里，何况你是男子，我……我怕……”
白道人幽幽叹了一口气，捏了捏陆相的手，低低说：“你忘了么，我又不是那寻常人？”他一句一句如铁石相击：“若为了你，不管做什么我都是甘愿的，况且得了这天大的缘分！”
陆远明紧紧回握了妖道的手，咬了咬牙，又将脸贴到他的手上，“你若总这般，便纵容地我该有多任性啊……不如，不如换了我多好。”
一树叶落，静谧十分，陆相简直就要昏昏睡去了。
等他醒来，却是妖道站在他面前，苍白着一张脸，怀里抱着一只蜡烛样的襁褓，襁褓中似乎包着一个小儿。
“这……”似乎刚刚从梦中醒来的陆相，浑浑噩噩之间，就接过了那只襁褓。
他只觉得心儿蹦蹦跳地厉害，又觉得以往的岁月和未来的岁月，都捧在了自己的手中一般。
陆远明轻轻将那小被子拨开——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孩童，那是一只还未睁眼的小小白鹿，垂着长睫，酣甜而睡，头上嫩黄的小小茸角，开着几朵鹅黄色的小雏菊。
陆远明忙抬头，却见白微妖道如被水洗淡了一般，越来越浅，就要化了风和灰，要回归大山厚土一般。
“妖道！”陆相抱着小鹿，心急如焚，神魂如被撕扯开来，声嘶力竭喊了一声。
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却将陆远明自己喊醒了。
仍旧是一个初秋的清晨，梦中的惊悸却栩栩如生，陆远明急惶惶将身边人抱进了怀里，紧紧箍着，生怕他消失一般，又伸了手，去探摸他腰间肚腹，确认了并无异状，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小陆？”睡眼惺忪的白微，恍惚之中也将他回抱地紧紧。
“不……不要走……”陆远明将脸埋进他怀里，“下次，下次我来！”
“不走不走，我怎么舍得！”白微清醒了几分，一瞥看到了桌子上晶莹剔透的咧嘴石榴，咬了咬牙，将那难得脆弱的陆大人的下巴抬起，深深地吻了上去。
拥抱不管用，自然还有更有效用的安抚方式。
月亮谷的老妖怪是吧，都欺负到我家陆大人身上了，你等着！
小空山某个山头上正在放胖参的黑衣裳公子，顶着暖融融的日头，冷不防连着打了三四个大大的喷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