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当虞介坐在承阳太守府离举办庆功宴的时候,他仍然感觉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承阳是他们的第一战,忽如其来的胜利所带来的喜悦似乎洋溢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或许是赵敬钰还没有来得及对这一切反应,但自己绝不能就此松懈。
虞介并不担心他的家人,父亲在雍州边境,赵敬钰自然不敢随意调遣。而那些在京城的所谓家人对虞介来说不值得一提,他是地位卑贱的小妾所生,打小不被关心。那个偌大府邸里的人,不过是经常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他此时更关心的,是赵寄尘。自出兵以来,赵寄尘的情绪就不太好。这也是能够被理解的,毕竟讨伐的是自己的父亲。他虽然打小被宁贵妃保护得好好的,但绝非冷漠无情之人。
虞介知道自己不善言谈,他很想多陪陪赵寄尘,可是作为主帅的他不可能有那样的时间。
庆功宴过后,他总算轻松了一些,能够和赵寄尘好好的谈一谈。
赵寄尘见是虞介,想起这些时日自己连见他一面都困难,心下有些气恼:“怎么,虞大将军有空来看我这个百无一用之人了?”
虞介从背后搂住他,轻吻着他的耳垂,手已经滑进了他的衣服里头。
赵寄尘有些烦躁的推开他:“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和女人一样的发泄工具?”
虞介有些慌,忙赔笑:“当然不是。”你比女人更漂亮,更耐X这种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不过也是,”赵寄尘神色有些复杂,“我仍然还是那个什么也不会的纨绔子弟。说实话,你到底看上了我哪里?这张脸?”
虞介听他这自暴自弃的语气,暗觉不妙:“谁告诉你你没有任何改变的?你努力修习暗器,还经常去向冯南歌讨教手法;萧启卧病在床的时候,那个在一旁帮荀歌仇的人难道不是你?”
赵寄尘听他提起萧启,神色有些黯然,没有再说话。
虞介大概明白了他的心思,只得好言好语安慰了他半晌。毕竟最后虞介得到了是赵寄尘分外主动的服务,春色满屋,其中滋味,自不可与外人道。
翌日,一行人正商讨着丁鹤率二十万大军一事。
这种场合下,冯梦幽之类的女眷自然是不能出现的,而立于赵陵沧身侧的冯南歌,正是相当于代替了她。
虞介先开口道:“据前方线报,丁鹤的军队已经抵达雍州与冀州的边界。他的二十万大军,也多是崇州与冀州的军队。”
杨澄捋了捋胡须,道:“崇州冀州两地多以平原为主,我军与他们的第一战必然是在豫州境内。”
荀歌仇接口道:“不错,我们正可以借此做一番文章。”
虞介心中也有了计较,便转口道:“那么诸位认为,丁鹤的先锋军会先到达哪里?”
陆白昀皱眉道:“若不出所料,应当是卓阳。卓阳是豫州首府,也有军队驻扎,更为了安抚民心。丁鹤疑心甚重,只怕卓阳应当是他首探之地。”
杨子涯略加思索,对陆白昀所言甚是赞同,也就没说什么。
赵陵沧没有任何的表示,只看着在场诸位的反应。
虞介轻咳一声,问道:“萧大人,你是否还有别的看法?”
萧启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缓缓说道:“虽然我也认为陆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在我看来,珠崖可能才是丁鹤想走的那条路。”
虞介愣了一下,从承阳穿过豫州有两条路。一是走地势较为平坦,人口昌盛的卓阳;二是走地形极其复杂的珠崖。
珠崖周围的地势极其复杂,无论是对于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很不利。如果丁鹤莫名其妙选了这边,任凭谁都会觉得奇怪。
杨澄在心里默默点头,出言赞成了萧启的看法。
一时间,两边争执不下,也没个结果。众人只等着虞介下最后的决定。
赵陵沧这时候才开口:“若是将军犹豫不决,那么按兵不动也未必不是个好办法。”
赵陵沧这话未免说得有些忌讳,使得虞介决心赌一把:“陆白昀听令。尔等领兵一万,埋伏于珠崖。”
陆白昀心里总是存了那么些芥蒂的,萧启懂得再多,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只是军令不可违,何况有什么不测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事不宜迟,陆白昀清点好军队,这便出发了。
实际上,珠崖此地群山环绕,平素云雾缭绕,陆白昀小心翼翼的行进,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
他的副将范九似乎看出了陆白昀心中所想,低声道:“属下斗胆说一句,依属下的拙见,丁鹤应当会遭到我军的袭击。”
陆白昀有些不悦:“为何?”
“正是因为丁鹤疑心重,若是换了其他人,都会认为卓阳比珠崖安全得多。可对于丁鹤这种人来说,越安全的地方,他越是恐惧。”
陆白昀仍然有些不以为然,这安排埋伏一事,也全权交给了范九去做。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仍然不见丁鹤二十万大军的踪影,陆白昀却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他倒想看看这事情要如何收场。
正当陆白昀这般想着的时候,帐外却冲进来一个人,“将军,前方探子来报,丁鹤的先锋部队正向珠崖而来。”
陆白昀立马站起身来,什么情绪都被他抛在了脑后:“立即准备迎敌。”
而这场多半是运气成分使然的奇袭,最后留在史书上的,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句话——“丁鹤先锋抵珠崖,为虞介所袭,死者五千余。”
珠崖的奇袭成功给整个军营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士气,那些饱受训练的年轻士兵或为了权势、理想、金钱而战斗,赵陵沧对此十分的满意。而丁鹤在珠崖受袭后,竟然一路撤退至了广阳。
在庆功宴上,赵陵沧兴致极其高,不到必需场合不沾酒的他居然连喝了几杯,冯梦幽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杨子涯先是向这次的功臣陆白昀敬了酒,再开口道:“不想那丁鹤竟然如此胆小,也是我高估他们了。”
虞介看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开口。
赵寄尘却开口说道:“难道杨将军不认为,这一路来太过顺利了吗?”
杨子涯笑道:“还请小王爷指教。”
赵寄尘正要说话,被赵陵沧拦下了:“寄尘说的不错,本王担心他们在广阳有后着。”
听了赵陵沧这句话,众人也是心里有数,暗中告诫自己不可生轻敌之念。
待得宴席散去,已是半夜,冯梦幽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替赵陵沧洗脸,说道:“王爷早该知道,广阳一战,必然会大胜吧。”
赵陵沧一言不发,权当是默认了。
冯梦幽继续说道:“既然宁舟敢冒这么大的险将豫州送与王爷,却只为了除掉丁鹤,那么他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本王被小看了。”赵陵沧的语气中有一抹笑意,“你说下一个人,会是谁?”
冯梦幽想了想,猜测道:“大概是宁舟的女婿司函?”
赵陵沧笑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战役犹如赵陵沧所言,丁鹤领二十万大军于广阳复战虞介,大败。
宁舟对这一切自然了如指掌,而听到这个消息一筹莫展的人,是赵敬钰。
“皇上。”方无暇看着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赵敬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赵敬钰这才看见他来了,急匆匆问道:“爱卿那边可有消息了?”
方无暇低下头:“请皇上恕罪。”
赵敬钰本来也没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只道:“罢了,即便没有逆贼。这祖宗的基业,怕也是毁在朕手里了。”
方无暇听得这诛心之语,更是低了头在一旁不敢出声。听皇上的意思,大有置一切于不顾之意......
“对了,”赵敬钰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奇异的轻松感,“至于软禁的杨居杨舒,其子杨子涯犯了谋逆,按律法当满门抄斩,爱卿择日进行罢。”
方无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满门抄斩这种事情在他的印象里正是上一次的萧家。但这毕竟是皇帝的命令,他领了命便下去了。
赵敬钰起身换了柱香,偌大的宫殿中空无一人,他谁也不想见,谁也不能见。
丁鹤于广阳一战大败后,宁舟在朝堂上又推荐了他的女婿司函。
赵敬钰答应得很快,从他的眉目间依稀能看出对这些事情的厌烦,似乎从前那个厌恶宁舟的皇帝从未存在过。
他近来痴迷于前朝的山水画,每日可以花很长的时间去品鉴它们。宁渔欢对于他的这种改变不屑一顾,但仍是遵从父亲的命令给皇帝送了很多名家字画。
至于杨家一事,宁舟听闻后只说了句,皇上心情好便是,这些小事也不用来知会我了。
杨舒还是活了下来,但是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看着溪水中陌生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活下来是个错误的选择,他换了一张脸,获得了一个新的身份,没有人再认识他。杨舒这个名字已经随着杨家的覆灭埋葬在尘埃中,他应该去做什么?去找弟弟杨子涯吗?
他对着地上爬行的蚂蚁喃喃自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第一次踏入朝堂的日子。
杨舒用清水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使自己清醒一些。去找杨子涯吧,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当司函代丁鹤领军的消息传来时,大部分人显然有些不屑一顾。毕竟一个老将已经败在了他们手下,再来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大家的精神显然很亢奋。
虞介这次倒是没有同很多人商议,召众人来只不过宣布了一件事情,他决定派人烧毁敌人的粮仓,断了他们的后路。
据他所说这个安排是几日前与杨澄商讨出来的,赵陵沧表示并无异议,众人也就都听了他的安排去部署此事。
范九是陆白昀的副将,他在两个月前被提到了这个位置。范九对此非常满意,因为这表明了他能更接近叛军内部,能够更快的把消息传递给司函。
他正是司函的细作,但显然司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司函承诺给他的财富他已经拿到了一半。范九对于背叛一事没有更多的理解,毕竟他更爱钱一些。
范九表面上显出一种不耐烦的神色,跟下属说自己要去广阳城中逛几圈。他的上司陆白昀并不在,这天恐怕是最好的时机。
他走向暗号所在的小酒馆,不耐的倒了杯酒。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更何况战争还没有过去,没人会多看一眼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酒馆里散乱的坐着几位客人,有几位兴许是熟识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范九依旧在等待接头人的出现。
“大哥,能一起喝一杯吗?”一个青年的声音让范九放下心来。
不知何时,酒馆里的人数居然多了起来,这位青年看起来像是一个找不着位置的普通人。
真是年轻啊,范九看着他这样想着。青年要了一小碟花生米,自顾自的说起话来,范九听着他自言自语,时不时的点头答应几句。
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忽然听得那青年说了一句:“之前我还经常去桥头那块听评书,如今好些日子没去,也不知那说书人还在不在。”
范九内心一动,答道:“不想小兄弟也爱听桥头的评书,在下上次去的时候,说的正是许攸献计火烧乌巢那段。”
青年表情有些惋惜:“可惜我这么多天不去,故事竟说到三国去了。”
此后两人再随意的说了一些话,青年便说有事先告辞了。范九也不留他,再坐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回军营了。
可就因为他多待了这小半个时辰,他才没见到外面站着的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赵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