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尘起弥陀(1 / 1)
说单君相兴冲冲的下楼去,刚落脚到门槛上,便见那门外站着一四十上下的男子,一身布衣打满了补丁,正不住的张望。
这老哥站在这做什么?单君相颇觉惊奇,不觉多看了他两眼。
那男子两眼顿时射出一道精光,打到她身上。三步并两步上前,激动得那样,就差要握住她的手叫声大哥了。
单君相惊骇的一退,缩到门里去了。
那男子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搓搓手从门角里扭出一位十三四岁泪眼朦胧的女孩。
单君相警惕的看着他,干嘛,不会是要给她做小妾吧?
男子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忙急道 “公子一看大福大贵之人,小人哪敢高攀?不知公子家里是否还缺下人?”
单君相愣愣的看着他。
那人上前一步,展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一看公子这模样,就知道贵府里下人手拙。小人这女儿手脚便利模样可人,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房,府中必备,关键是只需五十两银子就可带回家!”
看这人憨得跟条狗似的,居然要卖自己的亲女。单君相好半天顺回气,瞪着眼道“我看你就是个人贩子,自个滚去见官!”
“小人,小人可是良民啊!”那男子心中一急,话语都不利索了。见单君相要走,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然后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的讲述了他的悲惨故事。
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勤劳而勇敢的齐国猎户张大牛一直过着一夫两妻三儿两女的幸福生活,直到有一天,他遇上情场无戏官场失意还要出来穷溜达的醉酒侯爷。然后一不小心射死了侯爷的马,一不小心把侯爷拇指上的扳指抠走了。
于是悲剧发生了,侯爷威武,醒后两三下就戳到张大牛的老窝。张大牛禀着一颗大无畏精神抵死不从---直到扳指从灶沟里挖出。但侯爷十分仁慈,只对他处以一百两白银的罚款。张大牛心存侥幸,逾期三月未还,以为日理万机的侯爷是不会记得他的。谁知侯爷记忆惊人,震怒之下追加了一千两白银。
从此,打猎的张大牛开始过上了以卖女为生的非人生活。
故事真可谓一波三折,当然结局是令人心痛的。单君相听得冷汗涟涟,半响回过神来,骂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抬腿欲走。
“公子...”张大牛急忙抱住她的脚,小心翼翼的放回地上,乞怜道“公子只当发发善心,小人有罪,不及妻女。”
“谁叫你得罪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侯爷?”单君相哼笑一声,忽的心念一动,故作高深道“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男子精神一振,眼中饱含了希望的青光,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可以拦驾哭冤啊。”
青光瞬灭了。
单君相哈哈一笑,拍了拍神气全无的张大牛,道“还好你遇到了本公子。待齐王回宫,本公子为你拦驾申冤!”
且说那时,弥陀山上的祭祀典礼紧张而有序的举行着。
只见那高台之上有三个八卦炉白烟缭缭,一杆三角旗立在中间。仔细一看,那台上还盘腿坐着一长脚道士,手执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那祭台之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分成两路,站得笔直丝毫不敢动弹。那高台的另一边亦设了金座,一身着衮服的少年端坐在上面,神情不大分明,但那份肃穆是显而易见了。
在场的人仿佛都被定住了。
只是忽然间,那八卦炉里火光闪耀,接着开始辟里扒拉的响。百官神色激动,开始不安分起来,火光代表光明,这喧响代表吉祥啊!
还没喧闹多久,那道士转了个身子,用一种阴阳怪气的音调道“女娲娘娘有旨。”
百官急忙下下,那少年也立起身子来了。
只见那道士依旧操着那音调不紧不慢道“雨水充足,灵气弥漫,可以种白菜。”
百官欢庆。
那八卦炉里的烟渐渐少了,那道士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从那高台上下来,三步一扣九步一拜,到了那少年面前呼告道“贺喜千岁,齐国福泽将至了。”
少年捏紧手中的黄玉,往位一坐,道“赏!”
道士领赏下去。
百官还欲上前宣贺,但见那少年神情严肃冷峻,都胆怯了。
半响,那少年才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咬牙道“是谁叫孤王来的!”
百官互相看了,又互相别眼,抬头望天。
“常太清!”
一个微胖的老头滚出来,委屈道“殿下,这可不关臣的事。是六郡侯上的底折,臣只是保奏。”
那少年狠狠的刮了他一眼,往人堆里一扫,段誉不在!心顿时沉了下来,也未追究“即日起发放菘籽,各家户按人口分领。”语罢,拂袖而去。
那日下午,不知怎的就下起了绵绵细雨。原定的回宫计划暂缓了缓,一些官员先行回去了。
段弘没有回去。
午膳过后,她就一直跪在大雄殿里,一动不动的对着那尊女娲像,一言不发。
百官劝说不下,心头也犯嘀咕,以为段弘在为段誉缺席的事生气。私下里派人去寻,但直等到申时,也没见到段誉的影子。
虽说段誉没来,但有个人却来了。
那便是五郡主——段思悠。
只见她身着一件锦茜红明花抹胸,极其淑静的模样,却大迈豪迈步。那箭步如飞的样子惊呆了所有清心寡欲的修道人!
众人瞠目结舌的望着她,眼见着她跨进那门褴,大叫道“四哥,我要嫁人!”
众人刚缓过神来,不由得又惊呆了。段弘却不紧不慢的点香,见怪不怪的样子问“先嫁给郎中,后嫁给将军。这一次,你又要嫁给谁?”
“沈柘!”
段思悠一语惊人,惊得段弘手一抖,那火星溅到手背上。
段弘倒吸一口气道“你再说一遍!”
沈柘年长她三十多岁不说,他还是她亲弟弟的岳父!
段思悠被那语气吓着了,不敢吱声。
段弘平复了心情,插好香,看了她一眼,道“要嫁就嫁吧。”
什么?段思悠惊呆了,她,她可以收回刚才那句话吗?
“是誉儿指使你的吧?”段弘哼笑一声,居然想用这种办法来试探她的态度,因起身道“你可以去告诉他,别说你嫁给他岳父,就是我段家满门女眷都嫁过去,他还是别想休妻。”
“为什么啊?”段思悠百思不解,争辩道“六弟他不喜欢,他就有权力休妻。”段弘又不是他,凭什么去决定他一生的幸福。段誉作为一个侯爷,难道连自己的正妻都不能选。
“你听谁说妻是凭喜好可以休的?沈茴香自入段家,哪一点不合宗法妇律?”段弘道“谁让他当初不好好选!”
明明就是你帮他选的!段思悠心中愤愤,却又不敢多说,只好转口道“那四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对了,我听说姨娘的安土就在这山脚下,我们可以顺道拜祭一下。还有见见那个楚姑娘,我常听六弟提起她,好想见识一下...”
段思悠越说越兴奋,却没见段弘脸色越来越差。但段弘到底没说些什么,只是听段思悠侃侃而谈了半天之后,冷声问道“你说够了没有?”
段思悠忙住了嘴,在心底鄙视,说都说完了才叫她闭嘴,虚伪!
段弘似乎明白她此时的想法,只瞥了她一眼道“从明天起,你就呆在宫里读书。也不要想着嫁人人,我给你安排了位老资历的女学士,什么时候把
段思悠委屈的抱怨两声,忙追过去,便见一随从官对躬着身子道“殿下,这雨越下越密,山路滑得很,不如歇息一夜明日再走。”
段弘往外看了看,又是阴雨连连,想着那些个文官一把老骨头平时走两步都要喘一下的模样,命道“去告知观主,分付夜席。”
那随从官领命去了,段弘也一脚踏了出去,左右急忙撑伞过去。
段弘忽然转过身,半边身子淋在雨里,对那慌忙上前的内侍道“孤王要单独呆一会。”又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段思悠道“你也回去!”
“可是...”
“你们只管跟来。”段弘生出一丝不耐,冷笑着掷出这样一句话,不轻不重,却真的没人追来了。她稍稍平复了心情,转身朝雨里走去。
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不经意回头,段弘却看到那些个丫环太监们,伏在雨中,脸都要贴到石板上去了。她渐渐握紧拳,这些人总是有办法,让她明明恼怒了,却又让她找不到该去发泄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