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那天的雨静悄悄地直下到夜里,远远的看去,整座山青黑青黑的,只有那山脚,隐隐约约的透出一点灯光.整座山在黑夜中沉默无言,显得深沉而又睿智.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上竟然也稀稀拉拉的点上了几颗星星.只是忽然之间,那山脚下的公鸡都醒了,鸡鸣声起伏不息,叫醒了这片大地,也叫醒了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
山脚的那点灯光,随着光线渐变,都看得不大分明了.循着那灯光看去,只见得一间小院在朦胧中静伫,一颗暗红的石楠树犹是显眼.再看近些,那院子极小,不过两三屋罢了.此时,那屋子里,正有个丫头做着思想斗争,在人性与理性中决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最终理性占了上方.
影儿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爬起来揉眼,这一看可不得了,那门缝里怎么还透着灯光呢她忙跳下床,蹑手蹑脚的趴在门缝那看,果见楚汐萦只着一件单衣,靠在那桌边.影儿推门进去,痛心道"小姐,你怎么还坐在这啊.公鸡都叫一遍了."
楚汐萦被她一叫,倒像是被惊扰了.揉了揉额头,才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不小心看久了."
"这山海经小姐都不知看过多少遍了,必定是倒背如流了,还看它!"影儿看着她这番失落,不由得抱怨.这哪里是在看书,分明就是在等人.这样一想,影儿不觉愤愤,那该死的侯爷干嘛非要来说齐王要到弥陀山主持祭祀呢.不说不就什么都好了,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小姐,你一夜未睡,赶紧去歇息吧.我..我也再去睡会,早膳晚些吃吧."
楚汐萦点点头,坐到床边,忽然问"下了这久的雨,路是不是都湿了"
影儿摊着被褥苦笑道"路湿不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那雨不知何时停了...小姐,你赶紧睡吧,再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楚汐萦依言坐回床上,拉好被子,恍惚一笑道"你去睡吧."
影儿鼻子一酸,赶忙低下头走出去,把门掩了.这背时齐王为什么都不来看看呢!就算她忘恩负义,她亲娘还葬在这呢,可这三年,她竟然一回都没来过.影儿又是急又是气,竟然坐在凳上抹起泪来了.直抹到她不知道为何抹泪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影儿才穿戴好起来开门,那一瞬,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焕然一新的感觉.远天是一片青云,看来接下来都是好天气了.影儿心情好了,麻利的带好围裙,坐在门槛上椿米.她不自觉的哼起了歌,忽然听到"哒哒"的声音,是有人在扣院门么
影儿瞬间紧张起来了,这个时候恐怕那个无赖侯爷也不会来了.她紧张了好一会,却再没听到声响.就在她以为自己幻听的时候,那声音又响了.
影儿心头麻麻的,硬着头皮去开门,抬头只见了个人影,便尖叫一声把那院门死死的关了.
她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往回走,心头乱糟糟的,那人不是齐王吗她怎么来了真是的,一大早她来干什么
影儿头脑空空,端着那盆子往灶房里走,不自觉的脚都在发抖.她淘了米,又烧了一桶热水,估摸着楚汐萦该起来了,才屁颠屁颠的端了一盆水进屋.
进去一看,楚汐萦还坐在床上,不知想些什么.影儿把水放到架子上,悲催道"小姐,你怎么不睡啊...我,我刚才见鬼了."
楚汐萦终于有了丝反应,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影儿便道"真的!我看见齐王..."
这话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迷糊的影儿.她又是一声尖叫,道"糟了,我把她关在门外了!"
说完,撒腿便往外跑.楚汐萦神魂像是归体,两眼刹时有了神采,她紧张的看着影儿飞奔.
可影儿紧接又定住身子,她眼泪瞬间飙了出来,道"可是现在天都大亮了,她肯定都走了,怎么办啊!"
楚汐萦只觉得心乱如麻,一时间竟不知做些什么了.
"我..我再去看一看."影儿吸了吸气,往屋外跑.
那一刻,楚汐萦出奇的平静,她并不期待有什么结果,她知道她曾来过,就好了.楚汐萦从容的整戴衣裳,从容的梳理云发,直到一切都整理毕,才缓缓的出门去.
到门口这几步路的距离就像生与死一样遥远,在这期间她打算了各种可能,每一个结果都是了却这段莫名其妙的思绪.可是当她出现在门口,看到段弘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打算都九霄云外了.
段弘衣裳似乎被露水水润湿了,颜色深浅不一.可是她还是直直的站在院门口,望着她.
那份神情并不分明,楚汐萦却能读出那其中的歉意,无奈和浅浅的思念.与三年前相比,这个人给她太大的厚重感了.楚汐萦花了眼,她一步步走过去.仿佛间看到影儿拿着石子丢那个人"你进不进来你再不进来我就关门了!"
那人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然后她听见自己问"弘儿,你为什么不进来"
段弘久久地望着她.三年了,这个女子仿佛什么也没变,依旧是瘦瘦弱弱轻盈的体态,依旧纤弱而美丽.段弘脑子顿了一下,喉咙发紧"我怕你睡着了."
"你..."千言万语终究只是凝成了一句淡淡的话"进来吧."
段弘一心想要跟上去,一张腿才惊觉脚都麻木了,好不容易跟上去,不小心却瞥见了那棵石楠树.
这树是她三年前种下的,她当时还说要每天来给它浇水施肥,可她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了.
"站在这干什么,进去啊."影儿见她望着那树出神催促道.她还不知道,如今的段弘已没人敢这样对她说话了.
段弘轻扯嘴角,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感叹,抑或是别的什么,她驻足打量着影儿道"丫头,你胆子太大了."
影儿哼了一声,别过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其实她此刻紧张得要命,只强作个样子,手一挥"你自个进去罢!"便逃也似的躲进灶房去了.
说影儿躲进灶房半天,心却咚咚跳个不停.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却见楚汐萦捧着一件衣服进来了.
可不是段弘身上的么!影儿一见,忍不住叫"这衣..."
楚汐萦忙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影儿瞬间噤声,朝门外看了看,用唇语问"怎么一回事啊"连衣服都脱上了.
楚汐萦忍不住一笑,道"你何必如此,小声些就好了.她在睡觉,我见这袍子润了,便拿来烘会.你去把炉子点了."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矫情!影儿虽这么想,但见楚汐萦笑了,心里还是很开心了.她迅速的将炉子搬过来,又搬了个凳子给楚汐萦坐下,才一边点火一边思道"齐王该不会半夜跑来的吧!她...她会不会带很多人来啊..."
楚汐萦没有答话,仿佛是在深思.
影儿想起段弘刚才对她的模样,不禁要抱怨两声.可一抬头,却看见楚汐萦平静中带点甜蜜的神情,忍住了.
没过多久,那衣裳便干了.楚汐萦对着恹恹的影儿道"你将这衣服送进去吧."
"我不去!"
"怎么"楚汐萦讶异的看着影儿,怎么这么坚决
"她凶我!"影儿终于忍不住了,噘着嘴别过头,把刚才的情景说了一遍.又拉扯着楚汐萦的衣袖道"小姐,你不觉得她变了好多吗"
"人总是要变的."楚汐萦将衣服折好,道:"我自己送过去吧."段弘是变了,无可非议.可是她看到的那个人,那个会半夜跑下山来,等上一两个时辰只为一句"我怕你睡着了"的人,依旧是三年前的那个人.
影儿望着她的背影,委屈得想哭.楚汐萦为什么要对段弘这么好,这三年怎么过来的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知道么也许这一来,又是一个三年,可是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楚汐萦进了屋,却意外的看见段弘着中衣坐在桌边翻看那本三海经.
听她进来了,段弘才住了手,望着那本书道"都三年了,你怎么还在看这本书"
"三年,就一定懂了吗"总有一些东西是煞费一世苦心也无法换得的.楚汐萦黯然了,却不欲多言,将那本书收起来了.
段弘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总觉得她有什么话没有说.等了半刻,楚汐萦始终没有开口,段弘便穿好衣袍站门边望了一望.
正对着她的还是那颗石楠树.那一瞬,她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楚汐萦会每天立在这里望那颗树吗自己三年没来,她真的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吗段弘不由将目光转回这个女子身上,但是楚汐萦的从容和镇静让她觉得刚才的想法幼稚到可笑.她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的那棵女贞树"
"两年前就枯萎了."楚汐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上段弘的眼深思道"和你说的一样,不合时宜的东西是没有好结果的."
不知道楚汐萦这话是本来浅显,还是过于深意,段弘竟然什么也没听出来.她只是别过头,复望着那颗树,灵光一闪,便扯下腰间的玉佩,往门外走.
楚汐萦追出去问她.
段弘便扬了扬手中的玉佩,道"送它个见面礼."
那一刹,朝阳从云层中拱出,满院的朝红.三年来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心里,楚汐萦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魔,想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她目送着段弘朝那颗树走去,如梦如幻.
但幻境总是很容易破的.
随着一声尖叫,那树上竟然滚下一个人来.
"段思悠!"段弘望着滚在地上的人,震怒之中又带着不可置信,她低声冷笑道"回去再跟你算帐."
段思悠郁闷地爬起来拍土.段弘是有病吗进门就盯着这棵树看,好不容易盼她进去了说句话都要盯着它,这还看不够,非要爬上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