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四章 取一瓢饮(1 / 1)
夏殊言与李若愚告别,下了楼准备回家。走到路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答应过谢竞要送他一本,便拐了个弯回到报刊亭,一口气买了三本。刚付完钱,就听见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由远及近,最后在他身后停下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喊他:“夏殊言!”
他回头一看,杜竟文一脚踩着车镫,一脚踩在地上,笑着看他:“真的是你呀!我还疑心认错了人!”
夏殊言对他印象不错,想不到竟在街上遇见,也是兴高采烈:“杜兄,好久不见!”
杜竟文朝他身后张望了一阵,问道:“那天那位先生……没和你一块吗?”
夏殊言连连摇头:“你误会了,我同他没什么关系。”算起来沈郸已有一个多月没来找他,果然如同他料想中一般失了兴趣。最初他还有几分失落,背地里将他骂了几顿,但日子一长他又很快的淡忘了。
杜竟文看他手中抱着几本杂志,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夏殊言精神一振,献宝似的将杂志递过去:“沪上青年,你可听说过?”
杜竟文随手翻了翻,摇摇头:“没有,杂志我看得少。”
夏殊言见他兴趣缺缺,快到嘴边的长篇大论只得通通咽回去。
杜竟文突然问他:“夏兄,你懂得法语吗?”
夏殊言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还是照实回答了:“念中学的时候学过一些,怎么啦?”
杜竟文面露喜色,高兴的将他双手握住了:“那可太好了,你一定要帮我的忙!”见夏殊言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他继续道:“我大哥在城南开了家医院,最近有几个法国小孩闹胃炎了要住院,非吵着要听故事,院里的医生护士没一个会说法语的,就硬拉了我去,我的法语又不好,真发愁呢!夏兄,你随我一道去好不好?就当是帮帮我的忙了!”
夏殊言如今正是闲人一个,杜竟文盛意拳拳,两人一拍即合。但从闸北到城南还需横跨两个租界,他犹豫着要不要拦一辆黄包车,却见杜竟文拍了拍自行车后座,道:“你坐上来,我载着你过去。”
夏殊言依言走过去,屁股一歪就要往上坐,不料杜竟文还有下半句:“不过我还不大会载人,要不你还是等我骑稳了再跳上来。”
夏殊言无奈,只有点头答应,待杜竟文向前骑了几米,他才快步跑上前,轻轻一跳上了后座。
杜竟文紧张兮兮的惊呼一声,车身也跟着一阵猛烈摇晃,差点撞上路边的街灯。夏殊言看不下去,便道:“要不换我来骑,你坐后边。”
杜竟文喘了口气:“不用!你放心吧,我骑一会就好了。”
见他无论如何不肯交换位置,夏殊言也只好作罢,认命似的抓紧后座,做好随时跳车的准备。
杜竟文的技术正如他自己所说,实在不怎么样,这会儿又载了个人,一路上尽是歪歪斜斜的不走正道,急得满头大汗。夏殊言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十分辛苦,好在一路上微风拂面,杜竟文也听不清身后的动静。
“你抱着我吧。”他说,“这路上颠簸,小心别掉下去。”
夏殊言犹豫了一下,也不敢使多大力,轻轻环住了他的腰。杜竟文哈哈大笑,道:“你就不能抱的结实些么,可痒死我了!”夏殊言也笑了,将心里那点顾忌扔到了九霄云外,大大方方搂上杜竟文的腰。
他坐的安稳了,便有了心思欣赏风景,时不时与杜竟文交谈两句。到后来他话也懒得说了,索性闭上了眼睛,把脑袋也靠在杜竟文背上,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初春的日光。
也不知多了多久,杜竟文忽然指着前方,笑道:“夏兄,你看那边。”
夏殊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青年学生正骑在自行车上,后座也坐了一个人,不过是个年轻女孩,两人相互依偎,甜甜蜜蜜的一看便知是对情侣。
杜竟文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佳人在侧,如沐春风啊——”
夏殊言知道他这是在调侃自己,也不生气,索性和他开起了玩笑:“看来杜兄是春心动也。”
杜竟文哈哈一笑:“夏兄,依我看,你要是个女子,可比她漂亮得多。”
夏殊言一拳捶在他背上:“那你尽管试试!”
杜竟文惨叫一声:“哎呀!我可受不起!”
夏殊言得意洋洋拍他一巴掌:“看你还敢胡说八道!”
杜竟文似乎是怕了,嘴巴闭得紧紧的,夏殊言心情大好,忍不住低头一笑。
沈郸看到的正是这般景象。
他先是一愣,继而是震惊。他连忙吩咐司机放慢速度,自己则扒在窗户上向外张望。
果然是夏殊言!不过一个月没见,这小子居然就勾搭上了别人,还公然在大街上打情骂俏!简直枉费他对他的一番牵肠挂肚!他愤然回到座位,心中升起熊熊怒火。
那天在大中华的舞场外,他失去控制的吻了夏殊言。碰上他唇瓣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这一回他实在是有些心动。他的确是个尤物,既天真又世故,举手投足带了点不自觉的勾人。他是斯文优雅的,但也懂得与他针锋相对的调情,甚至还能张弛有度的同他周旋,每每撩拨的他心猿意马,再端盆凉水当头浇下,以至于他时常有种错觉,自己才是那个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猎物。
于是他退缩了,决定给自己一些时间。对他来说欲望是安全的,感情才是危险的。夏殊言太危险,他应该尽早抽身而退,继续过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日子,但有时候世事就是不太如人意。
“司机,给我停车!”
杜竟文万万没想到沈郸会突然窜出来,当街拦住他的去路。他刹车踩得急,身后的夏殊言哎哟一声,差点滚到地下去。他陡然见到了沈郸,也是茫然的成分居多,尤其不明白他为何一派怒发冲冠的模样,自己并没有得罪他呀?
“你过来!”沈郸言简意赅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看夏殊言愣在原地不动,便一伸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对莫名其妙的杜竟文道:“他今天有事,不能随你去了。”
夏殊言急的一跺脚:“你凭什么管我!”他不愿当着大庭广众和沈郸拉扯,只好竭力向杜竟文解释:“这人、这人满口胡言,杜兄,你要相信我!我同他真的没有什么,我随你去医院!”
沈郸见他急吼吼的和自己撇清关系,心中怒火更甚,他向来肆意妄为惯了,此刻叫夏殊言拂了逆鳞,也顾不上是大庭广众还是花前月下,伸手在他腿弯一捞,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回身就往汽车里塞。
杜竟文哪里见过这般阵仗,瞬间就懵了,夏殊言一阵大呼小叫,他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到沈郸关上了车门,夏殊言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他万没想到这人竟能如此流氓,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累的自己一世清白毁于一旦,他想起杜竟文五彩斑斓的脸,顿时觉得人生无望,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罪魁祸首正坐在他身侧,脸上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他喘了口气,咬着牙坐起来,对着沈郸就是一通拳打脚踢。车内空间狭小,他逮哪揍哪,沈郸避无可避,被他打的嗷嗷直叫,心想这小兔子下手可真够黑的。他挨了十几拳,终于忍无可忍出手反抗,三两下将夏殊言制服,按在座位上。
夏殊言破口大骂:“姓沈的,你还要不要脸!快点放开我,我……我要回家!”
沈郸摸着下巴,笑的像个标准恶棍:“你尽管叫好了,叫的人尽皆知最好。”
夏殊言身子一颤,立刻闭上了嘴巴。
沈郸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他伸手在夏殊言的腰上掐了一把,还嫌不够过瘾,三两下又摸到了他的屁股上。入手软乎乎圆滚滚的,看来这小兔子人虽然长得纤瘦,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少。
“刚才那小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夏殊言被他揉搓的心烦意乱,手脚一阵乱蹬:“还能是什么关系!你道人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尽是见不得人勾当吗!” 沈郸笑而不语,腾出一只手指,挑开夏殊言领口的纽扣,在他光洁纤秀的锁骨上来回摩挲:“夏先生这样聪明,可知道我这会儿在想什么吗?”
夏殊言脸腾地一下红了,深觉此人太过流氓,只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一只堵上自己的耳朵,一只堵上沈郸的嘴。
沈郸很喜欢他这幅横眉怒目的模样,借着他动弹不得的便宜,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几口——反正他就是个不要脸的。这一亲原本也没什么打紧,可如今两个大活人挤在小小的后座上,他吸的每口气都沾了夏殊言的味道,他不是柳下惠,哪里把持得住,一手捏住夏殊言的下巴,嘴对嘴的吻了过去。
夏殊言呜呜叫了两下就没了声音,身体仿佛砧板上的生鱼,来回扭动不停,沈郸熟练的撬开了他的牙齿,舌头像活蛇一样探了进去,细细舔舐每个角落。他知道夏殊言在这方面是白纸一张,行动起来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他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又托起了他的头,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嵌到身体里去。
良久,他吻的够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
夏殊言被他亲的身子发软,只顾瘫在座位上大口喘气。他怨恨的瞪了沈郸一眼,小声嘟囔一句:“不要脸!”
沈郸听见了却并不在意,他这会儿心情好得很:“夏先生,今天在大光明戏院有新戏上映,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一同去看好不好?”
夏殊言争辩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沈郸谄媚的一笑:“那不知夏先生要去哪里办事?我可以送你一程。”
夏殊言一时语塞。他本想叫沈郸送自己到城南去找杜竟文,但又怕他误会了再发神经将自己啃上一顿,只好爽约以求自保,何况杜竟文受了惊吓,大概不会再想同他见面了。
沈郸见他低头不语,顺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催促司机道:“去大光明。”
夏殊言怒道:“我不去!我要下车!”
沈郸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舔了舔嘴唇:“你真的不去?”
夏殊言怕他又要贴上来,而车厢狭小无处躲藏,吓得一哆嗦:“你……你个不要脸的,想干什么!”
沈郸温言道:“我不过是想请你看场戏罢了,夏先生愿不愿意赏脸呢?”
夏殊言气的浑身发颤:“你……先放手。”
沈郸并没有放手,反而伸出拇指在他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
夏殊言一咬牙:“你答应我不动手动脚,我就跟你去!”
沈郸哈哈一笑,松开了手,兴致高昂的对司机道:“去大光明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