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34 章(1 / 1)
早上七点,生物钟准时把明楼叫醒。明楼一睁开眼,就看见偎在他怀里睡得正熟的荣令仪。荣令仪头发散着,半掩着小脸,唇角微微翘起,又乖巧又无害。
明楼试着动了动胳膊,还没怎么抬,怀里的人已经不满地皱起秀气眉头,把明楼的手生生又皱了回去。
大概他放回去得及时,荣令仪并没有醒。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又睡着了。
明楼起床从来不磨蹭,这一回叫荣令仪缠着,也没能再睡个回笼觉。
这么会缠人,以后可怎么办?不过缠的是自己,这种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两个念头在他心里来来回回地翻滚,直把他一颗心翻滚得一片柔软——大不了以后加倍宠她。明楼轻而易举就拿了主意,并且无师自通地领略到断袖而起的真意。
时间一点点往前移动,快八点了,回去还要三个小时,再不起床,下午上班也赶不上了。阿诚见他没有回去,应该会替他请假。不过,他不回去坐镇,也不合适。
明楼在荣令仪耳边轻声道:“令仪,该起床了。”
荣令仪眼皮微微一动,想是听到了。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睁开眼,像只反应迟钝的小兔子。
这只反应迟钝的小兔子对上他含笑的视线,赤/裸的胸膛,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明楼看得有趣,想逗她几句,又怕她窘,抽出手臂道:“我先起床,去叫早点,你等会儿再起。”
荣令仪红着脸,点了点头。
明楼掀开被子下床。
大概雄性动物在配偶面前都有炫耀的本能,明楼半裸着,从容不迫地拾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穿回去。
不出所料地,他在镜子里捕捉到了荣令仪的视线。
明楼冲着镜子里的荣令仪勾唇一笑,荣令仪何其敏锐,脸上的红晕未褪,又加了一层新的。
昨天那个说“我想要你”的姑娘,一夜之间就无影无踪。明楼忍不住想逗逗她,穿好衣服,坐到床前,一伸手,就把荣令仪固定在自己的胸膛里。
明楼缓缓低下头,荣令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只听得他在耳边道:“好姑娘,不要赖床。”
说完,他就体贴地伸手顺了顺荣令仪的头发,把荣令仪的衣物捡起,整理好放在床边,留下一句——“我去叫早点”。
荣令仪的羞涩差点被他逗成怒气,一边起床一边腹诽:“不赖床一叫就起的人,不是意志过人,就是变态。”
两项都中的意志过人的变态正在打包小笼馒头和馄饨,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喷嚏。
吃过早点,明楼道:“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请假?”
荣令仪笑了笑,道:“不用,我昨天请过假了。”
昨天就请了假?令仪早就做了准备?明楼不觉得受宠若惊,反而有点失落。好像某件事情,脱离了掌控。
不过,明长官并不是煞风景的人,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转了一转,就放过了。
明氏集团在苏州也有铺子,明楼不愿叫荣令仪开车,就把自己的车留在苏州,开了荣令仪的车回去。
太阳已经升到半空,透过车窗玻璃,照在身上,有一种懒洋洋的温度。
因为刚出城,明楼并没有把车开太快。路上不时遇到进城的人,推着车,挑着担。货物琳琅满目,除了瓜菜,还有河鲜和家禽。
这些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说着苏州方言,荣令仪听不大懂。但是,这不妨碍她感受这些奔波与生计的人的快乐和盼头。
带着烟火气的市井生活,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窗铺面而来,极其寻常,却看得人满心欢喜。
明楼瞧见荣令仪流连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等到抗战胜利那一天,他和令仪也会过上这种平凡而有生气的生活。
缓缓归矣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在上海,各自有人为了找他俩,已经找疯了。
上海一栋民居的二层小楼内,焦急的立春等回来了小刘。
“怎么样?”立春问道:“后面的信,送出去了吗?”
小刘摇了摇头,道:“第二封信,直到现在都没人去取。我们在祥德路的眼线回报,惊蛰同志昨晚就没有回去。”
立春不由踱步,这个时候,荣令仪会去哪里?鉴于荣令仪的特殊身份,他们从来不曾面对面接头,传递信息都是采取定点寄存的方式。
这种方式很安全,但是,一旦荣令仪不主动与他们联系,立春就十分被动。
立春控制住焦躁的情绪,对小刘道:“不要再去蹲点了,以免暴露。如果惊蛰同志看到信,应该会第一时间和我们联系。”
“如果她已经行动,你再去蹲守也是于事无补。”
这话说得,好像刚才安排他去查看的不是本人一样,小刘不敢反驳,低声应道:“是。”
立春昨天下午,给荣令仪寄出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计划的一部分。要求荣令仪通过梁仲春的渠道,向中统检举军统上层走私。
中统是CC系的天下,在特工总部的时代,曾经煊赫一时。
直到第二次国共合作,国民党的情报工作对象从对付中国共/产党向对付日本侵略者转变,中统的地位每况愈下,而军统的地位不断提升。
中统与军统,在争夺秘密工作的主导权上,长期明争暗斗。送上门来的打压对手的把柄,中统不会错过。
而借着这个机会,荣令仪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中统的视线。
这是立春早就拟好的计划。
寄出信以后,立春却有些不安。
这个计划很完美,可是,对荣令仪本人的安全,没有考虑太多。握在中统手上对付军统的刀,会因为是戴笠的女儿,就不被打压吗?
立春想到组织内部对戴笠的分析——野心极胜,刻薄寡恩。送完信后,又向上级报告了详细计划。
上级的回复来得很快——“上海情报站B组安排身负双重身份的地下党员向国民党某核心情报部门进行情报活动,罔顾同志的安危,是极其错误的行为。对此,我们要求立即终止行动,严厉批评。并以此为例通报各地情报站,嗣后,绝不容许同类错误发生。”
立春来不及检讨,看完回复后就立即派小刘寄送第二封信,撤回任务,可是,直到现在,第二封信都还没有被取走。
立春极其担心,但是,在小刘面前,还不能乱。他一乱,底下的人就跟着乱了。
阿诚也在找明楼。他昨天给荣令仪打电话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不仅明楼没有回来,连荣令仪也不见了。
今早,重庆方面连发的三封电文,每一封都是特急。明楼的公务,阿诚虽不能全权代理,但都能过目,并酌情处理一部分。
但是,这几封电文,涉及到明台小组,涉及到整个军统上海站,涉及到中统和军统,阿诚不敢擅专。
唯一春风得意的,恐怕只有梁仲春。
昨天,梁仲春收到中统陈立夫签发的特赦令,他的身份转为中统卧底。
特赦令还没捂热乎,荣令仪又安排他发送了一条情报,检举军统上层的贪腐走私。
梁仲春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条情报的价值。他刚刚弃暗投明,正需要向老东家表功。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梁仲春心里大喜,却不敢表露,旁敲侧击地问荣令仪情报来源。
荣令仪哪能被他套出话来,只是似笑非笑地道:“梁处长,你放心,情报来源一定属实。至于其他的信息,等你汇报完重庆方面的回电,再知道也不迟。”
梁仲春总觉得,这个上杉课长,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所思说想。
她告诉他的,点到即止。她不想说的,谁也套不出来。
截至目前为止,荣令仪的所作所为都符合特高课课长的身份。可是,梁仲春却老是觉得,她的身份,没有这么简单。
这种潜意识,毫无逻辑,可是,却帮助他一次次逢凶化吉。
不过,不管荣令仪是什么身份,都是握住自己小命的人。她的安排,他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
自己是中统叛徒,是日本人的走狗,不,连走狗都不是,像一条丧家犬。
中日战事焦灼,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谁又能知道下一秒自己的下场将如何?
可现在,他现在有了另一层身份,梁仲春握住特赦令,像握住了护身符。
当夜,梁仲春就向中统汇报了这条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