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26 章(1 / 1)
明楼扶住荣令仪,请示地看了戴笠一眼,戴笠淡淡地道:“照顾好她,不要有不该有的情感。”
明楼一凛,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平静地应声道:“是,局座。”
明楼和王天风,是戴笠手下两大爱将。
军统的作风,既讲身份,也讲情面,戴笠等闲不会给得力干将难看。可是,鬼使神差地,他捕捉到明楼扶住荣令仪时脸上一闪而逝的温柔,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促使他出言敲打了自己的爱将,却并不后悔。
明楼极小心地让荣令仪向后靠在沙发上,见她靠稳了,才松开手。
戴笠端起茶,道:“你怎么看?”
问的自然是对荣令仪刚才表现的看法,明楼犹豫了一下,吐出两个字:“色难。”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
戴笠道:“二十几年没有见过的父亲,一见面,就……”他咽下了那几个字,道:“放到谁身上,谁都会色难。”
明楼并不答话,他知道,此刻不需要他说话。
戴笠望着茶几上的那杯茶,苦笑道:“以后,只怕更是色难了。”
明楼出言道:“卑职不懂,局座为何要迷晕小姐。”
戴笠淡淡地道:“这孩子,心太软了。在军校,王天风因为我的缘故,也不敢太过敲打她。”
“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不管是谁。”
戴笠叹了一口气,道:“王天风没有教她的这一课,只有我来给她补上。”
明楼道:“局座高瞻远瞩。”
戴笠没有说话,陷入沉思。明楼不敢催促,突然,戴笠问道:“死间计划,你没有意见?”
明楼道:“明台年轻不懂事,辜负了局座的栽培。局座肯成全他,让他死得壮烈,死得体面,卑职十分感激。”
戴笠意有所指地道:“怎么,你就不会色难?”
明楼沉默良久,才道:“我是会色难。不过,不是对死间计划,而是对现在的形势,对整个时局。”
“这个世道,逼得兄弟不像兄弟,父女不像父女。”他停顿了下,道:“卑职逾越。”
戴笠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明楼道:“死间计划,明台不去,也会有别人去。”
“谁没有父母兄弟,我的兄弟不能死,别人的兄弟就该死吗?”
明楼扶了扶眼镜,道:“卑职首先是一个军人,其次才是一个兄长。”
戴笠道:“明台虽死,但会青史留名。”
明楼没有接话。
戴笠也知道,此时再要他接话,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当下,转移话题道:“王天风很快就要来上海,等他一到,死间计划就正式启动。”
“在死间计划期间,时雨要绝对蛰伏。死间计划结束后,渔人计划启动,才能让她派上用场。”
戴笠屈指轻叩扶手,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白刃在前,烈火在后,也是时候,亮出这柄剑了。”
明楼肃容,双腿一碰,敬了一个军礼,道:“卑职定不负局座所托。”
小杜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提醒道:“局座,时间不早了。”
戴笠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他站起身,小杜走到身后,替他拿起搭在衣帽架上的外套。
明楼赶忙站起身送戴笠。
戴笠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不必送了,你安置好时雨,就早点回去。”
明楼忍不住想要苦笑,自己像是那种人吗?
局座以己度人,未免……
他按捺住心里的腹诽,恭敬地道:“是。”
送走戴笠,明楼小心地抱起荣令仪,慢悠悠地穿过客厅,向客厅尽头的卧室走去。
这是上海国际酒店最豪华的客房,客厅极阔大,他抱着荣令仪,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又拧亮卧室的顶灯。
顶灯是有些暧昧的昏黄,明楼把荣令仪放到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褪掉她的外衣和高跟鞋。
白生生的脚丫子暴露在空气里,想是没了束缚,脚丫子舒畅地动了一下。
明楼命令自己移开眼睛,拉起蚕丝的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荣令仪。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正要关灯出去,却听得荣令仪一声呓语。
明楼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走回床前,俯下身倾听。
荣令仪却安静地睡了,仿佛刚才那声呓语,只是他的错觉。
明楼等待良久,见她兀自睡得香甜,不由失笑,伸手替她拂开脸上的碎发。
他的动作极轻,荣令仪却像有所察觉一般,微微侧过脸,在他手上蹭了蹭,喃喃地道:“明大哥。”
明楼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其实荣令仪早就醒了。
她虽喝了两口茶,但心里一直有警惕。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斗篷,袖口微喇。双手捧起茶杯喝茶时,就趁机把茶吐在袖口里。
因此,她喝下去的,不过是沾在唇上的那一点点。
戴笠出门时,她就醒了。
荣令仪听到戴笠对明楼的吩咐,鬼使神差地,就不想醒过来。她原本主动放弃了明楼,可是此时,却又莫名地矛盾。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明楼听从戴笠的吩咐,还是不听从。
想不明白的事情,荣令仪一向不会逼自己马上决定。她闭上眼,由着明楼,把她抱回卧室里。
明楼给她脱外套时,她极紧张,生怕明楼发现她袖子里的小秘密。
没想到明楼却没有发现。
明楼历来心细如发,荣令仪心里诧异,却没有睁开眼睛。
等到明楼起身欲走,荣令仪才明白,自己从来就不想放弃明楼。她可以做这种决定,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她佯装说梦话,果不其然,明楼走了回来。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又不知所措了。
好在明楼没有让她不知所措多久,他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脸,她的反应比意识更快,侧着脸,轻轻地在他的手上蹭了蹭,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
荣令仪瞬间察觉到,明楼的手僵硬了。
她心里调皮地微笑,却不肯睁开眼。
良久,明楼抽回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也像落在她的心上,挠得人蠢蠢欲动。
明楼掐灭顶灯,在床头的矮凳上坐下,握住她的手,把脸埋在她的手心里。
荣令仪敏锐地感觉到,明楼虽然闭上眼睛,但眉心,仍然轻轻皱起。
她想要抚平他的眉心,却又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她从不随心所欲,此时,却做了颇出格一个决定。奇异地,这个出格的决定,却让她的心极平静。虽然是在黑暗里,她的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很快,就坠入香甜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