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阿诚笔直地站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明楼。
下午经济系有一个教务会议,本来阿诚作为助教也该参加的,但是下线递消息过来,阿诚前去处理,明楼就替他请了假。
教务会议一向冗长,阿诚忍不住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才三点半。最起码,还有一个小时。
这是明楼和阿诚共用的办公室,不大,但很宁静。
明楼不在,阿诚却不敢坐。
石田惠子事件,阿诚手下的人出了两次纰漏。明楼从来不管底下的人怎么做,出了问题,只问阿诚。
幸而事发后都有人及时描补,没有惹出乱子。但是,阿诚还是被罚跪了两次。
“不能凭借运气做事,我们是在走钢索,但是,我们不是赌徒。”罚跪结束后,明楼扶起阿诚,语重心长地说。
其实,阿诚做事,从来都很可靠。
石田惠子事件,因为事发突然,才用了小余。
小余只是外围人员,从来没有执行过要紧的任务,也是临时人手不够,才会启用他。
没想到,第一次执行核心任务,小余就接二连三地捅出篓子。
阿诚作为行动的直接执行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明楼的处罚,阿诚心服口服。
明楼处罚完阿诚,阿诚再往下,处罚底下的人。
军统等级森严,阿诚最开始加入的是中/共地下党,后来才在明楼的引导下,成为军统的特工。
明家是典型的大家长作风,从大姐明镜,到大哥明楼,都说一不二。阿诚接受先进思想教育,不敢对大姐大哥表示不满,但对军统“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制度,十分不感冒。
不过,现在阿诚倒是庆幸有这样的风气。不然,等下他汇报完事情,大哥的惩罚,不太好捱。
想到他出发前大哥的吩咐,阿诚不由站得更直了。
时间拉回到两个小时以前。
左拉路的面包房,来了两名年轻的客人。
不一会儿,客人拎着两袋法式长棍面包出来,有意无意地往街边一个卖华夫饼的小贩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离去。
客人刚走,面包房就发生爆炸。
一声巨响,面包房冒出浓烟。气浪声中,对面的华夫饼摊被掀翻在地。
这个小摊的摊主,是一个年轻的娃娃脸少年,面包房开张一个月后,就出现在这条街摆摊。
他手艺好,价钱也不高,小摊生意一直不错,不过短短一个月,已经有老顾客了。
在老顾客的眼里,这是一名勤奋简朴的少年,为了攒学费,不论是刮风下雨,都照常出摊。
不过,现在这个苦攒学费的少年却看都没看一眼被掀翻在地的摊子,第一时间冲进对面的面包房。
爆炸后的面包房一片狼藉,少年小心地跨过地上的障碍物,边往里走边喊:“有人还活着吗?”
储藏室里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少年眼神一暗,跃过被洞穿的门板,往后面走去。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掩埋物下传来,少年小心地搬开压在她胸口的重物。在中年女人欣喜得救的眼神中,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根尖锐的木棍,一下洞穿她的心脏。
少年没事人一样地松开木棍站起来,把重物压回去。又仔细检索储藏室,发现另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大概是爆炸时被掉落的重物砸破脑袋,已经当场毙命。
不对,还少一个人。
少年迅速出去,混进听到声响陆陆续续赶进来的人中,走出面包房。
不一会儿,阿诚和明楼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
今天是周末,荣令仪刚吃完午餐,回到店里。
朝颜走了进来。
朝颜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过,怎么今天来了,还是独自一人?荣令仪很惊讶。
朝颜步履平稳地走到老位置,如果不是亲自证实他已经失明,荣令仪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盲人。
他的行动,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分别。
朝颜坐下,点了一杯咖啡。
喝到一半时,朝颜突然把杯子摔倒地上,捂住肚子,大声痛哼。
周围的顾客都看过来,卡莱走过去,问:“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朝颜:“你们的咖啡,喝了,肚子疼。”
卡莱俯下身拾起地上的碎片,道:“先生,您这样的把戏,恕我直言,不够高明。”
“如果先生确有经济上的困难,不妨直说。”
朝颜抱着肚子痛哼,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不是鱼饵该做的事,有哪里不对劲。
荣令仪看在眼里,用眼神示意卡莱把朝颜弄出去。卡莱伸手去扶朝颜:“先生,我送您去医院。”
朝颜挣扎道:“我不去医院,叫你们的老板过来。”
事情不对,荣令仪皱眉,微微摇头。
卡莱接收到荣令仪的暗示,道:“我们老板不在,先生还是先去医院要紧。”
朝颜道:“你们老板不是正在吧台吗?她不亲自处理,我是不会走的。”
荣令仪不由惊讶,朝颜怎么知道她在?难道还有她没有发现的眼线?
不知道他要耍什么把戏,荣令仪站起身,走过来道:“先生,他的态度,就是本店的态度。”
朝颜听见荣令仪走近,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手向西装内侧伸去。
荣令仪顿时反应过来,俯下身躯,就地一滚。
已经是初夏,天气渐热,荣令仪穿了洋装长裙。她虽然反应迅速,但是裙子累赘,滚的没有想象中那么远。
“为了帝国!”朝颜高喊着,拉响了绑在身上的炸弹。
“明大教授,你这次欠我的,实在太多了!”被爆炸气浪震晕的前一秒,荣令仪恨恨地想。
事情有变。
面包房爆炸,绝不是自己人下的手。按明楼的吩咐,阿诚只是派人监视雪樱,并干扰他们的电台信号,让他们无法把消息传回日本。
上次小余暴露,虽然最后摆脱了跟踪者,但是朝颜似乎知道自己暴露,再也没有去过画廊咖啡。
没有发现朝颜的尸体,应该是他当时并不在场。
面包房的事件,看起来只是一个意外。但是,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朝颜。
一个失明的刚失去所有同伴的间谍,会去哪里?
不好,荣令仪有危险!
阿诚挂了电话,向明楼汇报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办公室,走到停车场,发动车子,向凡尔赛大街疾驰而去。
他到的时候,爆炸已经过去了,消防员进进出出,不时抬出伤员。
阿诚心下一紧,装作看热闹的人,用法语问一个路人:“这是怎么了?”
路人回答道:“听说是狂热分子闹事,老板都受伤了。可惜了,好好的一家店。”
阿诚的袖口忽然被拽了拽,他会意,踱出人群。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走到他身旁。阿诚认出是张力,明楼派来保护荣令仪的人之一。
“怎么回事?”阿诚压低声音问道。
“朝颜在店里引爆了炸弹,荣小姐受了伤。”
最糟糕的猜测变成事实,“你们怎么做事的?”阿诚训斥道:“爆炸时候,你们人在哪?”
“明先生吩咐我们不能露出行迹,我们并没有进店里。事发突然,没能及时保护荣小姐。”
“你们做事,不知道变通吗?”
“朝颜突然过来,荣小姐有危险,你们都看不到?”
“是隐藏行迹重要,还是保护荣小姐重要?这都要我教你们吗?”
张力被训斥得抬不起头,一声不敢吭。
不是追究责任的的时候,“荣小姐被送到哪个医院?”阿诚问道。
“巴黎慈善妇女救济院。”
阿诚急匆匆地赶到巴黎慈善妇女救济院时,却被告知,荣令仪的家人已经替她办理了转院,转到了赫兹医院。
赫兹医院是巴黎有名的贵族医院,很注重保护病人的隐私。阿诚费了半天工夫,才打听到荣令仪人虽然没有醒,但是伤势并不严重。
他担心明楼着急,又赶回巴黎大学。
明楼第三次看手表。
面包房爆炸,朝颜失踪的消息传来,明楼第一时间派阿诚赶去画廊咖啡,保证荣令仪的安全。但是,他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终于,所有教授都发言完毕,轮到明楼。
与会的教授里面,明楼最年轻,因此,他的发言也排在最后。
这个学年结束,明楼打算回国,已经向教务处提交了辞职报告。
虽然要走了,但是,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好,明楼的发言准备得很充分。
他集中精神念完发言,又虚心听取了各位教授的意见。最后,教务组长做总结陈词,结束会议。
明楼抬手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三个小时。
他收起材料和记录本,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明楼回到办公室,就看见笔直站着等候的阿诚。
这个态度,明楼不由皱眉,关上办公室门,问道:“事情怎么样?”
阿诚垂首道:“我去迟了,荣小姐受了伤,人还没有醒。”
“什么?”明楼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不过伤不重。”阿诚补充道。
明楼提到半空中的心这才落到实处,恨恨地把手里的资料摔在桌上,道:“下次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