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巴黎大学的补考安排在开学前一周。明台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有期待考试的那一天。
一定是被大哥虐待出幻觉了,大姐不在,整天就知道欺负我。明台扔掉笔,揉着脖子嘟嘟囔囔。
明楼的高压政策很有效,明台的成绩进步得很快,根据阿诚改卷子的情况来看,如果明台补考时发挥平稳,应该可以拿到16分。
至于18分,只有大哥和阿诚哥那种奇葩才能拿到。明台想不明白,也没见大哥和阿诚哥怎么努力,怎么功课就这么好。大家都说自己聪明伶俐,可在念书上却实在有点吃力。又因为公认的聪明伶俐,一旦自己功课不好,就要被大哥训斥,觉得是没有用心。明台有时候会怀疑,这是一个阴谋,将自己高高架起,逼得自己不得不拼命努力,苦不堪言。
明台边做卷子边胡思乱想,阿诚推门进来,给他送咖啡,瞧见他正在用功,不由笑了。放下咖啡,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你乖乖在家念书,考完试,我跟大哥说,让你出去玩。”
明台大喜,嘴上还要嫌弃:“考完试就开学了,能去哪里玩?”
阿诚道:“你不是念叨着去年世博会光顾着看科学发现馆,没有看壁画,入宝山而空手回吗?过两天卢浮宫要展出华托和夏尔丹的作品。”
绘画是阿诚哥的兴趣,自己当时不过是有求于他随口奉承的,没想到阿诚哥记得这么清楚。不过能出门总比呆在家好,明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谢谢阿诚哥。”又试探道:“阿诚哥,你和我一起去呗,顺便给我讲解讲解。”
阿诚道:“我就不去了,我这两天还有事情。”又嘱咐道:“你自己出门,不要乱逛,早去早回。”
又来啰嗦,明台把卷子抖得哗哗响,示意自己正在做正事,拉长声音不耐烦地道:“知道了,你好唠叨啊,阿诚哥。”
阿诚当做没听见,关上门出去,还没下楼就听见明台压抑的欢呼声。
这孩子,阿诚失笑,摇摇头下楼去了。
过两天,考完试,阿诚果然守信,替明台向明楼说情。明楼寻思着把明台关狠了也不好,点头同意了。没想到明台一出门,就又遇到了麻烦。
明台不喜欢绘画,他嘴上说着去卢浮宫,其实一出门,就转头去了文学沙龙。
说是文学沙龙,其实是进步学生集会的地方。明台第一次去,跟着他的人转头就汇报给了阿诚,被明楼寻了个借口狠狠地收拾了一次。
没想到的是,他只去了一次,就遇到了林禹。林禹是做学生工作的,偶尔也去沙龙。有一次在巴黎大学遇到了明台和明楼,打听之下知道了他们三人的兄弟关系。
后来开会的时候,林禹就拿出来做典型:“明楼同志和明诚同志是我党的中坚力量,没想到令弟明台也觉悟颇高。我在沙龙上见过,一表人才见识不凡啊。不过最近怎么没见了,莫不是二位做哥哥的,不让兄弟上进?”
明楼当时就回答:“舍弟顽劣,做事向来没有长性,不去沙龙,怕是他兴趣转移了。”
林禹笑了笑,没有说话,用那种我懂你的眼神看了看明楼。后来又旁敲侧击了几次,搞得明楼烦不胜烦,只好揣度着松一松手,让明台偶尔也有机会去一两次。
频率不高,和那些激进的学生相去甚远。当然,与组织的标准也相去甚远,林禹这才无话可说。
因为国内形势越发紧张,雨果路119号的会议也频繁起来。明楼和阿诚错着时间到咖啡馆的时候,看见咖啡馆挂出了红色的装饰牌。
这是约定的暗号,正常时候是蓝色的装饰牌,如果情况有变,就挂红色,预示着“禁止通行”。
明楼不慌不忙地走过咖啡馆,到隔壁的书店买了份报纸,拿着报纸走了。
阿诚遥遥看见,掉头往反方向离去。
两人在家里会和。
他们刚到家,电话就响了,明楼示意阿诚去接。
打电话来的竟然是林禹。
“明楼先生吗?”林禹好像用的公用电话,背景声很嘈杂。“您的那篇文章,有些细节,需要商讨,这一期暂时不用了,替换的是十字军东征考。”
“是我,明诚。我会尽快转告明楼先生。”阿诚看明楼颌首,于是回答。
组织在巴黎有五个联络点。雨果路119号的咖啡店,因为地处市中心,是中央联络点。其余四个联络点按与咖啡店的相对位置,分处东南西北。电话里提到东,就是暗示会议临时改到东边的联络点,也就是东岸书店。
咖啡店挂出红色的装饰牌,显然是事情有变,可是还要集合,显然是有什么紧急事情。
东岸书店的地下室里,陈书记焦躁地来回踱步。
明楼进来,陈书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迎上去道:“明楼同志,我们的文学沙龙突然出现了很多生面孔,雨果路119号附近也是如此,只怕是有人泄密。”
雨果路的会议已经取消了,问题不大,明楼问:“今天沙龙有议题吗?”
“下午三点有一场。”
明楼看了看手表,两点二十,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开始。估计来参加的学生都已经出门了,无法及时通知转移。
学生集会,其实很正常。但是,如果是谈论政治,就比较敏感。再者,文学沙龙主要目的是为了筛选进步青年,倾向性十分明显,这些进步青年日后会成为组织的一份子,或多或少都与组织有一些外围接触。
当局查抄取缔沙龙不要紧,但如果拔出萝卜带出泥,事情就复杂了。
明楼斟酌了一下,道:“不要让大家赶过来了,这种时候集合十分危险。通知大家稍安勿躁,等候消息,其余一切照常。”
“文学沙龙那里,我们的人不方便出面,一出面就有暴露的风险。”
明楼忽然发现没有看到林禹,问道:“林禹同志呢?”
“他赶去沙龙了,说是不能让学生们冒险。”陈书记答道。
“简直是胡闹!”这样的低级错误,明楼震惊了,他看着陈书记。从陈书记脸上尴尬的表情里,他读懂了,林禹的行动是经过陈书记的同意的。
事已至此,明楼深吸了一口气,道:“派我们的暗线盯住沙龙,如果林禹同志暴露了,立刻安排所有人撤离。”
“另外,给我一份去过沙龙的学生名单。”
陈书记嚅嚅:“文学沙龙,就算被抓住谈论政治,也只是申斥而已。没有这么严重吧,明楼同志。”
明楼皱眉,耐着性子解释:“如果真是泄密,沙龙必然已经张开了一张大网,就等着我们的人投进去。我们尚且不知道泄密者了解多少情况,林禹同志一去,暴露的嫌疑很大。我们不动,就不会暴露。反之……”
明楼沉吟了一下:“林禹同志是核心成员,如果他暴露了,会对组织造成重大损失。”
陈书记这才醒悟过来,赶忙叫人去找名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地下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了,明楼和陈书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被安排去拿名单的阿诚。
阿诚把名单递给明楼,欲言又止。
明楼轻喝:“一脸官司,有话就说!”
阿诚轻声道:“我担心我俩都不在家,明台又出去瞎逛惹祸。”
明台出门的事明楼同意了的,他俩亲自看着他出的门。明楼听懂了,明台也去了那个沙龙。
他吃过午饭出的门,这个时候,只怕早就到了。
不让人省心的东西,明楼蹙眉,批评阿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先看名单。”
名单很长,因为要全面考察,所有去过的学生都在名单上,只在后面单独统计了次数。
阿诚忍不住看了看表,两点半了。他心里着急,自动请缨:“陈书记、大哥,我从来没去过沙龙,是生面孔。比林禹更合适,我开车去,拦住他。其他的事情,我会随机应变。”
其它的事情指的是什么,明楼很清楚,他摇头,语气严厉:“你逞什么能?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和组织无关的人。”
一语双关,阿诚强忍住担心:“是,大哥。”
突然,明楼的目光停住了。
阿诚循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全勤的那一栏里,一个温婉的名字静静地躺在纸上:齐淑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