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人,那事 (三)(1 / 1)
暮光里的视线缓慢地射进阴暗的教学楼的走廊,夕阳羞红着脸躲进沉沉而冷硬的建筑群里,天色昏暗了些。
教学楼共有五层,所有教学楼同一的格局,中间凸起的宽广些的走廊,向着两侧数学公式般的一点点变窄,整座的对称,一面阴里、一面却是昏黄。
五楼的走廊在暮色临近里安静了许多,纸屑不规则的躺在地板上,冷眼看待走在上面的人。
“还不走吗?都没人,别说是漂亮的女孩!”
“嗯!”
一段时间以来我都和阿雄站在高处的楼道上往下看,不为别的,这样视野更广。阿雄说,这样看到的美女也更全面,清纯像是瘾君子嘴里吐出的烟,白的朦胧,火热像是摆在酒吧里的酒的,烈的奔放……这些都能看到,无论哪样似乎都在引人犯罪。
阿雄最近善用老师在课堂上教的成语,有一句说是“望梅止渴”,出自《三国演义》里曹操的事例。
阿雄活学活用,化用成“望美止渴”,实乃作为学生之典范,只可惜老师们“迂腐”的绝不会褒扬此人。
此话我参之不透,一直以来总单纯的认为是其本意,因为本意用于我们望美也是可许的。
多年后终于不再单纯的更深的体会得其间的深意。美是可以止渴的,此渴非同小“渴”,是乃□□也。
时光里,回过头一望,发现原来此货竟比我早熟许多。
“那是三班的,陈小小!甄鸣!”阿雄说,一脸惊讶。
“嗯!”我早就看见教学楼右上方位的黑色的四百米跑道上走着的两人,一人是甄鸣,一人是阿雄口中的陈小小。
小小生的妩媚,一头长发飘的像是出现在梦里的人,年纪同我一般已然美得出众,学习成绩在级里也算拔尖的,已为校里校外千万学子所慕。甄鸣在她的身边依旧显出该有的活泼,远远一看也能看出她的话依旧多的箩筐也乘之不下。
夕阳像是纸质的一样,留在地面上,留下黑色跑道上两道长长的剪影。
“我有点累了,回去吧?”陈小小挽起散落在额头上漂亮的长发,娇媚无比。
“嗯!好。”
“天很晚了,我爸可能急死。”陈小小笑着说,脸上在夕阳里看不出神情。
“我爸妈才不管我,他们只懂工作。”甄鸣说。
脚下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远处万家灯火亮起。
跑道上两个人影缓缓的走向不远的校门。
“二班的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想泡我,被揍了!”陈小小笑着,优雅的踢开一块放在路面上的小石子,然后把背上的书包放到身前,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有加菲猫图案的好看的粉色玻璃杯子。
“送你!”
“嗯?阿涛做的?他怎么知道这事?”甄鸣说,连带着接过她的礼物。
“好看吗?”陈小小继续答非所问。
“你回答我!”甄鸣生气地瞪着眼睛。
“嗯!”夜幕已来,黑暗中响起一声叹息,轻轻地一声答应,“是我告诉他的。”
“你疯啦?你告诉他,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就是痞子,流氓中的流氓!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他!”甄鸣骂道。
“那人活该!”小声地说话。
“活该?有谁能是活该的?”甄鸣说,露出失望之极的表情。
甄鸣加快了脚步,整个人融化在夕阳里留下的校门的阴影里。
陈小小走在后面,昏暗的颜色在她身上流淌开,她有一刻的发呆,眼神里能看到隐藏着的化不开的悲伤。
前方的黑暗里低低地响起一声不可闻的声音,“杯子很好看,谢谢你。”
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无奈,是世界上最有力创伤人的伤害。总有一些人始终留守着空荡荡的世界,不让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发现。
黑暗最是无情,慢慢地侵占着这片土地,遥远地方的空城不为人所知。
我离开学校就直径的回家,和阿雄分开,一个人走在熟悉的路上。
学校到我家的路上存在着一小片说大不大的树林,一条林间的小路弯弯曲曲的伸向另一方。落叶铺满的地面能看到像小虫子一样蠕动地细小纹路。
远处亮起一盏盏的灯光,窗户透亮。老式的平房屋顶上冒起一囱囱的炊烟,菜香已然扑鼻。
妇人从房子里抬着捡完菜后的水盆向着门前的沟槽里倒水,抬眼看见刚回到家经过一天工作满脸疲惫的丈夫,欣然的笑。
“小路,这么晚回家!上课很认真喔。”她是我熟悉的人,很平凡的人。她家的门口我每日必经。
“是,吃饭了唼?”
“还没有!就要吃了。”
转角的时候,漆黑的小巷子,昏黄的光线穿之不透。一个人影悄然的站在屋檐形成的更深的黑暗里。
以我的胆大,也不觉产生一丝诡谲。
“谁?”
“嗯?”黑暗里传来回应。
人影转脸朝我看来,长长的头发,透着乌黑的色泽,很漂亮。我看清些她的脸,有种熟悉,有种深沉。
“甄鸣?”我不确定的说,她散着头发,没有活泼的马尾。
“嗯!路!”她看清是我,惊讶地说。好像这种情况是不能发生的一样的惊讶。
“你怎么在这?”
“前不久刚搬到这里,所以我理所当然的在这啦!喏,那就是我家。”她指向一个地方。
顺眼看去,是一座平常的二层小楼,处在同样平常的一列不拘一格的楼房中,楼房里同样亮起灯火,只是仿佛缺少了什么。
“喔!你家。”
“你也住这?不远?真好,你们以后可以结伴上学?”如以往般的活泼的笑。
“好,我还求之不得呢。”我说。
“你怎么站在这?不进家里?”我问。
“看星星!不好吗?星星真漂亮!就是没有月亮。”她说,抬头看向天空,莹星朵朵,但并不多多,不比北方天空里星空的璀璨,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她看着那座房子的眸里闪烁着难明的恐惧。
黑暗里盛开的黑色花朵,花瓣流落的条纹,荡开的层层涟漪,一波波的向外流去。
你隐藏的什么,我始终寻找不到。
清早的雾霭沉地像是漫起的硝烟。我早已习惯早起,避免了每个早晨的“兵荒马乱”,一段时光里最美的就不过平静的早晨。
大街上三三两两的悠闲着走动着晨练的人。街道面铺的老板正掀开锅盖,滚烫的开水冒着浓烟与雾气交融在一起,然后放下撂子上弄好的白面;卖猪肉的大叔骑着摩托载着顶着猪头的肉从远处驶来,排气筒“喘”着大气从我身边经过,马达发出不堪的□□打破城市的宁静。
甄鸣家的门紧闭着,新装修的铁门泛着冷到发颤的光,光滑的门面倒映着我的影子,我犹豫着,至于为什么犹豫我也不知道。
二楼的窗户里突然地探出一个散乱着长发的人。
“路!这么早。”楼上冲下面叫着。
我抬起头,内心欣喜,方才的心情荡然无存,微笑着说:“我本来就这么早!早起的鸟人有虫吃嘛。”
清爽的晨风吹来,清晰的空气里传开少女的笑声。
“那我可是虫,懒虫。”
“是吗?懒虫!”
“快进来,外面凉。我给你开门。”
二层的楼房里,小声地传来“踏踏”的脚步声,相隔几十米远的大街上开始忙碌的杂音被践踏成无声。
“你自己在家?”
“嗯!他们都出门了,一个星期后才回来。所以吃的都要自己弄,刚搬来这里没多久,对这里并不熟悉,也不太喜欢出去吃。你吃早饭了没有?”
“噢!吃了。”我发现很多事都不用自己问,她就会自然地告诉你。
“那你坐着等我,很快……”然后甄鸣从容的进了厨房,然后传来一阵忙碌的声音。
窗外照射进清晨的阳光,屋子里很干净,阴暗的角落随着光的节奏渐渐地温暖起来,
不同的地域生长的水果是不一样的。相比于东边,西边的水果总会甘甜许多。不久前就与甄鸣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她问我“假如,你出生在西北地区的小家庭里,你现在又会怎样?”我说“我的生活会比现在更拮据,也有可能因为没钱而没有学上,更会为了吃的问题四处奔波。”现在呢!我想无论怎样我都可能不再是我了,而你也不会再是你了。
体会最深的,处在两个地方的两条射线,虽然有一个点的交集,之后却是俞远。或许存在着一面可以折射的镜子。
我与甄鸣的不同在背景里一目了然,比如说:我并不会做吃的,虽然我是男的。
“你不是说,你不会到二中么?怎么……”
“想在这里呗!不行?”她回过头来说。
我们两个就走在那条必经的林间小路上,她在前面,我在后面。
“我没有告诉我爸妈,他们没空,也没法管我,正好我家还是农业户口,所以自然来二中了。”她说。
“没告诉?”
“嗯!不然他们会托关系让我去三中读的。”
林间的树叶轻巧地在路上走着,落叶的深处一只只微小的爬虫无声息的活动着,偶尔总有几声间续得低鸣。
甄鸣的成绩很好,要是想绝对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什么原因?”
“你觉得需要什么原因?”
佛家常说“因果”,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然而却如甄鸣的意思,有些事情做了并不一定非要有个明明白白的理由。我一直非常赞成这个观点。
阿雄今天迟到,难怪并没有来找我一起上学。小白老师为人很地道,先招待他站在班门口欣赏班上早读时的“读书声”而且令其“声声入耳”更加要“声声入心”,以便让他在下一堂课上能在全班的面前把早读的诗文流利地背诵下来。
其实背诵是很容易的,但是要在别人目光的注视下背诵就是困难的,更何况阿雄并不具备背诵这一才能的丁点,所以难上加难。
由于深知自家叔叔的为人,所以并不敢于驳逆老师,结果只有顺从,所以整个上午阿雄那里“读书声,声声入耳。”
“你怎么迟到了!”第一节下课的时候我走到角落的位置,阿雄就坐那。角落的地方是垃圾堆,所以“海纳百臭”,臭的极具地方特色。
“噢!昨天我叔在家发酒疯,被吵地很难睡着。所以晚起了。”
“那你没被波及?没被揍?”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蓝的让人神游,刚好窗前走过两个身影,甄鸣绑着活泼的马尾,陈小小依旧漂亮,两人说笑着经过。
阿雄低头苦读,甚像古代的读书人,没怎么鸟我。
我抬起手轻拍阿雄的肩膀,以此表示我要走了。
“啊!”
“你干嘛?好痛!”阿雄反应激烈,猛的站了起来,生气的神情如同裸体女人的身体,一览无遗。
“你那里怎么了?”
“这里有伤!”阿雄抖着垂直向下的右手,左手按着伤口的上方,缓解疼痛。
“被你叔打的?”这个时候对于一个很好的朋友来说是应该生气的,但是有一种冲动是会随着时间逐渐转化为另一种感情的,无奈的悲伤吧?
“我早晚会杀了他!”
阿雄的脸庞有种恨,隐藏在深处的或许也存在着名叫悲伤的东西。
我看着他的身影坐下,身后的天空变得更蓝了,像湖水一样的深不可测,似乎有很多人在那里游来游去。
甄鸣和陈小小在预算的时间里经过我的班级,一切依旧。
上课铃像是怨妇嘶哑地□□,能牵动内心的或许只有血淋淋的伤口,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空的像走在澒洞的空间里,漫无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