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朦胧的恋 (三)(1 / 1)
锦走出学校的大门,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处处亮起的霓虹灯使她迷醉,如置身于梦中,刚才的事情让她难得的找到在这些日子里所没有的宁静,他让她感觉到真正安静着的快乐,暂时忘记那些使她不堪重负的事情。但是现在那些沉重到能压死人的事情,在清醒过后又一次从心里深处冒了出来,是那样的让人绝望。
立秋在好几天前就过了,风声里能听到寒冷的时节已经离此不远。街上的行人自顾自的行走着,没有人会格外的注意到这样一个穿着单薄的女孩,除非那人是个蓄谋已久的猥亵犯。
回到家锦并没有想到要去开灯,狭小的窗台外面传进来一缕缕昏暗的光线,就像是那些在死亡国度里飘荡至此的无根游魂。锦累得躺倒在沙发椅上无力的发着呆,她又不自觉的想到了他,他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在他身边我感觉到内心的平和。
锦躺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眼睛适应了周围昏暗的光线,瞳孔在黑夜的阴影里闪烁着微弱的光亮,视线盯着厨房。现在,爸应该去了医院陪着妈吧,等下吃个饭洗个澡我也要去医院里。
妈妈的病大概会很麻烦,几天前医生就诊断说这次的复发所造成的后果很严重,会让人难过,究竟是怎样的“难过”锦真的不敢去想。
她强打起精神,起身摁亮了屋里的白炽灯,灯光像是千万缕棉絮在这简单的厅堂里缠绵,四周很安静,唯可听见厨房里滴滴答答的落水声。
少女托着疲惫的脚步走向灰暗的洗手间,她想先洗个澡。
中医院门口的车流像是肚子里蠕动的小肠,缓慢而让人觉到一点笨拙。月亮不知道又躲到哪里数着小星星,凉风吹过一条条被糜烂的灯光笼罩着的街道,笛声不断,人来人往。
白色制服的医生护士在端正的医院大门里面来往进出,一股子医院里独有的气味在方圆很远的范围内飘来荡去。
锦轻轻地打开病房门,锦的爸爸正坐在病床前,他的表情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平静的像一摊死水,好像已经把所有的苦痛通通的噬进了心脏里面。他头低垂着,视线散在了灰绿色的地板上,到好像能从其中寻找到什么一样,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锦进入病房的事实。他前面的病床上躺着他病重到奄奄一息的妻子,锦的妈妈。
锦随手轻关上门,急切地走到病床前,想要抚摸妈妈那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模样的脸,但是她没敢,怕惊扰到此时得以短暂安睡的妈妈。
锦爸缓慢地抬起头,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锦的到来,他空洞洞的目光才找回点神采。
“来啦!学校里没什么事情吧?”锦爸说。他的视线开始盯着这个他唯一的女儿,她是那么的可爱,她还是个孩子,但是却“继承”了自己的可怜与悲苦。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正如生活依旧给了他苦痛一样的无可奈何。
“没有什么事。”锦不想接着他的话说学校的事情,她在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妈是吃过药才睡下的吗?医生怎么说?”
“嗯,医生说情况不……”锦爸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不愿意让这个他疼爱的女儿过早的知道什么,即使她已经能够猜测到。
虽然爸爸只说出半句话,但正如锦爸所想的那样她确实能够猜测到事实是多么的让人绝望。她把头轻轻地放到妈妈的身上,希望能够再次触摸到母亲怀抱里的温暖,她真的希望能好好的在妈妈的怀里大哭一场,但是她不能,因为她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在让爸爸也更加的难过,而泪水只能够交给被子以及哪个漆黑的角落。
远山的夜空无比安静,近处的街市分外喧嚣。窗台上那锦在妈妈刚住院第一天栽种的“香石竹”在秋夜的微风里轻轻地抖动,它始终昂着头希望能够迎着月光更美丽的绽放。
病房里的灯光分外的明亮,锦安静的把脸贴着覆盖在妈妈身上的白色被子,光线折射,明亮的刺痛人的眼球。
锦爸把视线从脚底板上再次转移到女儿身上,锦抬起头,目光交错。
“阿锦!你现在的年龄段应该要好好的学习……”锦爸说完这句话像是忽然忘记的下面该说什么一样又像是在斟酌用词,隔了一会才说:“我可以照顾好你妈,你妈妈也不愿意你放下功课来照顾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事情不用我们说你也能够懂的。”
“我不想读了……爸!”这句话仿佛消耗尽锦所有的力气,但她又极力的表现出自己的无所谓,说完后再次把头靠在妈妈的身上,灯光明亮似华,妈妈闭着眼睛睡着呢!但是谁也没有看到女孩眼角闪光的泪花。
“你……”房间里传出长长地叹气声,远远地回响进次元空间内,悠悠的回荡在今后的岁月里。
一个星期后,灰蒙蒙的云遮蔽整个天空的光芒,风卷动一个个漩涡,逐渐的形成黝黑的黑洞,吞噬人的所有轻松,从而变得压抑、沉闷。
像是往常一样的经过锦家的店门。今天这家店的门紧闭着,森冷的卷式铁门冷冷的谢绝一个个来客,毫不留情。
锦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辍学了,传言说是她在学校外面交往了男朋友,导致无心向学,离谱的更说她被人搞大了肚子,最后被人抛弃了,自觉没脸继续在此就读,只能辍学。更离谱的是这种离谱的传言竟然有不少的人信以为真,即使锦时年才十四岁。
世界上也唯有谣言的传播速度才可能接近光速,不用多久这样的传言就会以一个嘴巴传到两个耳朵里,然后再由三个嘴巴传到数不清个耳朵里,由此传遍整个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我并不相信这些,于是对散播谣言的此类人深恶痛绝。但心里难免不安,她真的可能离开了,也许就在昨天。
教学楼的走廊里回荡着清冷的声音,我一站在这里,这声音便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避无可避,直接刺破人的耳膜,留下隐隐的恐惧。
我从书包里掏出门钥匙,开了门放下了书包依旧在课桌上不安着等着让我不安的人。
时间就是个龟儿子,你越是在意它,它越是以龟速行走。我正盯着这只龟儿子,所以理所当然的看到龟速的轨迹。
缓慢的不安,不安的缓慢。
教室里陆续的到来一些人,纷纷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做起自己的事。
小明和阿雄刚一进门就叫嚷着,声音打破许久的平静。
“你爷爷的怎么不等我们就来了,有异性没人性?”小明骂骂咧咧地,一进来就冲我打了一拳,并不怎么用力。
“我们去你家找你,你妈说你来了!”阿雄说,他的语气从没有火气,至少对我还有小明没有火气。
“什么有异性没人性?你大爷的说什么呢?”我压下刚才的不安,玩笑的回了小明一拳。
“没有?上个星期的星期四下午是怎么回事来着?好像有两个人在跑道上走来着。”然后转头对向阿雄:“对不对!”
“嘿嘿~”
“你们跟踪我!”
“跟踪个屁,我们是正儿八经的看到的。”
……
预备铃相比以往更加的嘶哑,像一个胸口横梗着浓痰的人声嘶竭力的叫喊。
没有阳光的踪影,它被阻挡在灰蒙的云层里,无论怎么用尽全力,都无法在此时照射到早已阴沉的心上。
短暂而并不短暂的等待里,该出现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类似于此类的事,老师们从来不会过分关心,也就没有跟我们这些毛孩子解释的义务。
明显的想让老师主动说出锦的消息是不可能的,只有自己主动询问。
第一节课刚下课,教室在一节课45分钟沉闷的忍耐里随着老师的一声“下课”爆发出积压已久的嘈杂。
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从一半的阴影里可以感受到森然,而另一半在这样的天气里看起来也并不光亮。
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沓沓学生的各种作业本,堆成标准式的现代性高楼,仿佛可以看到建筑艺术的身影。而且区域分明。
“老师锦今天咋没来?”
“噢!有什么事吗?”她鼻梁顶起一副白色金属边框的眼镜,从里面射来死板的神色。
“没,没什么,她有东西在我这里,要还她。”听的出带有紧张的气息。
“嗯!她家好像出什么事了,具体情况家长也没有多说。”
“这样喔!”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然后又狠狠地把心提起。然而依旧换做高兴的表情,说:“感谢诶!老师。”
我刚打算转身离开。
“对了!你的作业还没交吧!”本来有一点放松的心情再一次紧绷了一下。
“放学前一定交!”
离开的速度更快。这离开的速度好比物理课上所教的:逃逸速度。
阳光开始穿透一层层的灰云,光线交错成绚丽的图案,恍惚中可以感受到一种神圣。
妮的班级是在四楼,这说明她的成绩不错,至于程度如何,毫无疑问的绝对是在自己之上。
锦和她是好朋友,可见锦的成绩不差,至少以前不差!至于为何有落差,这可能取决于锦在来到现在这个班级前请假的一个多月。
四楼的走廊明显干净很多,青绿色的巨大石板蔓延整个地面,其上的纹路像是星河一样密密麻麻的纠缠不清。
即使是下课这里也会比楼下的上课更加的安静,或者更直白的说是更静,静的死气沉沉。
“同学,晓妮在班上吗?”我问坐在靠近教室前门的学生,我站在门边上,头顶上是醒目的“六年级二班”的牌子,这是个重点班。
这同学透过一层厚厚的镜片打量了我一下,眯起的小眼神几乎要闭上,让人生怕他会看不见,我产生一种想要凑近以便让他看见我的冲动。
“在教室的后排!”他说,然后呆板的拿手指向教室的角落,妮就在那里趴在课桌上,像是内分泌失调似的一脸憔悴。
“嗯!谢谢诶。”
“你怎么这样了?”我看她一脸有事的表情,突然地问道。
“和你有关系?”晓妮说。
“貌似还真没什么关系。”我说。
“找我有什么事?快点说,姑奶奶我可没空,还要再趴会呢。”晓妮不耐烦地说。
“那个……那个……”
“哪个?”
“锦怎么没来呢?”
“噢!那么关心干嘛?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妮嘲讽地说。
我一向自认脸皮厚,但听了这话也不得不脸红,心底只想说有关系,当然有关系!但至于怎样的关系?内心茫然……
起风了,四楼的走廊上零星的几个人也被吹进了各自的班里,只剩下两个人。
从这里往下看视野相比于二楼清晰许多,整齐划一的窗户边框泛起灰黑色的冷光,极为刺眼。隔着一栋教学楼远的体育场聚集着几个班的学生,他们在等待着上体育课。
“只是想知道!不行吗?”平静的听不出语气。
“喔!”旁边传来诧异的单音节词。
“快上课了!”我带着催促的意思说。
“她在第二人民医院,305。”丢下这句她转身走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