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浮梦(1 / 1)
深夜,鸡犬之声亦寂,月亮被云雾隐了半边,闪着模糊的光。那月光垂怜的人,靠在小巷脏污的墙上,乌发半解,手里的酒壶倾斜着,酒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腿边积聚了许多破烂酒壶。
眼望着蓬山路近,又怎地月满还亏。天长地远,希夷幻境,眼睁睁琉璃灯尽,相思不及。
怪不得人说月无情,总择散席耀眼。此刻,我从发丝间看着无情的月,千种心思绕眉梢,眼角尽是周郎恨。
一早醒来,人便不见了,我发疯似的找了一天,连根头发都没看到。如今只能借酒消愁,可连酒保都烦我赖着不走,把我撵了出来。
琉琰呀琉琰,你什么时候竟变成如此模样!
我扪心自问,也不想这样,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睛也似乎被蒙了灰尘,看不清自己,看不清人世。
夜幕如画,一望无际的黑,混沌着太虚。
忽然,横在路上的腿似把人绊摔了,传来“扑通”一声。那人一摔,后面两个人也摇摇晃晃地跌到了他身上,几人一阵狼嚎鬼叫,又狼狈地爬起来,往我身上凑。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绊大爷!”那为首的男子的脸恶心至极,在眼前晃呀晃的,我一把推开他,又往嘴里倒了口酒:“滚,别烦本公子喝酒!”
那人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幸而后面的人扶住了他,才没摔倒。他又走过来,又凑到我脸上看了半晌,啧啧地笑了起来:“真是个泼辣主,但大爷我喜欢。呦,长得还挺俊的!”一双手又在我脸上摸了几把。
“滚”我淡淡道。
他趁机抓住我欲推他的手,极其浪荡地摸着,顺着手腕直摸到衣袖里。另一只手将我的手按到墙上,压在头顶上,腿也压住我的下半身,挣扎不得。
“乖,让大爷好好疼你!去去去,大爷办事呢,别捣乱!”他推开另外几个欲上来的人,不耐烦道。
那双肥手覆在脖颈上,然后挑逗地往下摸,撕开外衣,肮脏地亲吻着。
我闭着眼,仿佛已死了般。
“大哥,这货色,比上回的公子,滋味哪个好?”站在一旁艳羡无比的男子问道。
“切,那位虽美,却只是个弱家伙,这个更野!”他含糊不清道,一双手也摸向了身下。
“说得也是,那位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才玩了几次就经不住昏了。”那人极尽回味道。
我迅疾地扼住他快伸到身下的手,冷声道:“你们说的,是哪个公子?”
“小美人,你劲儿真大,大爷就喜欢这样的。”那人嬉笑道。
我加紧了力道:“快说”
“真是!柔弱的美公子,扶绥还能有谁呢!就是那夏侯家的美公子呀,那模样,长得比醉香楼的花魁都好……哎呦……”
我一脚踢飞他,站起身来,踩在他身上:“想不到,竟是你们这群败类毁了他!”
“难不成你想为他打抱不平?呵呵,我告诉你,大爷我爷爷可是扶绥的大人物,当年任翰林学士的时候,皇帝都得敬重他,你算什么东西!”他斜着眼道。
我看了一眼另外三个人,那几个人哆嗦着,没敢扑上来。
“也对,你这么大的面子,我又怎么能对你不恭。”
“知道就好,不过看在你的份儿上,只要你让大爷我快活了,大爷我就原谅你。”他色迷迷道。
我冷冷一笑,伸出手指,抹了点东西,然后隔空比划了两下。“这是小小的礼物,还望笑纳。”
那人抱着脸滚来滚去,嚎道:“龟儿子你在大爷我脸上做了什么,疼死我了!”
不再理他,我朝另外三个人走去,我走一步,他们便退一步,像只见不得天日的老鼠。
我刚准备抬起手,他们便吓得一致昏了过去。冷风吹过,我头上冒了几条黑线,只是消一下你们的记忆而已,省得来找麻烦,至于吗……
将几人的关于此夜的记忆一同抹了,然后理了理破烂的衣服,往宅里走去。
彼时头脑醉乎乎的,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黑影跟了过来……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明明记得是倒在门口的……
算算时辰,已日上三竿了,我真是能睡。脑袋却还是昏沉沉的,像是要裂开。
丫鬟打水进来,说是管家早上出门看见我躺在地上,就把我背了回来。洗漱后,丫鬟又把饭菜端了上来。
我简单地看了看道:“怎么没有‘红梅映雪’?”红梅映雪是一道菜,家里的厨子的拿手好菜。厨子是从南方来的,故而做法精致而奇特。将鱼煮熟后将鱼肉一片片挑出来摆在盘子里,再挑了刺,接着将熬的汤汁倒下,既有鱼味儿,又有汤料,美味无比。看着就像白雪上开了成簇的红梅,赏心悦目。这是每餐必有的。
“公子,这本来是有的,但我离开了一会儿,就不见了……”丫鬟支支吾吾道。
“好了,没事,下去吧!”估计是哪个馋嘴猫偷吃了,罢了罢了,君子成人之美,少吃一顿也没事。
刚用过膳,清寒便来了,悠悠地瞅了一圈。
“别瞅了,人走了。”我道。
“怎么走了?”他反问道。
“我怎知?”我耸耸肩。
“告诉你一件奇事”清寒寻了个座椅,抢了我的茶喝了两口道。
“什么事?”我抢回茶,瞪了他一眼。
“那陆家的大公子,一早起来,脸上竟出现了几个字,像是画上去的,可怎么也洗不掉,一传十十传百,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清寒笑道。
“上面写着什么字?”我不禁好笑道。
“不举”清寒道,“扶绥谁不知道陆虎最爱采花劫草,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冷笑道。
“话说……”他走到我边儿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看稀世珍宝般。
“看什么?”我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
“小毓,认识你这么多年,现在我才真正认识你。”他拍拍我的脸猥琐道。
我打掉他的手,莫名道:“你在说什么?”
“我有直觉,你和思离姑娘先前绝对认识,说,你是哪座山的妖精!”清寒半开玩笑道。
“罂山”我道。
“这是什么山,没听说过。”他坐下,眯着眼道。
“罂山现在的名字是汾山”我浅浅道。
清寒眼睛蓦地睁大,手指着我,抖抖的。“那山位于桐城右侧,与先林接壤,我竟从来没听说过它还有其他的名字!小毓,你……”
“清寒,我告诉你,我是一只狐狸……”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比较好。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简单说了说,他表情呆滞,愣着不动。我想着是吓着他了,摇摇他的肩:“你怎么了?”
他突然恢复,抓住我的领子兴奋道:“我说你怎么长得妖里妖气的,原来竟是头公狐狸!”
“咳咳”我差点气绝身亡,“你别说难么难听,好歹我还是狐仙,不是狐狸精。”
“说的也是”他又往后站一步,眼睛像狼眼般,发着幽幽的精光,嘴边还带着算计的笑。
“你,你想干嘛……”额上冒出了冷汗。
“小毓,你也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送个东西去外地都得费财费力,若是你用你的法力去……哎呦……”
“甭想!”我敲敲他的头。
“有话好说嘛!”此刻我发现他不愧是商人的儿子,会打算得很。
“别想!”我打断他道。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只拉货的苦命狐狸……真是,有辱身份!
出去找了找东西回来,桌子上的饭菜便少了一半。我擦擦眼睛,还以为眼花了,可确实是剩下了一半。看着不像是人吃的,倒像是动物干的,难道家里进了野猫子?
经过深思熟虑后,嘴角亮出一抹得意的笑……
“吩咐下去,让厨子再做一份‘红梅映雪’”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菜便端上来了,我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忘了一件事了。”忙匆匆地跑出门去。
屋里里静悄悄的,只有鱼香味袅袅飘散,惹人垂涎。忽然,一个白团子扑腾地爬上桌子,哇呜哇呜地吃起来。在警觉到有人接近时忙准备逃,却被我一把揪住了耳朵。
“原来是一只狐狸,还修成了人形。”我作法将他捆住,很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五六岁的小屁孩。
小狐狸胸前满是汤渍,看着滑稽无比。他瞪着圆圆的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被你抓着是我倒霉,但是同为狐狸,狐狸何苦为难狐狸……”
我嘴角抽搐着:“你怎么知道我是……”
“若不是看到还有同类,我才不跟着你呢!”小狐狸道。
“你爹娘呢?”我问道。
“全死了”小狐狸低着头闷闷道。
“好吧,如果你不嫌弃,就留在这儿吧!”
不过家里多了个孩子,该怎么向别人解释呢,儿子?不行不行,我还没成亲呢!对了……
我解了法术,道:“以后你就喊我哥哥”
“凭什么”他不服气道。
“不喊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只好跟人家说你是我儿子了……”我狡猾道。
“好吧好吧……”小狐狸妥协了。
“对了,你有名字吗?”我问道。
“时间太长记不清了”他又趴在桌子上吃了起来。
“你才这么大点,顶多有一百年的修炼,怎么可能记不清。”我道。
“谁说的,我已经六百零三岁了。”小狐狸道。
“……”我没理他。真是六百多岁,早就可以修成少年了,何以还是个小孩。不过问多了也无益,恐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这段日子偷吃这道菜的人便是你吧!”我道。
“呃”他抹抹嘴,尴尬道,“太好吃了,我就……”
“好吧,也没什么。”只是害得我一连多少天天没闻过鱼味儿……
把大家召集过来,说本公子的小弟来了,大家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尤其是丫鬟们,一个个两眼发光,尖叫着要晕过去。
也对,看那小狐狸长得软绵绵白嫩嫩的,假以时日,定是个美少年。
不过这些,我已没功夫去想了,我只想知道,玉,亦或是烟,他什么时候回来……
吴宫啼泪栏杆红,故梦重回几经雪。
浮生原是梦一阙,红袖清歌舞三秋。
然而,我希望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