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噩耗(1 / 1)
总是会不经意间迷失自己,浮沉,真的不由自己。有多少人,能在这茫茫情海中一如既往呢?
三月桃花开得正艳,满院生香,远远望去像是一团团火焰,又像是女儿家抹在脸上的胭脂。
我坐在树旁,品着香茗,读着庄周的《逍遥游》。
或许只有庄周最了解人世罢,纵然鹏有“若垂天之云”之翼,却也只能“去以六月息也”,时势造英雄,没有时势,英雄也难成。
清寒最近写书貌似渐入佳境,只是坚持不让我看,说什么写完了再看。他的脑子里,成天装满了英雄美女,我笑他鼠目寸光,毕竟他经验少,他气呼呼地走了,说领个媳妇回来给我看。媳妇没领着,倒跟那个齐豫吵了一架,也不知因为什么,也许就是卯上了。
对了,既然桃花开得正艳,何不把美公子请过来。心里想着,便行动起来了,把书一放就准备出门,却见清寒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看你慌里慌张的,打哪儿去呢?”清寒打量着我道,“算了,不说我也知道,想去找夏侯家的公子吧?”
这家伙,又开始唠叨了,我正想溜走,却被他拽住了衣袖:“嗳,别走呀,我还没说完呢!他要成亲了……”
我身形一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几乎是狂奔到夏侯府,连气都不带喘的,驾云都没这么快。忍了一肚子气,那小厮跟我说今天府里有事,不见客。我磨破了嘴皮子,就是不让我进去。
哼,以为本公子是吃素的吗?迅速施法,顺利地进了夏侯府。
正堂里有许多人,看起来在商量什么事。
“妃儿贤淑,知书达礼,做我们夏侯家的儿媳妇,我绝对不会亏待她!”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道,衣着光鲜,看着也并不像米虫,英气得很。看样子是夏侯淳的爹。
“夏侯兄过誉了,谁人不知你的三公子乃不可多得的美少爷呀,我们妃儿能嫁给他,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呀!”另一个男子肥头大耳,一身肥膘,说话时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看着便是个奸人。想必是那什么妃儿的爹。
两只老狐狸精似的人在互相恭维着,没发现我站在一边生着闷气。我隐形了,他们当然发现不了。
“玉儿,你看如何?”终于知道问当事人的意见了!
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侯淳,只见他缓缓起身,朝二位作揖,从容无比。
我在心里念着,你若敢答应,本公子废了你!奇怪,我这么生气干嘛,他成亲又不干我事。
他抬起头,眼里没什么感情,依旧带着他的招牌笑容。
“一切听从父亲之命”
脑袋“嗡嗡”的,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恨不得立即把他揍一顿。前天还说不想成亲,跟娘儿们似的,现在呢,跟缩头乌龟似的!
好你个夏侯淳!
手里把玩着茶杯,我挑衅地看着来人。
他见是我,赶忙关上门,眼中带着不解,走过来,又想在我手掌写字。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可怕的习惯!
我避开他,冷冷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哼,我若不在这儿,只怕还看不出你的虚伪!”
他歪歪头,不明所以。
“你都要成亲了,快准备接新娘子吧!”我恼道,声音不大,却把他吓一跳。
“你介意这个?”他扳过我的手写道。
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能冷哼一声。
夏侯淳许是明白了什么,笑得,花枝招展的……
这人跟烟一样慢性子,非要把我逼急了才肯罢休!
“我喜欢你我不想你成亲你听明白没?”我一口气说完。
他愣了愣,写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想你成亲”我干脆道。
“前面那句”
“我……我喜欢你……你也别想多,你这么帅,是人都会……哎呀”我再也说不出话了,因为他突然抱住了我,听着他胸膛的心跳,我的脸红红的。
有片桃花被风折下,飞进窗子,我伸手接住,感觉滚烫无比。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有什么东西,在时间的长河里沉睡,带着星微的悲哀。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呢!
世事无常,我总是在扮演一个弱者,我会难过,我会哭,我会不知所措。而我要的,仅仅是一个很平常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我问道。
“父亲说,我们家的产业有一半是靠他们支撑的。”他无奈地写道。
“切,把你当作东西卖了。”
“父亲也是一片苦心”
他握着我的手,丝丝凉意透到我的心口,我突然就分不清,他究竟是谁了。或许是太想念那个人……
我站在焚清殿外,看着那牌匾,不是什么时候已换成了“思彼殿”。我本不愿意来,只因颛顼一句:“他现在过得魔不像魔,鬼不像鬼,你还是去看看罢!”
我站在门外,思考着怎么开口,里面却说话了:“进来吧!”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踟蹰不前。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酒气,让人作呕。里面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碎了一地,走着也麻烦。
里面传来女子的哭声:“翊哥哥,你不要这样了,我错了……”
哭声渐小,我正想听个明白,却见绮竹从内室走了出来。挽着飞仙髻,身着碧海天青丝羽衣,美貌依旧,眼里带着抹不去的疲惫。她见了我,淡淡道:“进去看看他吧”
“你,还好吗?”我拦住她道。
“自己种的因,就该自己去承担,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她面无表情道,无声地离去。
心骤然冷却,三界的美人,绮竹,竟变成了这般模样,毫无灵魂,仿佛是个死人!
我走进去,垂帐里,一个身影出现在后面。我掀掉垂帐,看见綮翊斜在床边,手里拿着酒,地上是各种碎片。
他没有看我,我却忍不住了,一把将酒瓶扔到身后,伴随着坍塌,传来“轰”的一声。
“你这样,又能挽回什么!”我揪住他的衣领道。
他抬起头,血红的眼像孩子般,带着清澈的笑容:“琰儿,你来了?”
“我不是琉琰!”我甩开他道。
“琰儿,你不要生气了,我一定再给你做一个花灯。”他站起来,拉着我的手乞求道。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究竟怎么了?”
犹记得当年我见人间过节时放的花灯漂亮得不行,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送给綮翊。可是他不喜欢这种花哨的东西,不小心把它弄坏了,我很久没有理他。
“琰儿,今年下雪了,我站在门外等了你一个雪天,你都没有回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委屈道。
“我……”我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下雪时他非要在外面等你,说你喜欢雪,别人怎么劝他都不听,后来变成了一个雪人,冻得昏了过去,才敢把他抬回来。”颛顼走过来道。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着正玩着我衣摆的人对他道。
“那次去扶绥回来,便这样了,没有人知道病因。这样也好,省得像以前一样练功伤害自己。他谁都忘了,单记得你。”颛顼有意无意道。
“他记的是琉琰”我强调道。
“不管怎样,毕竟……你也不忍心的,琰,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他已经这样了……”颛顼摇摇头,踱着步子道。
“我知道”我缓缓说道。
“吃饭”我厉声对坐在饭桌边的的人道。
“我想吃桃花鱼”他嗫嚅道。
又失神了很长时间,我甩袖子起身。他拽住我,听话道:“我听话,我吃饭,琰儿不要走。”
说完,拼命地往嘴里扒饭,桌子上掉了许多饭粒也不知。
“慢点吃”我拍拍他的背柔声道。
“你不爱吃鸡吗?”我看着盘子里丝毫没动过的鸡肉香卷道。
“琰儿喜欢吃”他含糊道。
“我现在不喜欢吃了”我道。
“那琰儿还喜欢翊吗?”他放下碗,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你自己想”始终,还是不能骗自己,我知道,我跟他,再也回不了从前了……
“琰儿肯定喜欢翊,你以前说过的。”他自言自语道,继续扒饭。
我为他穿戴好衣裳,耐心道:“我带你去吃桃花鱼,记住,不能胡闹,不能乱说话。”
“好”他笑得暖暖的。
扶绥的其乐楼近日出了些新菜式,其中便包含着桃花鱼。一时名声大噪,食客满楼。
出门两天,是该回来了。
天色灰蒙蒙的,细如牛毛的春雨漫天飞舞,幕天席地,醉人心帘。
正是:
春意怜人泪缤纷,翠湖烟波浩渺掀。兰庭不与湘君意,诀泣抗袂伤竹痕。
春雨绵绵,虽不湿衣,却也难免让人烦闷。
我领着綮翊,走近其乐楼,远远地便听得里面传来喧嚣杂乱之声。
还没进门,店小二便匆匆跑过来,肩上搭着抹布,额上满是汗珠,一滴滴往下落,好声好气道:“二位客官,真是对不住,小店今日爆满,还请择日再来罢!”
时运不济,没办法,只好领着他离开。
“不吃鱼了吗?”他天真道。
“回去,我……给你做……”我艰难道。又得去搜罗一下菜方子了,许久未做,只怕……
转身,背过酒楼的一瞬间,心里有一种异常的感觉流过。离酒楼越远,我的心便越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遗落。
手指微微颤抖,我顿了顿脚步,仍继续前行着……
也许只是梦,对,梦而已。
但是,在以后的时光里,我会期待这是做梦,可是这个梦,却越发地让我疼痛。
我将他带回院子,打算去做桃花鱼。可是,在触碰桃花鱼的一瞬间,我竟然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力气,没有勇气……
我盯着鱼的白眼,毫无生气的眼,有时候生命的结束,真的很快。
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抱着头,浑身颤抖。
“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一个丫鬟跑过来道。
“怎么了”
“出事了”丫鬟焦急道。
“什么事?”我立即站起来,正色道。
“清公子他……”
我三步并五步,跑到正堂,看见坐在那儿的清寒。
“你怎么了?”我问。
他走向我,两眼失神,握着我的手道:“小毓,你告诉我,思离她究竟是谁?”
“何有此问?”我问道。心里猜想难道他知晓了什么。
他松开手,后退了两步,沉声道:“今日与老爷子闲聊,恰好谈到先祖。老爷子说先祖原来是琴师,后来生的孩子都当了官,便将琴艺荒废了。先祖琴艺精湛,可他独佩服一个女子,并说有她在,他便不抚琴。那绿绮是他的宝贝,宁可饿死也不愿拱手他人,可那次,他竟将琴送给了女子。”
他想了想,继续道:“那日思离姑娘说起这件事,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姑娘?而是绿绮确实在她身上。但是,怎么可能,隔了这么久,她,她……”
我扶他坐下,倒杯茶递给他道:“你先别着急,别乱想,我慢慢告诉你。”
清寒捧着杯看着我,眼里充满了信任。
该知道的便如何也隐瞒不了,不如和盘托出。
我背着手道:“如你所想,思离她不是凡人,她是得道之人,寿与天齐。”
“原来是这样”清寒恢复了神情,仍带着些疑问,“那她为何要来扶绥,还,进了那种地方……”
“因为,她在寻找一个人。”我道。
“谁?”
“我也不知道,只是,你切忌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毕竟她有她的事要做,我们也无权干涉,就当她还是思离即可。”我安慰道。
“她还有本名?”
“汜雪”我将他手里的杯掂走,自顾自地喝了几口,“为了这事,至于吗?”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糟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赶紧跑到房里。在看到他的身影后,一颗心才放下。
那人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床上,替他盖上薄被。
“这是谁呀?”清寒问。
“一个朋友,来找我。”我简言道。
“小毓,你对我都没那么温柔。”清寒瘪嘴道。
我赏他几拳,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