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重逢（1 / 1）
两天后，毕刚被临时调回孟方澜身边。
孟方澜颇有些歉意地对他说，这就是暂时借调，行政总监职务仍然保留，反正最近行政事务也不算多，先匀给部门里其他人干，等过了这阵子再回去。
“这阵子这阵子的，到底是什么事？”
孟方澜关上门，示意他坐下。
“最近我一直在查黑塔的财务系统，资料掌握得差不多，资金去向基本都推测明白了，只差一些确凿的字面往来证据，比如电子邮件。所以我在尝试侵入孙麟本人的邮箱，有点难度。”
他低下头喘了口气。
“这件事事关重大，别人在我身边我不放心，就放了新来的小裴一周假。而且……”
他拉开右手抽屉拿出一个扁宽的盒子。
“这两天感觉不是太好，疼起来的时候自己动不了。你要是看见我不行，就帮我推一支这个。”
毕刚打开盒盖，里面是注射器和一排6542针剂。
“您……”
孟方澜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往下说。
“医院开的，不是什么非法途径。而且这个和我以前常吃的解痉药是一种东西，就是强效一点儿，别大惊小怪。”
“您又去医院了？”
“嗯，前天去的。”
“医生怎么说？我就不相信哪个大夫能说让人继续上班疼起来就打6542的！”
毕刚有点激动，声音也大起来。
“祖宗你小声点儿，怕人听不见吗……”孟方澜急得搓手。
“坦白说，溃疡活动期，是让我休息。这不是事儿急没办法吗……”
“什么事儿急得比命还重要？”毕刚压下声音。“查黑塔是警察的份内事儿，您挣什么命呢？”
孟方澜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哥留下了线索，我查起来比较快。而且涉及技术方面，你知道，警察不见得做得来。”
毕刚不语，他也知道这是事实。孟家兄弟两个在计算机领域有超出常人的天赋，尤其是孟方澜，在技术方面比哥哥更胜一筹。
“我哥是想救董伯伯的，如果他不是住了院，应该……”他摇摇头，“虽然这件事已经晚了，但是我至少能还董伯伯一个清白吧。”
毕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沉默下来。
“我保证，就这周，我一定把证据取足，然后就给自己放假。”他笑笑，“你放心，我死不了。死了北斗怎么办，我又没人可托付，怎么也得等到生出儿子来。”
接下来的几天，毕刚把自己手里的行政工作都交出去，就守在孟方澜办公室的外隔间，听着他在里面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操作。孟方澜的身体还算争气，期间只发作了两三次。但发作起来的样子很是吓人，双手恨不能捅进肚子里，浑身发抖，冷汗出得像水淋的一样，身子蜷成一团连沙发都挪不上去，连毕刚这种见惯阵仗的都忍不住开口飚了脏话。
“我操怎么疼成这样。”他一边往孟方澜胳膊里推着针剂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就像个杀人的帮凶似的。”
孟方澜根本说不出话，闭着眼睛把嘴唇都咬出血来。
这天吃过午饭不久，毕刚听到孟方澜在里面叫他，以为他又腹痛发作，赶紧进去，却见孟方澜一脸严峻地盯着显示器。
“他们发现了，封了我们这里的IP段，我进不去了。”
“啊？”毕刚吓了一跳，“他们知道您在查他们了？”
“应该暂时还没有，只是发现了入侵者，对方也有网络专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要查是谁也是迟早的事。”
他抓起外套站起来：“跟我出去。”
“去哪儿？”
“我家。”
毕刚不明就里，但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敢多问，直接下楼去着车。
车子开到孟方澜公寓的小区附近公园，孟方澜示意他停下。他并不回家，却走进公园钻进了一家网吧。
毕刚随即恍然。他看着孟方澜进了网吧里最僻静的角落，插上U盘开始操作，心知不能打扰，便静静地守在网吧门口。他抽了两支烟，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才见孟方澜从里面出来。
“行了？”他紧张地问。
孟方澜点点头，他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这些天一直都跟着他提心吊胆，今天总算是有了着落。
“那，现在去哪儿？”
“先回家，撑不住了……”
孟方澜从外衣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一把直接咬碎吞了。毕刚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脸色煞白，脚下直打晃儿。
“行行，先回家再说。”他赶紧扶住他。但没走两步，孟方澜忽然又压住腹部弯下腰去。
毕刚急得直跺脚。
“我的小爷，您可千万别倒在这儿啊。再撑一下行不？”
他看见旁边有长椅，赶紧把孟方澜架过去让他先坐下。
孟方澜上半身几乎整个折在大腿上，虚弱地摇头，嘴里兀自说道：“没事，药效发挥得过会儿……”
毕刚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疼得浑身发抖，也只能一下一下帮他顺着背。过了足足半顿饭功夫，孟方澜才稍稍放松下来。
“能走了吗？”毕刚实在不放心他就这么坐在公园里。
“再等一会儿……腿是软的。”孟方澜低着头说，抬手指了指路东，“那边有自动售货机，你去帮我买点儿热的，牛奶最好。”
“行，我马上回来。您可千万撑住。”
毕刚小跑着去了。
孟方澜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额头抵着左手背，右手拼命抵住痉挛不止的腹部，咬牙忍着那一波波依然纠缠着的绞痛，觉得一分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公园里路灯稀少，绿地里的树木此时都变得影影绰绰，有些狰狞。
背后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从身后悄悄接近。孟方澜心中一凛，忽听到脑后有风声，他本能地一偏头，身子向右一侧，一根球棒擦着肩膀呼地一声砸在长椅上，被砸中的木板断成两截。
突如其来的危险令孟方澜肾上腺素激增，运动神经本能地复活了，他躲过一击后震惊回头，发现身后站了六七个流氓打扮的壮汉，每人手里都握着球棒，见他躲开第一击，立刻又都举着球棒扑过来。
一只纸盒飞到，砸在离孟方澜最近的流氓脸上，乳白色的液体飞溅开，烫得他哇哇直叫，却是毕刚买了热牛奶回来。
毕刚也来不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挺身护在孟方澜身前。
“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小心！”
球棒再次砸下来，毕刚闪身用手去夺。他和孟氏兄弟从小练过空手道，有黑带三段的资格，虽是面对手持球棒的凶徒，一时间还抵挡得住。孟方澜身手原也不错，可毕竟病着，才下了一个凶徒的球棒，就觉得腹内疼痛难忍，忍不住又按着肚子折下身去。毕刚看他这样，自是心急如焚，举肘挡开一只砸向孟方澜的球棒，又抬腿踢飞另一个凶徒，却不防脑后又一根球棒砸下。孟方澜看得真切，忍着腹中剧痛咬牙扑上去扭住凶徒拿着球棒的手，对方显然也是练过一些，肩肘一送，球棒脱手，飞起一脚便踹在孟方澜肚子上。这一下只疼得孟方澜连气都喘不上来了，眼前一片黑，闷哼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少爷！”毕刚大声惊呼。
一片白色风衣角滑进来，一只手挡开砸向孟方澜的球棒，双手一拗，对方惨叫着捂着脱臼的手肘蹲下去。
是易雯。
孟方澜知道是易雯来了，却疼得抬不起头来看她一眼。
加入战团的易雯很快扭转了局势，拿手的反关节技瞬间就让凶徒们倒下一片。眼看对方已经没有了爬得起来的人，易雯刚松了口气，便听毕刚大叫道：“小心！”
一个穿休闲西装的男人正悄悄从腰间摸出枪来，对准孟方澜的脑袋。
易雯想都没想就飞身扑上去，装了□□的枪发出闷闷的一响，易雯的肩头血花四溅，但枪也瞬间易手，男人后颈挨了重重一击，连哼声都没能发出就扑倒在地。
不过电光火石的刹那，尘埃落定。毕刚惊魂未定地看着肩头渗血，提枪站在一群倒下的凶徒之间的易雯。
“你没事吧？”
“没事，擦伤而已。”
易雯望着跪在地上的孟方澜，想上去扶，又犹豫着站住。毕刚冲上去撑住他的身子。
孟方澜左手撑着地面，右手虚虚地掩在腹上，面色像纸一样惨白。他极小声地吐出一句“叫救护车”，便倒在地上，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
毕刚大惊失色，伸手去摸他的腹部，只觉得掌下像木板一样硬成一片。他心下发沉，赶快掏出手机拨了120。孟方澜此时心里尚且明白，只是说不出话。他抬起右手，颤抖着探向外套的内兜，并指指易雯。毕刚会意，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一枚U盘，递给易雯。
易雯愣愣地接过U盘，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泪水早就流了满脸。
孟方澜闭上眼睛，一阵呛咳，鲜血大口地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