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1 / 1)
夏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保守的人。
有时候保守并不是一件坏事,当你把期望的底限原本就定得很低的时候,怎样的现实都能让人感到惊喜。
但他不知道现在,这种状况,究竟是该说惊得太多,还是喜得太多。更多的直觉,是自己是不是尚未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或者是被扯进了一个浩大的恶作剧之中。
来人共有五名,有着和自己惊人相似的形象,除了肤色有异,那浅灰色的衣饰的包裹下,怎样看都是人类的形体。
是谁?
他看着眼前鱼贯而入的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有点后悔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
“……”
夏原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逐渐靠拢的身影,下意识地朝墙角缩了回去,作出人类本能的防御性反应。
那几个不速之客对他似乎也颇有提防,齐齐地站在了五步开外,用一种好奇而又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夏原。从室内不甚明亮的灯光中看去,来人的瞳色大部分呈现出一种清澈的赤红,只有一人的发色和瞳色是紫色。
言语不通,处境茫然,但也许是从这目光的对视中终于找到了几分熟悉,夏原一度由于震惊和骇然而停止运作的大脑终于活了过来。这一次,无数的片段闪过脑海,试图给这奇异的现状作出一个合理解释。但是夏原主动地把这个根本性问题屏蔽了。眼下更重要的,不是弄清楚为什么这些主人有着墨绿的皮肤和红色的眼珠,而是怎样向他们表明,自己是没有敌意并且愿意和他们沟通的。
于是他再一次诅咒了发不出声音的喉管,同时笨拙地抽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试图做出一个最为简单的,表达自己意愿的手势。
可是意想不到的情况瞬间就发生了。他的手臂才举到胸前,面前三人突然地就退开去,同时剩下的两人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夏原尚未反应过来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觉得被牵动的伤口疼得让他再次昏过去,睁开眼睛只看见两支形状古怪的枪械齐齐顶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他皱起了眉,一度大好的心情不禁又沉入了谷底。如果主人对自己的戒心强烈到这种程度,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根本没有机会去做任何事。
在场五人作出上述的反应后,夏原倒是有些弄明白他们的身份了。眼前这两个瞪圆了眼睛,虽然动作粗鲁但掩饰不了眼底犹豫的家伙必然是护卫,而远远地缩在了门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三个红头发的脑袋,无疑就是负责研究自己这个外来生物的研究员了。
时间在僵持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夏原努力地让眼神看起来温良无害,祈求双方对于目光的理解是没有歧义的。也不知是不是起了效果,三分钟以后,在研究院的命令下,两名士兵把枪口从夏原的额头上挪了开去,但两个人依然全身紧绷地站在夏原身边。从他们紧扣扳机的手指看来,只要自己作出任何不被他们认可的举动,自己的头上就会多出两个窟窿了。
夏原觉得自己的处境无比被动,在对方的强势之下到底不敢再有所动作,毕竟性命最重要。
在和未知事物的接触中,双方都需要宽容和时间,以期在不断的磨合中找到最后的共鸣。
不管怎样说来,这最初的见面只能归于失败。夏原在一动不动的静止状态中目睹着三名研究员小声而快速地交谈,和五人在半个小时后的离开。
在护卫锁上房门的那一刻,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也似乎听到了对方松弛下来的呼气声。夏原不禁苦笑,揉着酸痛的肩膀,心道这又是何必。
他的眼睛不由得朝窗外瞥去。三名研究员似乎对某个问题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径自站在窗前驻足不前。夏原既听不见声音,更看不懂他们的唇形,才要移开目光,却看见其中一人将手放在了脖子上,比了一个横切的手势。
夏原正在揉按肩膀的手停下了。
是要杀了自己?
夏原躺在床上凝神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为什么他们要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真的是自己今天的表现太不入流,让他们觉得完全没有留下的必要?
最初的恐慌过后,他反倒没有多少害怕。也许是经历过生死关头的考验,对于死亡有了更多超脱的态度。
但绝不意味着莫名其妙就被制成了活体解剖的标本。
乐观一点想,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想要杀了自己?也许那个手势并不如自己所想是死亡的意思,而是他们想给自己的喉咙治疗?
自我安慰的想法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即使真的是这样,他也必须对百分之一的杀身可能性作出必要的应对之策。事实上,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对方想要杀了自己的可能性远高于善待自己。
夏原阴沉着脸,额头微微沁出焦躁的汗水,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而不是束手待毙。
他“不慎”打翻了餐盒,那金属质地的吸管滚到了床脚下的死角,来收餐具的护卫没有发现;过了一天,依然没有人发觉。夏原借着“不慎”摔跤之机,把吸管藏到了身上。
他忐忑异常,也许自己的小动作早就暴露人前,等待自己的会是更加可笑的一场无谓抵抗。但人就是这么执着的生物,哪怕只剩百分之一的希望,都不会放弃那根脆弱的救命稻草。
***
真相大白之日终于来到了。
这期间,主人没有中断给自己的疗伤,身体各处的外伤都已惊人的速度愈合起来。唯一进展缓慢的就是自己的声带,也许是因为没有彻底治疗,在自然愈合过程中长得有些畸形了。但眼下能不能说话已经不是夏原考虑的问题了,他现在满心所想,都是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原本,主人积极给自己治疗的的态度让他一度以为是自己误解了什么。直到今天,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眼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夏原终于认命地把现实归于残酷的一面。
还好,自己为今日的场面多少做了一些准备。至于能走多远,那就全凭运气了。
两名士兵押着他走出房间。也许是对终日处于监控之下的犯人大意了,就连搜身之类的普通检查都没有,更别提金属探测了。对方的疏忽让夏原有着一丝可怜的窃喜,手下暗暗用力握紧了金属管。
这是夏原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星球除去自然环境和囚室以外的世界。在羁押夏原的卫兵以外,他们身后还跟着五名研究员,一行五人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最终登上了一辆造型奇异的车子。
透过车窗,夏原能够清晰地看见外面的世界,关押自己的建筑是一幢十几层楼高的状若伞形的高大建筑,通体银白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随着车体渐渐加速,宽阔的街道和壮观的城市建筑群渐渐显露眼前。大小不一的伞形建筑充斥在街道的两旁,颜色各异的同类车型快速穿梭在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着相同的墨绿肤色,大多数是红色头发,极少数是紫色。苍穹之上高挂着六颗大小不一的卫星,让天空显得无比接近地面。
这样一幅不可思议壮阔画面,让人犹如置身梦中,夏原一度有些心神恍惚,直到那卫兵颇显粗鲁地把一个头套按到自己头上,他才回过神。
也许是不想让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人前,主人给自己戴上了只露出眼镜和呼吸口的面具。夏原不置可否地摸了摸那金属的外壳,心道也许这东西在混乱中还能保护自己的头部。
外部的伞形建筑高度在渐渐上升,行人的数量却在依次递减。夏原隐隐地觉得自己可能是到了什么重要地方,而对这一次自己被提出囚室的原因又开始动摇起来。
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另外的想法?
被这个想法所困扰着,夏原从车上下来,一路被带进大门踏上室内长廊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早已置身反复无比的各式走廊之间了。
这是一个构造极为复杂的建筑——或者说是宫殿,层次并不像一般建筑一样上下分明,而是杂乱无章地嵌套其间,有些房间有两层楼高,紧邻着它的却只有半层高,而天花板上又垒起了其上的房间。穿插其中的就是无数的走廊和阶梯,时上时下不一会就会让人如坠迷宫。夏原记得自己在前往希腊旅游时,在远古的遗迹复原图上看到过这种建筑,却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遥远的星球见到真实存在的建筑奇迹。
行进还在层层深入,正在朝着宫殿的深处迈进。夏原的心情渐渐焦躁起来。这样一个巨型迷宫显然不是自己应付得了的,自己没有机会像爱琴王子那样拉着线团勇闯米洛斯王宫,刚进入口又有些分神。即使让他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回走,他都不一定走得出去!
一路上不停地有好奇的目光射来,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是很多,但那关注的目光走狗令人骨鲠在喉。烦躁的心情原本就经不起多少挑动,夏原攥着武器的手紧了又紧,决定不再忍耐了。
众人转过一个拐角,耀眼的阳光从左前侧的天空直直照射下来,两名护卫都下意识地偏过了头,而拐角也正有一人缓缓相向擦身而过。
夏原咬了咬牙,脚下发力地朝那路人奔去,如愿以偿地掐住了那人的喉管。
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等到那两名卫兵在旁人的叫嚷声中反应过来,一齐扣了扳机想要射击时,却发现那一向乖巧的外星来客此刻正凶狠地劫持了人质,将尖锐的利器抵在了人质的颈部大动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