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住在阁楼的猫大仙（下）（1 / 1）
13。
这一天凌轩过的心不在焉，下午休息时，他借故去了趟档案室，查询关于蓝颖辰的案子。
没有关于蓝颖辰医死人的记载，毕竟那起案件不涉及凌氏集团。只是在五月份有关公司官司收录的文档中，凌轩看到了几份起诉状和法院的传票，也都是无关痛痒。蓝颖辰的家属申请法院重新判决此案，说蓝颖辰给被害者开的药都是极其普通的处方药，根本吃不死人。那个女孩还指出凌氏集团的老总与此案的关联，希望法院能司法公正，秉公处理此案。
再然后，这个案件突然中止了。凌轩往后翻着文件，都是些别的商业纠纷，蓝颖辰的案子止于六月二十五日。
六月二十五日。凌轩清楚的记着那个日子。那一天，那个穿着牛仔短裤的女孩出现在自己的门口，夏日的光线中，笑容璀璨……
档案室漂浮的灰尘渐渐落下，窗帘将阳光分割成一个一个的长条。在那些长条形的光线里，灰尘们跳着寂寞的舞蹈。
凌轩喉咙有些干涩，他睁大眼睛，目光却是空洞无神的。身旁是高高摞起的文件，手中的A4纸散落面前。他垂下头，看到最上面的那页纸：死亡鉴定书。
因为死亡而完结的案子。目光飘忽着落到那个名字上，又被烫着了似的躲开，凌轩松开手，那张纸飘飘悠悠落到地上，彩色的照片正好在阳光里，笑得璀璨。
凌轩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的，下班时他立即抓过公文包，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办公室。
车子在公路上乱撞，闯了好几个红灯。等到了家门前，推门的手却又犹豫了。
门从里面打开，蓝馨听到他的脚步声，跑过来给他开了门。
玄关处很暗，她的眼睛亮亮的望着他，凌轩丢了手中的包，一把抱住她。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他不停的说，身子有些颤抖。
蓝馨抱着她，暗中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我自然不会离开你。”她说。没有问他这突如其来的挽留是为何。
“骗子。”他说，他在哭泣。
“我没有骗你。”蓝馨笑了笑，似乎想说些让他开心的话。她打开了玄关的灯，两人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彼此凝视。
凌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抹去眼角的泪，扯着她的手走进卧室。
“天还没黑。”蓝馨推他。
“这种事又不是只有天黑才能做。”凌轩抱住她，吻她，在她肩头咬了一口。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蓝馨蜷缩起来，抱住凌轩的腰，脸靠在他后背上。
“你爸爸叫什么？”凌轩问。
蓝馨眼中有奇异的光，黑暗中看来亮亮的有些吓人。她淡淡道：“蓝颖辰，他叫蓝颖辰。”怀中的身子一颤，她感到凌轩转过身来望着她。
黑暗中的她显得很不真实，让凌轩有些害怕，又有些难过。
“你恨我吗？”他问。
蓝馨摇头。
“骗子。”他说，“如果你不恨我，你不会来找我。”不会来找他，夏季刚开始的时候他也不会认识这个叫蓝馨的人。
“所以我后来离开了。”
“可是又回来了。你为什么回来？蓝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眼角的泪又滑落下来，落在枕头上，落在她脸上。
蓝馨的手变得冰冷，她摸着他的脸颊，拂去那些泪水，可它们却越来越多。凌轩的眼皮越来越重，他要睡着了，可是他不想睡，他不能睡，他还等着她的答案呢。
“为什么回来？”蓝馨笑了，冰冷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你啊。我本来是想让你爱上我，然后再亲手毁了你。但是……我不知道爱情是相互的，付出的同时也会得到，等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和你一样万劫不复。”
是时候做决断了。既然她不能害他，那就永远的爱他吧。她低头吻了吻凌轩的唇，眼中蓄着泪水。
“亲爱的，晚安。明天第一缕阳光叫醒你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将不会有我存在过的印记。”
蓝馨站起身子，离开卧室时轻轻关上了门。
尾记
“请您带我去见见蓝馨。”凌轩对蓝大爷说，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了。前两次都被这个满脸敌意的老头赶了出去。
“她不想见你，我说你怎么这么执着啊！”蓝大爷挥舞着扫帚，雪白的眉毛飞了起来。
凌轩笑了笑，“她一定想见我的。请您带我去吧。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朋友？她根本没见过你。”蓝大爷想起孙女，眼中蒙了一层雾气，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就让你看一眼吧，唉……”
灵堂设的很简单，桐木牌灵位下是一张黑白照片，熟悉的娇俏笑容，是长发的蓝馨。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凌轩还是有痛哭的冲动。他抑制住泪水，问：“她……什么时候去世的？”
“颖辰死后不久，儿媳妇也上吊自尽了。阿馨去法院，回来的路上失足，掉进了清河，那时候涨水，水流湍急，十几个人下去捞都没捞着。她就这么被冲走，三天后才在下游找到尸体。”
老人红肿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水，他从壁龛的盒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凌轩。
“这是阿馨死前写的，我不认字，也不知阿馨要寄给谁。你帮我看看。”
凌轩拆开信封，娟秀的笔迹。没有收件人，是蓝馨写给自己的一封信。用铅笔写的，很多地方字迹都已经模糊了。
……去了很多次法院，都被没有证据驳回上诉。妈妈受不了打击，上吊自尽了。我没有放弃，总想着人间自有青天，只要我努力想办法，总会有还爸爸青白的日子。可是结果却如蚍蜉撼树……我求了好多人，他们都怕惹上官司，更怕惹上凌氏，不愿插手……我只是不明白，难道金钱和权利真的可以操纵一切，让人黑白不分？那些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宁可伤害善良的人。做好人又有什么好？像爸爸这样的人，一辈子从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但却被人诬陷死在狱中。而害人的却可以逍遥法外，活的仍旧风光无限。我真的不明白……
凌轩将这封信还给蓝大爷，踉跄走了出去。
仿佛这已经是事实了，他爱过的那个女人，其实从没存在过。
他跟蓝大爷说，他认识蓝馨，还和她同居过一段时日。蓝大爷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这个世界上蓝馨存在过的印记在与他相逢之前就已经被抹去了。于他刻骨铭心的那段时光，在别人眼中完全是他的幻想，这事实简直让他发疯。
不该是这样的！凌轩击打着自己的脑袋，内心痛苦到无以复加。蓝馨存在过，一定存在过，她恨过他，也爱过，最后离去时，肯定也有过不舍。可是一切的一切，除了他的记忆，全都无证可查。
凌轩垂头丧气起来，怔怔的看着窗外垂着的最后一条爬山虎。
有猫叫声传来，凌轩抬头，蒙小萌蹲在他脚下，扬脸望着他。
“蒙小萌，”凌轩唤它，声音有些沙哑，“她存在过的对不对，她一定存在过。我那么爱她，她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猫大仙没有回应，黄黄的眼睛望着窗外。那里，一只雪白的波斯猫睁着宝石绿的眼睛望着这边，那眼神中有悲伤，有哀怨，还有深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