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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圈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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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江南。

在南直隶淮安府山阳县郊外五里处,有一处茶铺,生意格外兴隆。过往行人都喜欢在这里稍歇片刻,喝碗茶再赶路。此时正是七月天,暑气正盛,行脚赶路之人见到这茶铺就如沙漠中见甘泉,自然要迫不及待停下畅饮一番,因此,茶铺可谓热闹非凡。喝茶的三五人坐在一起,要么天南海北地神侃,要么相互打听、议论些当下的奇闻异事,时间倒也好消遣,因此,远近的人都知道这茶铺,也乐意把它当作一个不错的歇脚之地。

这一天,日头仿佛格外毒辣,在太阳底下仿佛人都要被晒化似的,茶铺的生意自然非比寻常地好,坐满了来往行人。众人喝着茶,你言我语,好不喧哗热闹。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在茶铺前踯躅很久。他衣裳破旧,甚至有些褴褛,但还比较干净。他看来似乎经历了长时间的奔波辗转,显得神色疲惫,风尘仆仆。此时他显然已经渴坏了,站在凉棚外,看着茶铺里的人畅快地大碗饮茶,不自觉地一次次舔舐自己干裂的嘴唇。可他摸摸身上,早已身无分文,因此,犹豫良久,始终未敢迈进茶铺。

这少年正是从北京南下的朱慈烺。两个多月来,他颠沛流离,一路南下,其间不小心从一个山坡滚下,摔伤了腿,又将息了将近一月才好转。途中他听闻南京已经在三月前立了朝廷,登基的天子是原来分封洛阳的福王朱常洵之子朱由崧,按照辈分他应该称为伯父。知悉这一消息后他异常振奋,虽然先前在宫中他也听闻福王耽于享乐,好侈靡,但此时于动乱中即位,也可谓受命于危难。因此,他心里相信新皇一定能振作精神,励精图治,复兴明朝。他满怀着激动迫切的心情一路南下,想尽快到南京与自己的皇伯伯骨肉相认,从而为父皇母后早日报仇,也为国家效力。

历经千辛万苦,如今他终于到了南京境内。由于心中激动振奋,他星夜兼程,风餐露宿,只不过在实在疲累的时候休息片刻。但此时经过这茶铺,又累又渴的他再也走不动了。但此时身上银钱已经用尽,身无分文,未敢迈步进去。犹豫过了半晌,他实在忍不住极度的干渴,只有硬着头皮走到茶铺掌柜身前,面带惭色地低声道:“掌柜的,我想…...讨碗水喝。”

那茶铺掌柜其实早已看到了朱慈烺,见他半天不敢进来,料想他身上没钱,于是始终懒得搭理他。此时见他开口,一脸窘迫来讨水,掌柜却根本没有想做好人的打算,因此他面无表情,装糊涂道:“我们这儿就是专门供应茶水的,不必客气,一文钱管喝够。”

朱慈烺嗫嚅道:“老板,让您见笑,在下身上银钱已经用尽,只想向您讨碗水喝,白水就行。”

掌柜一脸冷漠,讥讽地道:“讨水喝?客官您别拿我开玩笑,我们本来就是卖水的,如果人人都来讨水喝,我们这生意怎么做?”

掌柜嗓门很大,此时不少人都听见了他的话,都朝这边望过来,朱慈烺虽然数月来流落民间,也受过白眼冷遇,但毕竟出身皇室,何曾人前低头,在卖茶水的地方张口讨水喝本来就难以启齿,现在又在大庭广众下受到老板抢白,更加觉得难堪,一张脸不禁涨得通红。他见老板丝毫不通人情,知道多说也无益,还闹得自己难堪,于是不再说话,默默转身就走。

那老板不够厚道,见他转身欲走还幸灾乐祸地加了一句:“往前半里地就有条河,你可以去喝那不要钱的河水!”

坐在老板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早已注目这少年许久,此时,他站起身来,对着刚刚离开的朱慈烺背影叫道:“这位兄弟,请留步!我请你喝茶!”

方才老板和朱慈烺的对话众人已经听了去,中年男子此语一出,立刻引得众人瞩目。大家见有人管闲事,自然又兴奋起来。朱慈烺听见叫唤也转过身来,他看见掌柜的身后站着一人,一身青色长衫,仪表堂堂,正对自己含笑点头。他怕听错了,正犹疑着那人是不是叫自己,就看见那人上前两步,对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兄弟,如果不嫌弃,过来一起喝口茶!”

朱慈烺面露喜色,连忙上前抱拳道:“多谢这位仁兄!”

“不必客气,来!”那人回头又对掌柜说,“掌柜,上壶好茶!”

“是是是!”掌柜的见状再不敢怠慢,连忙满脸堆笑去准备茶水。

朱慈烺走近前,这才看见还有三人坐在桌前,见他过来,都含笑点头。其中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见朱慈烺走到桌前,便友善地起身让开,自己到另一条长凳上与另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同伴同坐。

“坐吧,兄弟,别客气。”招呼朱慈烺的男子指着空出来的长凳道。

朱慈烺称谢后,有些局促地坐下了。那招呼他的人也在他另一侧与另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同坐。此时茶铺又恢复了喧闹的局面,大家转瞬就忘了此事。

此时,茶铺的伙计已经麻利地提来了滚热的开水和茶叶,殷勤地给五人沏上。

“伙计,再拿些你们这里的茶点过来。”男子吩咐道。

伙计陪笑道:“好的,客官。小的这就去拿。”

朱慈烺有些不安地道:“素昧平生,让仁兄破费了!”

“哎,兄弟休要客气,这些茶水又不值几个钱,能因此识得一位朋友,那才是我等的荣幸!”

“多谢!”朱慈烺流落民间一些时日,已经粗粗懂得人情世故,他抱拳道,“但不知仁兄尊姓大名,在座各位又如何称呼?”

“敝姓汪,名汪庆,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汪大哥就行。”男子爽朗地道。

“汪大哥,在下尹明。”朱慈烺想到自己身份不能随意透露,于是灵机一动,用“隐姓埋名”之意取了这个名字。他说完,对着其余在座三人逐一拱手致意。

“尹兄弟,我给你介绍。”汪庆指着那二十四五岁、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道,“这是秦枫秦兄弟,应该比你年长,你也可以叫秦大哥,这是牛迅牛大哥,这位是邝智勇邝大哥。”另外两人一个四十三四岁,乃是一虬须大汉,另一人三十六七岁,样子清瘦,看起来精明干练。尹明一一客气地打了招呼。

“尹兄弟,我听你是北方口音。你从哪儿来?”汪庆热心地问道。

朱慈烺坦诚地道:“不瞒仁兄,在下从顺天府来。”

汪庆和四十多岁名叫牛迅的人不经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着道:“顺天府,这么说兄弟是北京人?”

朱慈烺没有察觉出异样,点头道:“正是。”

“北方遭乱,兄弟不远千里,可是来投亲靠友的?”

“大哥说得没错,我正要前往南京寻访亲人。”汪庆又看了一眼牛迅,正待说话,只听见朱慈烺接着道:“我一路辗转漂泊,真是无比落魄,今日得几位关照,感激不已。请问汪大哥与几位仁兄府上何处?他日若有机会,我定要报答!”

汪庆笑道:“尹兄弟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但既然相识,便是缘分。我看兄弟爽直,我们也不欺瞒兄弟,”他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对朱慈烺道,“实话告诉兄弟,我等乃是公门中人。”

朱慈烺一听几人是官府中人,心中倍感亲切,喜道:“公门中人?原来几位都是在官府做事的。失敬了!”

汪庆向朱慈烺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心让旁边人听见,含着笑小声道:“不错,我们是淮安府的捕头。”

朱慈烺有些稚气地问:“难道几位是出来办案的吗?”

汪庆道:“不错,最近淮安府出了几件大案,我们正在搜捕犯案之人。”

“是什么案子?”朱慈烺心无城府,好奇地追问道。

这时牛迅插嘴道:“尹兄弟,事关机密,你不能打听,我们也不便说。”

朱慈烺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不懂规矩,还请各位仁兄见谅。”

汪庆对牛迅道:“没事的,牛捕头。尹兄弟刚刚来到此地,毫不知情,也绝不会与此事有瓜葛。”他转头对朱慈烺道,“尹兄弟,我们一会儿就要返回山阳县,你在此人生地不熟,如果不介意,可与我等随行。”

朱慈烺闻言大喜,连忙抱拳称谢道:“如此甚好,在下感激不尽!”

其余三人自始至终虽然也面带客气的微笑,但见汪庆对这素昧平生、来历不明的少年分外关照,眼里都流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叫邝智勇的捕头正要说话,被汪庆使了个眼色,便心领神会,不再言语。

五人喝完茶,就随意闲谈片刻,便离开茶铺,前往山阳。

“不瞒尹兄弟,我们四人此次出来,是在搜捕一个叫万义堂的帮会。”路上,汪庆对朱慈烺说道。

“万义堂?”朱慈烺诧异地道,“从来也没听说过。他们是干什么的?”

汪庆笑道:“你在北方,自然没听说过。这帮人三四年前才开始活跃在江南一带,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可谓罪行累累。是朝廷和官府的大敌与祸患!”

“那不就是流寇吗?”

汪庆冷笑道:“哼,与流寇性质无异!他们目无王法,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出入富户巨贾之家,甚至官府衙门,偷盗打劫,数次公然挑衅,可恶至极!”

“劫富济贫?难道他们偷了富商和官府的钱财,去给百姓?”

汪庆轻蔑地道:“谁知道。他们气焰嚣张,每次犯案都留字条说什么劫富济贫,但实际干什么勾当,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朱慈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几人一路闲谈着,脚程倒也快,转眼就到了一个叫茅庄的小镇,这里离山阳县也就只有不到二里路了。

刚进镇子不远,就看见前方一户人家门前跪着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头发差不多全白了,街上稀疏来往的行人对两位跪地的老人视若无睹,两人见汪庆一行人走近,看他们衣冠齐整,不像普通百姓,眼中立时充满了期待,对着他们连连磕头,口中喃喃自语。

几人走到跟前,见此情形,都放慢了脚步。

“几位大爷,行行好吧!行行好,大爷!救救我女儿!”见他们走到身边,老两口磕头不止,苦苦哀求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秦枫问道。

老者含泪答道:“这位小爷,我女儿几个月前得了怪病,看了很多郎中也不见好,家里本来没有多少钱,如今为了看病都用光了,还欠了街坊邻居不少钱。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不能不救!求求各位好心人,施舍点银钱,帮帮我们吧!”

老妇人也连忙叩头道:“几位大爷,行行好!给点救命钱吧。”老妇人一边哀求一边不住咳嗽,看来也是有病在身。

邝智勇皱眉道:“我们平时俸禄也不高,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这种事几乎每天都会遇到,如果都帮,我们拿什么生活。我是无能为力。”

牛迅也接着说道:“我们走吧,汪捕头。”

汪捕头见众人都无意援手,想了想,便点点头,便对跪在地上的老人做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几人拔脚便走。秦枫犹豫了一下,跟在他们后面,只有朱慈烺没有迈开脚步。他看见两人眼里绝望哀求的眼神和眼角有些浑浊的泪水,心里十分不忍。

他想了想,怜悯地问道:“救你们的女儿,要多少钱?”

“小哥,我们也不知道。”见朱慈烺没走,老妇人绝望的眼里露出一丝希求,“我们原来开着一个杂货铺,为了给女儿治病,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我们年岁大了,去给人做工人家也不肯要。为了女儿,我们只有腆着老脸在这求助了……”说着,老妇人连连抹泪,泣不成声。

汪庆等人见朱慈烺没有走,便都停下来站在旁边冷眼看他和两人说话。

牛迅不耐烦地嘟囔地道:“自己连喝茶的钱都没有,还在这充好人,这小子想干嘛?”

邝智勇嘲讽地对着汪捕头道:“汪捕头,这小子要是发善心来求你,你恐怕抹不开面子回绝吧?”汪捕头并不答话,只管看着朱慈烺。

“小哥若是不信,你可以进屋看看,我们女儿就躺在屋里…….”此时老者为了抓住最后的希望,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回身就要引朱慈烺进门,“小哥,请随老朽进去看看吧。我们绝对没有骗您……”

老妇人也吃力地站起身来,用衣袖抹着眼泪道:“我可怜的女儿……”

“不用了,老人家。”朱慈烺想了想,拉住老人的衣袖,“小可进去,恐怕也多有不便。”两老人见朱慈烺不肯进去,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见老人悲戚的样子,想到屋里就躺着那等着救命钱的女儿,朱慈烺心中不忍,他犹豫片刻,默默解下身上的包袱,翻了一阵,取出方珍儿的那支玉钗,攥在手里,又有些舍不得。他端详片刻,心里默默地道:“珍儿,这玉钗是你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这些日子无论多苦,我都舍不得易手。今天我把它送给这两位老人,你天性善良,知道我拿去帮助别人,一定也会感到高兴的。相信你一定不会怪我。”

打定主意后,朱慈烺把金钗递给两位老人,关切地道:“老人家,我身上没有银两,值钱的只有这个钗子,你们拿去吧。”

汪庆等人见一文钱的茶水都喝不起的朱慈烺竟取出一个价值不菲的首饰,且毫不吝啬地要给两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汪庆首先上前一步阻止道:“尹兄弟,且慢。”他伸手抓过朱慈烺手中的钗,仔细看了一眼,惊异地道:“这是羊脂白玉所制,极为珍贵,你怎可轻易就给人?”

朱慈烺敦厚地笑道:“汪大哥,无妨。还是救人要紧。”

未等汪捕头说话,他从便汪捕头手中取过钗子,毫不犹豫地给了面前的老者:“老人家,拿着吧。去换些钱,但愿能治好你们女儿的病。”

两个老人已经听见汪庆说这钗子极为珍贵,知道是值钱的东西,见朱慈烺慷慨地把首饰给了自己,顿时感激涕零,忙不迭地接过钗子,紧紧攥在手里,不住地抹着眼泪连连称谢。朱慈烺并没有多说,对两位老人点点头,抽身便走。

汪庆等人心中暗叫可惜,无奈东西是朱慈烺的,他们也插不上话,此时见他离开,几人连忙跟上,汪庆笑道:“尹兄弟真是宅心仁厚啊,遇人危难,竟如此慷慨!实在让我等佩服!”

朱慈烺有些难为情地道:“我身上已经别无他物,也只能如此了!”

汪庆话里有话地道:“我看那钗子是玉中极品,不是寻常人家所有,原来尹兄弟来历不凡,恕我等眼拙了!”

朱慈烺见汪庆等人对两位乞讨的老人毫无怜悯之情,心中对他们的好感打了一丝折扣,因此对于自己的身世,他也不想透露太多,以免节外生枝。他见汪庆追问自己,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含糊地道:“世道混乱,家道早已中落,往事不堪再提。”

汪庆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好追问,便打着哈哈道:“也罢,都过去了,相信尹兄弟找到亲人,又能过上以前的安生日子。”

朱慈烺腼腆地一笑,并不答话。几人一时无语,都只迈开步子走路。汪庆蹙眉良久,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牛迅说道:“对了,牛捕头,这几日我等在外面奔波,也不知道宫里来传诏的马公公到了没有?”

牛迅好像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道:“马公公?”

“是啊,我和这马公公以前有点交情,如果他来了,我还要和他喝两杯呢。”

朱慈烺也听到汪庆提到宫里,因此凝视细听,不知道要传什么诏。此时刚好秦枫也问道: “宫里派人亲自来传诏?不知又有什么大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前我已经听知府大人提起,好像要各府诏告百姓,先皇的三个皇子已经薨于乱军之中,尸骨无存,皇上分别赐了谥号,诏令天下。”

汪庆话未说完,朱慈烺大惊失色,失声道:“什么?”其余三人听到这消息都感觉并不意外,见朱慈烺反应如此激烈,都不免有些奇怪,只见他面色激动,接着问道:“这是谁说的?”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汪庆对朱慈烺突兀的提问倒显得不是很意外,他微微一笑,温和地道:“好像是皇上派人寻找后得知的,因此才颁诏。”

“真是一派胡言!”朱慈烺愤怒地说道,“出去寻找的人根本就敷衍塞责,谎报皇子已死!皇子根本就没死!”

众人见朱慈烺如此情绪如此激动,而且语出惊人,都愣住了。

“尹兄弟,此话不可乱说。这是朝廷的意思。”汪庆谨慎地道,“我看你如此激动,莫非你知道几位皇子的下落不成?”

“我……”朱慈烺一时语塞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突然听到的这个消息让他的心乱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朝廷真的得到了两个弟弟的死讯,心里不免隐隐作痛起来,而自己明明没有死,为什么朝廷又要诏告天下赠谥自己呢?这到底是有人谎报,还是朝廷有什么意图?而眼前的几个人,萍水相逢,他能相信他们吗?见几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连忙掩饰道:“我只是,只是在顺天府的时候,听说李自成抓到了三个皇子,还给他们封了王,没听说他们被加害。因此心中有疑。”

“咳,那是之前的事了。后来闯贼兵败,谁知道他是不是带走了皇子,然后死于乱军之中。”牛迅不以为然地道。

朱慈烺毕竟阅历尚浅,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和焦虑,一方面又担心两个弟弟的生死,于是不管不顾继续追问道:“皇上派了何人去寻找三个皇子的下落?既说皇子已死,可有人亲眼看见?尸首又可曾寻得?”

“这,”汪庆扫视其余人一眼,打着哈哈道,“我只是听闻皇上要下诏,其余事宜一概不知。不过以我愚见,既然朝廷要颁诏,想必皇子薨逝已确凿无疑吧!”

“三个皇子都已赠谥?还是两个小皇子?”朱慈烺紧张地逼问道,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两个弟弟的死讯。

汪庆观察着朱慈烺的神情,试探地说道:“听说,三位皇子都已分别赠谥。看来,确实已经罹难。”

朱慈烺听到此处,反而心中宽慰了许多,他暗自想道:“我明明活得好好的,却传言已死于乱军之中,看来弟弟的死讯也必不可靠,我见到皇伯伯,一定禀明情况,带人亲自寻找,肯定能找到弟弟!”想到此,他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对着汪庆笑了笑,不再追问下去。

汪庆见朱慈烺默然不语,试探地道:“尹兄弟,我看你对此事颇为关切哪。再说我看你拿出那玉钗,不是寻常物,莫非你们家先前与皇族有何渊源,因此你如此关心。如果我等能帮上忙,你尽管直言,我等义不容辞啊!”

朱慈烺此时已经打定主意,既然已经离南京不远,自己可以亲自到南京证实一切,现在身处荒郊野外,还是不要轻易透露身份的好。因此他摇头道:“汪大哥抬爱了,我家先前虽有些家底,却是普通人家,岂敢高攀皇族。只是我从京城来,沿途并未听说什么皇子的死讯和传闻,现在乍一听见,有些吃惊罢了。小弟年纪轻,喜欢听些奇闻异事,倒让诸位大哥见笑了!”众人见他这样说,尽管心中还有疑问,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但对于汪捕头突然提起这个宫里传诏的事,还是有些摸不到他的用意,因此都不免偷偷查看汪捕头的反应,见他神色如常,便强行按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往前走。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几人便到了山阳县,在汪庆带领下,在县里找了家名为“怡然轩”的客栈,张罗吃完晚饭后,已是夜里。他们在这家客栈开了两间上房,由朱慈烺和秦枫住一间,其余三人住一间。

到了房间放好东西,秦枫客气对朱慈烺道:“尹兄弟,你累了就先睡,我还要到隔壁和汪捕头他们商议案子。”

“好,秦大哥,你们忙你们的,我这就先睡了。”

秦枫含笑点点头出去了。

朱慈烺躺下,脑中盘桓着汪庆说的话,心中浮动着隐隐的不安。他不知道朝廷颁诏赠谥自己和两个弟弟,到底是因为消息有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难道两个弟弟真的已经遇难?无论如何,只要进了宫,面见皇伯伯,到时候什么都清楚了,国恨家仇,都有机会去报。想着这些,困意渐渐袭来。因为长时间疲累,在颠沛流离中许久不曾睡过舒适的床铺,因此尽管朱慈烺为白天汪庆带来的消息而不安,但躺下不多久就沉沉睡去。

秦枫刚走进隔壁汪庆的屋子,见其他三人都已坐在桌旁,只听汪庆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对这姓尹的少年如此关照。”

邝智勇道:“可不是嘛!我早就憋着一肚子疑问了。要说咱们在江湖上,遇见形形□□的人多了去了,这姓尹的小子毫不起眼,汪捕头你这为的是什么?”

牛迅道:“我看出来汪捕头是想从这孩子身上得到什么,但也想不通是什么让汪捕头如此上心。”

秦枫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但见其余两人都说了,便不言语,只是坐下静静听着。

汪庆微微一笑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牛迅道:“汪捕头,这些年来,你见多识广,又足智多谋,我知道你肯定在这少年身上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对吧?”

邝智勇闻言立即驳斥道:“这绝对不可能!这小子从北方过来,你看他连万义堂的名字都不知道,也绝不是装出来的,他能有什么线索!”

汪庆慢条斯理地道:“你们都说错了,这跟万义堂什么的毫不相干。”

牛迅吃惊地道:“与咱们的案子毫不相干?那汪捕头你费这么大劲是……”

见众人都是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汪庆便不再卖关子,他收敛笑容,严肃地道:“这可比万义堂的案子更重要。几位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知府大人秘密交待咱们什么?”

牛迅等人对望一眼,似乎还没明白过来汪捕头所指的是什么。只听他道:“看来此事几位都真没往心里去。也是,这种乱世,谁都会以为这种事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牛迅急道:“汪大人,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急死我们了!”

“两月前,知府大人曾秘密交待我等,命我等办案和巡视之时,务必要留意从北方过来的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少年男子,如果身边有两个孩童,更要加倍关注,这可是从宫中秘密传来的皇命。难道几位都忘了?”

牛迅等人闻言,神色立时变得肃穆无比,秦枫道:“大人,难道你怀疑?”他没有说完,几人都把疑问的眼神急切地投向了汪庆。

汪庆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对秦枫使了个眼色。秦枫会意,立即站起身来到窗边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这才返回身来。

见无异常,汪庆才说道:“起先只是他的北方口音引起我的注意,而且年纪也相仿,因此我才留了个心。但在与他交谈过程中,不瞒众位,我现在有六七分能肯定他应该就是朝廷要找的人。”

“你是说,他是太子?”牛迅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如果我推测不错,他应该就是。”

见汪庆如此有把握,众人还是半信半疑,邝智勇道:“汪捕头,我等几人丝毫未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为何你如此肯定?”

汪庆颇为自信地一笑,说道:“当然,北方口音和年纪相符,这两点远远说明不了什么,符合这两条的人自然不少。我起初只是想碰碰运气。但经过我后来的观察和试探,现在推测他应该就是太子。”

“汪捕头,你快详细说说。”

“首先我注意到这少年虽然衣裳破旧,却异常干净,显然即使在颠沛流离之中,依然不能容忍自己身上有污垢,这可以看出来他一定有很好的出身和教养,其次,他讨水喝之前,犹豫了很长时间,显然碍于情面开不了口,我见他被老板奚落之后,异常窘迫,便知他应是一向养尊处优,受不惯这冷遇。因此,我想起前不久知府大人的秘密交代,便对他产生了兴趣。”

牛迅不以为然地道;“汪捕头此言有理,但仅凭这几点,就断定他是太子,未免草率。”

邝智勇也道:“是啊,如果他是官宦人家出身,也同样会如此,这不足为奇。”

汪庆微微一笑道:“两位稍安勿躁,听我再详细说来。”他略一停顿,接着道:“不知诸位是否还记得,我等道出身份之后,这少年是什么反应?”众人对望一眼,不知汪捕头为何有此一问,正在回忆朱慈烺的反应,只听汪捕头又接着道:“按照寻常人的反应,听见我等是公门中人,除了意外之外,若他是平民百姓,肯定要称我等为大人。可你们记得吗?这少年虽面露喜色,却丝毫没有谦卑之态,居然继续称呼我等为仁兄。众位难道没有疑问?”

秦枫点头道:“汪捕头说得有理。我们只是初次相识,骤然知晓我等身份,是应该知道尊卑之分,可这少年谈笑自若,除了客气和礼貌,确实没有丝毫谦恭。这说明在他潜意识里,我们的身份并没有他尊贵,所以他表现得那么从容。”

汪捕头赞许道:“秦兄弟说得没错。” 牛、邝二人也觉得有理,不禁缓缓点头。汪捕头继续道:“再者,他送给那两个老人的钗子,价值不菲,绝不是普通人家所有,因此加重了我的怀疑。”

邝智勇不以为然道:“嗨,这有什么,刚刚咱们都说过,他如果出身官宦人家,有一两件值钱的东西不足为奇。”

秦枫接口道:“可我记得汪捕头说过,那是羊脂白玉所制……”

“没错,”汪捕头赞许地打断秦枫道,“你们可知道,这羊脂白玉乃是玉中极品,不仅非常珍贵,而且只有皇宫贵族才有资格佩戴。这说明什么?”他打住话头,意味深长地扫视了在座的其余三个人。

“这么说,那钗子十有八九是从宫里来的?”牛迅神情有些激动起来。

“我知道了,汪捕头为什么在路上要说起宫里传来诏书的事情。”秦枫也会意地道,“原来是要试探尹兄弟的反应。”

“没错,我故意在他面前说了皇上下诏的事,他果然显得很激动,你们想想,这事要是与他没有干系,他何至于反应如此激烈?”

众人听到此处,都不禁连连点头。

牛迅佩服地道:“还是汪捕头才智过人,否则我等真是错失良机了。”

邝智勇脸上也掩饰不住地兴奋道:“要此人真是太子,被我们拿到,献给朝廷,那荣华富贵岂不唾手可得!”

秦枫此时显得比较冷静,他沉吟道:“汪捕头,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但此人到底是不是太子,还不能完全确定。”

汪捕头微笑道:“你说得对,这些都只不过是我的推测。不过,要确定他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邝智勇迫不及待地道:“汪捕头你有何妙计?”

汪捕头胸有成竹地道:“如果他能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那就万无一失了。”

“如何能让他亲口承认?”

汪捕头道:“我们就给他来一出假戏真做,他自然会说出实情。”他不待几人具体再问,对一直不曾开口的秦枫道:“秦兄弟,这件事情,还得你去做。”

秦枫拱手道:“请汪捕头吩咐。”

汪捕头便叫秦枫走近些,低声对着几人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听得几人连连点头。

秦枫听完,犹豫道:“汪捕头,此人若真是太子,我们真的要抓他献给朝廷吗?”

汪庆道:“那是自然,此等大功,千载难逢,难道要白白让给他人不成?”

“可是,”秦枫踌躇道,“自先皇殉国,举国哀痛,太子下落也成为万人关注的大事,当今天子为一己私欲要斩草除根,若被天下知晓我等擒了太子,岂不受万人唾骂?”

牛迅不耐烦地道:“哎呀秦兄弟,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婆婆妈妈!我们不做这事,自有人做,你还想一辈子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捕头吗?”

邝智勇也附和道:“对,现在机不可失,错过就后悔莫及了。大事一成,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汪捕头拍拍秦枫的肩膀道:“秦兄弟,二位捕头说得对。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不过我们立了这个大功,以后出人头地,别人只有艳羡的份儿!不管这么多了。”

见三人心意已决,秦枫便不再多说什么,他点头道:“三位说的是,我秦枫比三位年轻,见识也短,就听三位捕头的吧。”

“嗳,这就对了!”牛迅和邝智勇齐声赞道。

汪捕头也高兴地道:“好,现在既然大家一条心,我们接下来就务必水到渠成。荣华富贵就在我等眼前!”他转头交待秦枫道:“秦兄弟,打探清楚之后,你迅速带他离开客栈,我们会跟在你们后面,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动手,免得惊扰四周,再生枝节。”

“小弟记住了。”几人商议完毕,便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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