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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歇斯底里的冲击让席小东彻底冷了眼,完全冷了心。他摸了摸眼角的血,他低下头,她要房子,他给,要钱,他给,要离婚,他签字,他可以什么都不要,让他怎样都无所谓,他只是不想当着母亲的面儿做这件事,他怕母亲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可他连这一点儿小小的心愿,都不能达成。还是搞砸了,他连累了母亲,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变态”,是“凶手”。
他深呼吸,然后抬起头,拿过协议书,签上名字,冷声道:“赶紧走!”
妻子欢喜的拿起签了名字的文件,松了口气:“早点儿签了不就早点儿了事儿了,我也犯不着这么大声嚷嚷的让这么多人来围观!这可得怪你自己!”妻子笑笑的把文件装进包里,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依旧轻蔑的嚷嚷:“哼,死变态就是死变态,办个事儿也这么孬,磨磨唧唧的!”
席小东并不理睬离开的人,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走到门口的妻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回头对席小东说:“我可说前头了:三个小时之内,把你的东西都搬走,不搬我可全扔了!还得请个保洁公司,好好消消毒…事儿真多,你可真是个大麻烦!”
席小东跪在母亲的病床前,奋力拽着母亲的手,他痛哭起来:“妈,怎么办,她不跟我过,你得好起来呀,不然,我怎么办!没有你,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回答席小东的只剩下一个音节:“嘀----”
母亲突发脑溢血,根本没来得及抢救,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过去了。
席小东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昨天到今天,不足二十四小时,他没了工作,没了妻子,这都没关系,可是现在,他连相依为命的母亲也没有了。
他无助的跌倒在地上。
席小东再醒来,已经在自己家的卧室里,他走进小院儿,就看到白平云,他润了眼,什么都不想思考了,他想就这么扑过去,赶紧抱着这个人,大哭一场,告诉这个人,他想他了,很想很想。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连眼泪都没有往下掉。
而白平云正胡子拉碴一脸狼狈的跪在母亲棺木前,接受多年不联系的亲戚们的指指点点。
即便不安,就算害怕担心,就算他只剩自己一个人,席小东也不能眼看着白平云被亲戚们围着,跟他一起受委屈。他踉跄着挪过去解围,跟亲戚们招呼道:“大姨,小舅,你们来了。”
大姨转身,看着席小东指着白平云:“小东你来的正好,他是谁,怎么在我妹的跟前守着,你怎么不在?”
席小东抬眼,大姨问他怎么不在,他哭晕了所以不在,他病着根本站不起来所以不在,他一醒就赶紧过来了,所以不在?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看着白平云,席小东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为什么白平云会在这里,给母亲守灵。
白平云面无表情的接过大姨的问话,一字一句的回答:“我是小东的干哥哥,干妈走了,弟弟病着,我怎么能不守着?小东晕倒了,这才刚醒,他不是故意不来的…”
大姨打断他:“干儿子?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个外人插嘴!”
小舅接上:“就是,他病着?我看他好的很呢!他就是不孝,偷懒,不愿意吃苦而已!”
说着,小舅开始嚎哭起来:“我可怜的二姐啊,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白眼狼,到最后还让个外人守着你,他怎么这么不孝啊!”
白平云道:“小舅难过母亲去世,我和小东就不难过了吗?我也是母亲的儿子,自家儿子守灵,有什么不对,我怎么会是外人?”
一句“不是外人”让席小东柔软了伪装的坚硬,强行建立的疏离。那颗不知所措因为担惊受怕而冰冷坚硬的心,坍塌了一角。他想起十八岁那年和白平云的相遇,想起这七年来不曾想起却深入骨髓,从未忘记的情话,想起白平云说死也不放手……席小东咬着嘴,他果然,没有放手!还依然守着他。
大姨却一副清楚明白的模样,狠狠啐了一声:“我呸,我妹有儿子,没必要也不可能再收个干儿子,你该不会是看上这片院子,来跟我们小东抢遗产的吧,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立刻给我滚!”
小舅恍然大悟,跟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哼,我告诉你,这房子是我爸,也就是小东的外公,借给我二姐住的,听清楚了,是借!别说是你,连他席小东都没资格!”
“够了!”席小东抬高声音。白平云是不是干儿子,无所谓,反正他还在。院子到底是外公借给母亲的,还是送给母亲的也无所谓,只是他没有想到,母亲刚刚去世,母亲的兄弟姐妹就来大闹灵堂,要房子。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失败,还是母亲失败了,又或者,像妻子说的那样,他们娘儿俩是一样的,一样的失败!
他已经没了伪装而成的温和的模样,没了母亲,他还要这些干什么?他说:“你们要房子直说,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我把我妈送走了就搬!”
大姨和小舅对望一眼,假惺惺道:“也不是要房子,这不是怕你被外人欺负了,来帮帮你嘛!”
外人?席小东看向地上跪着的白平云,对比着站在眼前的两个长辈,到底谁是外人?席小东说不清楚了,算起来,两个长辈和他有着血缘关系,而白平云跟他毫无关系,可是为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人,反倒让他觉得冰冷的可怕,寒冷的渗人?而这个外人才让他觉得安心?
“就是就是,你大姨说的对,你打小儿就实心眼儿,我们怕你被骗,所以那些什么房契地契的还是我们帮你收着安全,你说呢?”
席小东抬头看着两个长辈,实心眼儿?不就是想说我傻吗?他无声的嗤笑,就是要房子嘛,真的可以直说,也可以像妻子那样打他一顿泄愤,但是,所有这一切,让他安稳的送走母亲以后,再做不行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着急,都这么自私,都这么不把别人当人,不把别人的心当回事?
他难过的转身,白平云很担心,立刻伸手扶他,他安抚的拍了拍白平云的手:“哥,你先守着咱妈,我有点儿晕…”
白平云放手:“那你再休息会儿,咱妈这儿你放心,有我呢!”
席小东继续走,小舅跟上:“小东啊,你看,小舅刚刚说那么多,你…”
席小东回头:“等我把我妈送走了,那些我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