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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端弈把张仁兴训斥了一顿后便抬脚离开了,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陈立福,这让陈立福暗自庆幸又有些莫名失望。
张端弈一走远,张仁兴原先脸上那副乖巧听话的表情便退了下去,笑嘻嘻的过来向陈立福伸出手。
陈立福看着张仁兴的动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就那么站在那呆愣愣的看着对方,直到张仁兴皱了眉头看了他手上捏着的几根蒲草一眼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但想起方才张大少爷来教育小弟的模样又有了些顾虑,犹犹豫豫地低下头折了几下草竟未折成。
张仁兴似是看出了面前这个小厮的想法,开口说道:“你只管折,我大哥今天有事要做,不会再折回来逮我的。”
陈立福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张大少爷是不一定有时间再回来管着张小公子,但问题是陈立福担心的是他自己的人生安全,毕竟人张大少爷想罚他了话可不需要再折回来,只需要对着边上的随从轻轻发句话,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只是这些话陈立福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也只能陪着笑,动动手再折出只草蝈蝈来。
张仁兴高高兴兴的接过草蝈蝈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些什么,停了动作,转回身子对陈立福问道:“你叫什么名?”
陈立福连忙笑着答道:“小的叫陈立福,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张仁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陈立福一眼,似是满意了,说道:“我那有个做杂事的之前犯了点错被管事的撵出去了,我看你似乎有点能耐,待会我去向管事的把你讨到我那去吧。”
陈立福听到这话自然是欣喜激动地不行,连连称谢。不过他谢归谢,在心里却觉得小公子的这话有点可笑,会折个草蝈蝈竟算也得上是有点能耐,真是打小便是个纨绔相,陈立福想到这里便又联想到了他那亲爹陈庆的种种,又不禁怨恨起来。
张仁兴说到做到,第二天还真有人来通知陈立福收拾收拾东西搬到张小公子那屋去。
陈立福谢了来告知消息的人又收拾妥了东西,便按着昨个的印象往张小公子那去。
只是张府他只走过一遍,地方又大,走了半刻钟后便失了方向,看着左边那条路像是正确的,看着右边那条路也像是正确的,正苦恼时看到迎面走来了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看着衣着打扮不像是个主子,便觉得有了解困之法,赶紧截住那人,发了问。
“你知道张小公子的屋子怎么去么?”
“张小公子?不知道。”那有着清冽嗓音的人摇了摇头,陈立福失望的叹了口气,正想着是否要随便选条路博博运气时又被对方的下一句话引了回神,“但我认识的人大概知道,他走在后边,我本是打算到前边的亭子再等他的,要不我和你一块在这等他过来问问?”
陈立福自然是答应那青年的提议,却不料片刻后视线内竟出现张端弈的身影。
张端弈走过来时对着青年笑着打了个招呼:“方四,你不是说要在更前些的地方候着的吗?怎么停在这儿了?”
方四笑笑,轻拍了两下陈立福的肩膀答道:“我原先是打着这个主意没错,只是半道看见这迷路的小兄弟,我又只对去你屋的路熟,便想替他向你问问。”
“你要去哪?”张端弈闻言把视线挪向了自打他出现便一直低着头的陈立福。
“会大少爷的话,小的要去小少爷的屋那。”
“去仁兴那?你去那做什么?”
陈立福提了提手上的包着的衣物,回道:“小少爷叫小的过去跟着他。”
张端弈看了眼对方手上的包裹,想起弟弟屋里之前刚被赶走个人现在正缺人手有个人过去也正常,便不再发问,同他说了个大致方向和几个标志性建筑便让他离开。
陈立福道了谢走开十来步时回头望去,正瞧见张端弈与方四言笑晏晏共同离去的背影。
他觉得今天的张大公子没昨天那么严肃让人害怕了,神色温和下来愿意给他这个下人指路的张大公子,似乎比昨天又好看了几分。
到了张小公子那里时,张小公子骂了他几句做事拖拉这么点路都走了这么久,又问他路上是做什么耽搁了。
陈立福老老实实的作了答,不料张小公子一听见方四这名字便皱起眉头,啐了一口,开口便骂道:“怎么是方四那个东西,大哥还说我玩物丧志,他自己不还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都往府里带!”
张小公子看起来当真是被宠坏了,这种抱怨的话也敢当着下人的面说出来,也不怕被有心人拿去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陈立福听着张仁兴这话里这方四似乎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他想着方才与方四那段时间的相处,实在没觉出这青年有什么不对,看着这张小公子四是没什么城府的模样,便大着胆子张嘴问道:“不知这方四究竟是哪号人物?竟惹得少爷您这么不痛快。”
“不止我不痛快,除了我大哥,这府上可没几个人对他感到痛快的。”张仁兴硬着语气说了句,接着便解释道,“这家伙是个唱戏的,不知怎么的做什么事得了我大哥的青眼,还跟我大哥说他唱的那戏曲是一门艺术,也不知给我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大哥还真信了。我呸!什么艺术!一个低|贱的戏子懂得什么叫艺术吗!这是臭不要脸!”
陈立福听了,低了下头没有应声。
张仁兴没注意陈立福的表情,也没在意对方没有附和这事,只是自己愈说愈气,自顾自的走出了屋门不知要去做些什么。
陈立福直到刚才应该说些什么来迎合小少爷痛斥戏子的意思,但他只觉如鲠在喉,什么也吐不出来。
陈立福他娘陈方氏刚离世不久,而他娘在生前还没病那么严重的时候,最常做的事便是将陈立福抱上膝头,口里哼上那么几句年轻时看的戏,尽管哼来哼去都是那么几句重复的,但这在陈立福的记忆里确实难得的一段好时光。
而现在,要他去跟着诋毁那段宝贵的记忆中耳边萦绕的那婉转悦耳的戏曲,他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