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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福不知张仁兴此番出去是要去做什么,但看对方没有要他跟着的意思,且他刚来这儿小公子还没来得及给他派活就先没了踪影,他便不甚清楚此时该做些什么该往哪儿去,只有先候在屋中。
片刻后有一小厮打扮的人进来收拾屋子,陈立福左右无事,便上去帮忙一二。
陈立福挨近那小厮时,见那小厮做事麻利手脚勤快但却是愁云满面,嘴里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叹息。
陈立福思索着这人大抵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能为对方排解些许也许能让对方记念着些自己的好。到底是同在一个主子手底下当下人的,关系打好些总没有坏处。
这般想着,陈立福便试探着开口道:“大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知是否合适与小弟说说?小弟不才,但也许能帮得上大哥的忙。”
那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了眼陈立福,又叹了口气才道:“你会写字么?会写字就好办了。”
陈立福虽然原先在家中靠旧书识过几个字,但是却没什么机会拿笔,跟别提写字了,所以他此时只能摇摇头,说道:“自是不会写。”他说完顿了顿,复又补充道:“但好歹认得几个。”
那小厮见状便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转回头又恢复了之前边做事边叹气的状态。
陈立福不甘愿就这么放弃这次机会,不死心地再开口发问:“究竟是什么事?小弟虽是不会写字,但却不一定没有解决的法子啊。”
小厮这次答话时虽然手上没有停下动作,脸上的表情却有了变化,他嗤笑两声才道:“就你?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大少爷叫小少爷抄书,小少爷不乐意抄,转身便把笔墨纸砚什么的全塞给了我,但我大字也不识一个,别说抄了,连照着画都不会。你倒是说说,你有能力解决这事吗?”
陈立福来到这张府中不过一两天,却已在不同的人脸上见过了好几次这般嘲弄的神情,如今他比起第一次面对这神情时,心思相较已经变得平静了许多。此时不仅没被这小厮的话激的羞愤在心,反而摆出了张讨好的笑脸,继续说道:“不识字没法子抄书不代表不能帮上大哥您的忙啊,大哥我劳您再细说细说,这大少爷究竟为何要罚小少爷抄书?”
“还能那该有什么原因,小少爷背不下来书呗。”这下小厮已连看都懒得看陈立福一眼了。
陈立福眼珠子转了转,再笑道:“那是不是只要小少爷能把书背下来,就不用抄了?”
“是这个理,不过那段书可长着那,小少爷自己又不乐意背,你还能有什么法子把那段书塞到小少爷脑袋里不成?”小厮回答完陈立福的问题还不忘接上一句嘲讽。
“把书塞到小少爷脑袋里是没办法,但让小少爷在大少爷面前把书背下来,确是有办法的。”
陈立福笑嘻嘻的对上了那小厮怀疑的目光,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张端弈的书房摆设清雅,对着窗棂的书案上叠放着几本诗集,边上靠着墙角竖放着几只画轴,墙上则挂着幅象征文人傲骨的墨竹,许多书籍在倚着墙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其中有些书籍虽已有了些年头,但因为张端弈常惦记着在晴天叫人拿出去晒晒的缘故,并没有怎么发霉反倒瞧着还算得上是干净。
而陈立福现在就在这摆设清雅的书房内,在这书房的主人的背后,越过张端弈帮着张仁兴作弊。
只见他虽没有很明显的比口型提示语句,但他的眼神却四处乱飘,而站在张端弈面前的张小公子的眼神则跟着陈立福走,陈立福看哪他就看哪。这么一顿看下来,张仁兴背出的书虽仍有几分磕绊和几处错误,但和最开始的只能背出一二句相比,已是好上许多。
尽管张小公子不乐衷于搞学问,但这并不代表他笨。恰恰相反,张仁兴其实有个挺聪明的脑袋瓜子。陈立福告诉他的方法他一练就会,甚至还能做到举一反三,头脑灵活的不行,只是可惜脑袋虽好缺不肯用在正事上。
陈立福教给张仁兴的办法就是由陈立福把那段书背下来,然后再在张家大哥面前用眼神给予提示,张家小公子就可以借此再联系着那段的大致内容把书给背下来了。
张仁兴还以为这次把书完整背下来了,就算得不到大哥的奖赏也起码不至于挨批,结果却也只是他以为。
他最后一句刚背完,他大哥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不知道好好背书,就知道搞歪门邪道净想着偷懒,再加二十遍。”
张仁兴听到这话后先是狠狠地瞪了给他出馊主意的陈立福一眼,接着便故作乖巧的低下了头,低着声音服软道:“这破主意都是那站在那边的贼小厮出的,小弟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犯了糊涂。现在小弟已经知错了并且保证今后绝不会再犯,小弟将来一定好好背书,不辜负大哥与父亲的期望,还请大哥饶了小弟这次吧。”
张仁兴这道歉的话说的极顺,像是以往已演练过数次,陈立福估摸着按着这张小公子不学无术的品行,这种歉大概早就道过不知几次,现在自然张口便来顺溜到不行。
张端弈听完张仁兴的话却还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又板着脸警告道:“我比你早上几年学堂,这种背不下书时为了应付夫子检验而使得招我见的远比你想象得多,你还是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来的的好,免得哪日我告到父亲那去,那时便有的是你的苦头吃了。”
“至于那个唆使你做这事的小厮……”张端弈不再看因他提出父亲来威胁而垮着一张脸苦兮兮的张仁兴,转身直视着陈立福,正要出言发落却又在开口之际停住,他细细的看了对方一遍,指示道:“你抬起头来,还有,老实告诉我,你之前念没念过书?”
陈立福闻言小心翼翼地抬起之前因害怕受到责罚而低下的头,那双眼睛却依旧不敢看张端弈,只紧紧地盯着石砖地答话:“回大少爷的话,小弟先前没……没念过书。”
“真没念过?”
“小的真没念过。”
张端弈微眯了眼,眸中锋芒更甚,“那你先前那段书是怎么背的?你背了多久?”
“小的原来在家中有幸有机会识得几个字,那段文章中剩下的几个不认识的字小的则是问了小少爷。那段文章小的读了三四遍,就背下来了。大概背了……一刻钟并一炷香的时间吧,小的也没细算。”
“那这样看来你的脑子倒还算是不错。”张端弈似笑非笑的说道,话锋一转,问道:“你可愿意读书?”
似是怕陈立福没懂他的意思,张端弈在陈立福说话前先耐着脾气解释了一遍:“你要是愿意,就来我身边跟着我,我拿几本书给你看,你自个去读,能从书中悟出什么,还得看你自己的的造化。”
陈立福听到这话登时便发了怔,一时竟是连恐惧都给忘记了,直直的抬起眼看向张大少爷。而人张大少爷不仅没有因陈立福这失礼的举动不悦,反而因为动了惜才之心而对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