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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11 白色渲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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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迎来了要死人的期末,再不更新这文肯定就要跨年了!所以先修了一章。

另外这章是扣题章!俄尔的母亲有一双极其迷人的蓝眼睛,根据皱纹掩盖下的五官不难看出来她年轻的时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即使现在生活和时间基本摧毁了这些曾经令人驻足的美丽,使她变成了一个臃肿肥硕的中年妇女,但是这份出色的美貌在她的五个子女身上都得到了完美的延续。特别是俄尔最小的妹妹拉伊莎,完全是她年轻时的翻版。所以当拉伊莎换好婚纱走出来的时候,整个忙忙碌碌的大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目光如同飞虫扑向光亮似的汇集到她身上。她也丝毫不见不怯懦,无比自然的整了整自己滑落在颈边的头纱,像个女王一样趾高气扬的向等在旁边的俄尔走了过来。

俄尔看着这个妹妹脸上略带挑衅意味的表情深感头疼,但还是任她把手穿过臂弯挽住了自己。拉伊莎毫不客气的用和她娇美外表全然不相符的可怕力气死死勒住了俄尔,她高挑着眉,嘴角挂着隐含威胁的笑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俄尔:“我漂亮吗?”

“很漂亮。”俄尔太了解这个最小的妹妹了,他当然知道拉伊莎实际想问什么,于是直截了当的回答:“你比安菲娅漂亮的多,即使不化妆现在就这么走进去,不仅瓦西里会为你神魂颠倒,一大群男人都会跪在你的脚下,这么说你满意吗?”

“当然。”拉伊莎心满意足的松开了俄尔的胳膊,伸手卷了卷垂在脸颊边的金发,眼尾上挑,使美艳的容貌带上了一点生动的俏皮:“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即使我们是双胞胎,安菲娅可要更像爸爸一点!”

他就知道。

俄尔有点头疼的呻.吟了一声,他现在不太敢想象等会举行仪式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状况,毕竟当仁不让抢下伴娘角色的可是和拉伊莎从小争斗到大的安菲娅。尽管安菲娅表现的使她看起来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妹妹抢在自己前结婚,而使自己成为家里最晚一个结婚的人——这会导致未来她不得不特地去寻找身边仍未结婚的朋友来担任她婚礼上的伴娘,怎么说都会让人觉得有种自己已经年纪大了的沮丧感——但是俄尔仍然很担心,因为拉伊莎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压过了自己同胞姐姐的机会,天知道她有没有可能又上演因为出言不逊结果和安菲娅大打出手的混乱闹剧,那样婚礼会彻底变成一场灾难的。

神父估计还会因此把他们家列为拒绝往来对象。

这个话题实在是太过危险,以至于俄尔不得不调动他在和家人相处时基本归零的社交技巧,他抵住拉伊莎的肩膀,谨慎的挑了一个最容易引开拉伊莎的话题,并且用能激怒她的怀疑表情点燃了引线:“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早结婚,你和瓦西里只认识了三个月,而且你们还是从地中海到圣彼得堡的旅途中相遇并且一见钟情的……听上去真疯狂不是吗?我曾经以为这段恋情会像你和前几个艳遇男友的纠葛一样无疾而终,然而你们竟然在今天准备共度一生了。”

“你和威尔肯混到一起去也没多久不是吗?认识了几天来着?五天,还是一个星期?”果不其然,拉伊莎生气了,或者准确点说,她做出了筹备婚礼以来应对任何一个人质疑的标准反应。当然,面对俄尔的时候她还有那么一点别的针对的因素掺杂在了里面。拉伊莎顺着俄尔轻推她的力气粗鲁的用脚勾出板凳,在椅子与地面相互摩擦产生的刺耳尖鸣声中顺势在化妆台前坐下,有点恶狠狠的反驳他:“不仅仅是因为我一定要抢在安菲娅的前面!瓦西里和我可是真爱,从爱好到别的一些小习惯,我们都是完全契合的!这一定是上帝安排给我的奇迹!”

“虽然从你们出生开始就在互相比较,但是我认为在结婚这方面你真的不需要这么着急,安菲娅是真的不想那么早。而且我很遗憾我没有注意到你所说的这些,嗯,闪光点。”俄尔让开身体,让化妆师帮拉伊莎把那头长长的金发梳起来,他站在化妆台的一侧,看着自己无比动人的小妹妹,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只注意到了瓦西里过于出色的外貌。虽然你也很美丽,但是我无法排除掉你被他的外表迷惑而做出错误而导致自己仓促踏进婚姻殿堂的可能。”

“那怎么没有可能是因为他同样迷恋上了我的外表呢?”拉伊莎高傲的抬起下巴,让化妆师给她在脖子上也铺上薄薄的粉底。“看看威尔肯。”话里她丝毫不愿掩饰自己对赫伯特的厌恶:“看看他盯着你刚换上正装、迫不及待来帮你系领巾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既然你们竟然到现在还没分手,那么我和瓦西里也能做到。”

俄尔敏锐的指出:“但是你不能否认一见钟情是浮浅的外貌偏好,恋爱应该率先从灵魂开始。”

两个同样金发碧眼面庞精致的人一站一立,像是两个降临人世的大天使,几乎夺走了镜子里所有的光亮,绝大多数人不禁为此驻足。当然,类似这样的一幕在他们共同成长的十多年间频繁出现,以至于主角们并不在意这些。拉伊莎微微侧过头来,准确的保证俄尔能从镜子看到自己的白眼,还有被妆容所限扭曲得十分滑稽的讽刺表情:“就像你被威尔肯蛊惑的那个样子吗?经验丰富的讲师、成功人士,和一个稚嫩的——学生。”她刻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节奏感小声的唱:“恶魔蛊惑了上帝的羔羊,他让那只羊跪在地上,率先从灵魂开始,献上他的全部~”

“好了,可以了。”俄尔简直哭笑不得。

但是怎么可能就这么停止呢?当有人提到赫伯特的时候,拉伊莎就会像喝了咖啡一样兴奋过头。她一下接一下的翻着白眼,向俄尔展示她快要满溢出来的不满:“看到你和威尔肯一起出现在家门口我也被吓了一大跳。不想让他也来出席我的婚礼我才决定赶在夏末的时候结婚的,还是说其实美国和俄罗斯处在完全相反的半球,所以现在是冬季,然后你们都不忙?”

“没有。”俄尔下意识的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身上才留下的伤疤,缓缓的眨了下眼睛,含糊的说:“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所以赫伯特请了长假,你打电话来的时候他的假期还绰绰有余,这才和我一起来了。”

拉伊莎顿时露出一种吃下了发霉马铃薯的糟糕表情。

俄尔只好说:“亲爱的,你不能把我没有结婚的全部责任都归到赫伯特身上。即使他在跟你们坦白前做过的某些事情让你耿耿于怀,好吧,现在或许得加上一条,他前天才和我们一起按照传统围殴了瓦西里。但你不能否认他的人格魅力,以及他照顾我的事实。”

他从怀里掏出了个漂亮的墨绿色缎面礼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看起来就很昂贵、由珍珠和碎钻组成的花型发饰递给了正在给拉伊莎盘发的化妆师:“用这个。”他抬起眼睛,和镜子看着他的拉伊莎对视,微笑着进行说明:“这是我昨天才去买的,刷的是赫伯特的卡,当做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哦,那可太棒了。”拉伊莎幸灾乐祸的点了点头,心情变得显而易见的明快起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高兴什么。

“不过,接到电话的时候真的吓了我一跳。”俄尔说着,拿起了桌边放着的捧花,以称得上温和的表情不舍的看着拉伊莎:“想到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是克洛特纳斯家的小女儿了。”拉伊莎的表情也柔软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笑着说:“天哪,别这么说好吗?太讨厌了,为什么偏偏是你来陪我,又让我生气又想让我哭,如果粉底打的厚的话现在我的妆可就全毁了。”

俄尔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碰了下拉伊莎耳朵上耀眼的鸽血石耳环。

哪怕拉伊莎抱怨了很久她不喜欢这么浓烈的颜色,还埋怨一点也不搭自己的婚纱,但是她今天还是带上了,并且选了基本上从来不用的鲜艳口红来搭配。

这就是他的小妹妹,同样不喜欢在意场合的直接,同样不合时宜的心软。

太致命的心软。

拉伊莎一定想不到在两周前的星期五,她的小哥哥才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之前差点死于捆绑造成的窒息。

俄尔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先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味。该怎么描述呢,很难具体形容这个只是闻到就会让人浑身放松的味道,它仅仅出现在充满宁静和好梦的睡眠前后,带着那份还没有被烦乱现实毁去的欣喜,若隐若现的萦绕在鼻端,让人不想继续沉溺下去。

还没等他的意识清晰到足以被蒙在眼前的光吵醒,就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只温热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冰凉铁质的勺子温柔的碰了碰他的嘴唇,给他干涩到快要着火的喉咙中灌入甘甜的温水。没有很多,只是一点点,但是对方却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保持着既不会让俄尔呛到却又能解渴的频率。俄尔试着动了动指尖,伸出手去摸索对方,但是对方既不肯停下喂水的动作,也不肯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在被喂水的间歇,俄尔疑惑的出声:“……赫伯特?”

没有人回答他,也再没有勺子碰上俄尔的嘴唇,但是那只遮在他眼睛上的手仍然没有移开。俄尔尝试着睁开眼,从指缝间看着漏下的暖橘色光晕,每一下眨眼睫毛都会用力的扫过赫伯特的手掌,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温暖,柔软,还有力量。俄尔用那只没有扎着针头的手轻轻的覆上了这只手,用力握住了赫伯特的手指,那枚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疼了他,却没有让他松开手。

俄尔稍微清了清嗓子:“赫伯特,你还好吗?”

“我想我不太好。”赫伯特带着轻微鼻音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嗯……”俄尔问:“一天吗?”

“已经三天了,我几乎都要以为我真的杀了你。”

俄尔感觉到赫伯特正在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他的声音充满了脆弱感,又轻的像是春天第一场不会被人察觉的细雨,或者是飞鸟振翅落下的细碎绒羽,仿佛只要不仔细听就会随时消失在空气中。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伴随着赫伯特忏悔般的喃喃,有温凉的液体滴滴答答的落在俄尔的面颊和脖颈上、俄尔下意识的伸出手背去擦了擦,然后无奈的笑了起来,他难得露出他柔软单纯的内里,温和的问赫伯特:“你是在哭吗?”

没有人回答,但是当俄尔再次握住赫伯特的手试图从自己的眼睛上移开的时候,他成功了。纯白色的天花板,用来营造温馨舒适氛围的挂画和花瓶,绽放的无比热烈的红玫瑰,以及赫伯特仍然带着泪痕的脸都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

赫伯特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悲伤和痛苦。

“我,实在是有点激动,所以你挣扎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就……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确实非常不对劲了。”说到这里,赫伯特用力咽了一口唾液,强迫自己移开了和俄尔交汇的视线:“所以呢,现在你还确定要和我在一起吗?”

俄尔安静的注视着赫伯特。

他不喜欢给自己找借口,做出了决定即使遭遇了惨痛的事情他也少有放弃。所以,自从他在和赫伯特纠缠到遍体鳞伤却发现离开这个人会让他更加痛苦后,他便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坚持。哪怕他或多或少的窥探到了今天的结局,并且仍深陷在爱意与恐惧的矛盾折磨中,但是他还是没有离开。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不对劲,当然,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赫伯特在某种程度来说和自己也是相同的——他们都深陷在某种极端的矛盾挣扎中,并且被这种可能撕裂灵魂的矛盾左右摇摆,以至于偶尔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或者会间歇性的产生一种猛地清醒过来的感觉。

就像他现在一样。也正是因为这个,俄尔才无比清晰的透过赫伯特看似强大无比的外壳,看到了对方可悲而畸形的灵魂,但是他还是心软。

要如何才能克制这种不理智的软弱的心态呢?

俄尔伸长了手试图去触碰赫伯特,对方立刻配合的半弯下腰,让俄尔能够用他有些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他几乎是用有些着迷的眼神仔细端详赫伯特,对方如同话梅糖一样色泽温暖甜蜜的眼睛,细腻柔软的棕色卷发,还有看起来严苛的鼻子、刻薄的嘴唇和轮廓忧郁的下巴,他了解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代表着什么,甚至即使赫伯特不开口,俄尔也总是能察觉到他的情绪。

眼前的这个人,他曾在他身上灌注了那么多的感情,时间,精力,彼此陪伴着走到了今天,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

他们甚至都很少吵架。

而现在,他们能够彼此牵着手走在街上的今天,又要让他怎么从身上割舍掉这个人呢?赫伯特其实说的没错,他又怎么能离开他呢?心脏的某个角落不断的软弱下去,即使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大喊,可是当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闭上嘴,温顺的任你抚摸时,你仍然会难以自制的觉得他们很可爱啊。

理智和情感,置身其中并且真正付诸行动时的举步维艰,你感受过吗?

俄尔翘起了嘴角,努力仰起头,轻轻吻了一下赫伯特的下巴:“……所以还是你来告诉我吧,你希望我怎么做?”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拼命想抑制住眼眶里弥漫上来的酸涩感,声音也无法自制的带上了哽咽:“你来告诉我吧,好不好。”

是否斩断那根线的权利,我交到你手上,好不好?

赫伯特弯下腰紧紧抱住了俄尔,沉默了片刻,也有可能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才哑着嗓子说:“我们离开纽约吧,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圣彼得堡,或者是任何一个沿海的城市。给我点时间,回来后……我会告诉你答案。”

然后俄尔接到了拉伊莎的电话,剩下的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广袤的绿野,蓝得醉人的天空,凉爽的盛夏,鲜花,气球,教堂,色泽明快,到处都洋溢着热烈到肉眼可见的愉快,让沉浸在灰暗中的人也能跟着一起笑出来。

教堂里的气氛随着捧花的抛出到达了一个高.潮,尖叫和欢笑穿透了教堂的尖顶,顺着风声飘出去很远。赫伯特却一个人站在离教堂有一段距离的乡间小径,他穿着略显老派的正装,还带着一顶礼帽,像个上了年纪的古板的绅士那样将手背在身后,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路边某个别院外郁郁葱葱的玻璃房,透过模糊的磨砂玻璃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盛开在里面的玫瑰,还有别的什么长势喜人的作物。就在这个时候,教堂的门被推开了,俄尔从里面走出来,立刻又反手把沸腾的喧闹关在门内。他的脸颊蒙着一层好看的淡粉,似乎是因为热,他有点不耐烦的伸手扯着自己的领巾,却因为解的手法不对,彻底把墨蓝色的领巾连带着上面银玫瑰领针一起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赫伯特立刻走向他,俄尔也就放弃了亲手解救自己的脖子,安心站在原地等赫伯特帮他解开,本来这条领巾也是赫伯特帮他系的,这种老派的礼服他从来都没有研究过。他只会系领带,而且只会两种方法,如果不是拉伊莎特意帮他挑的这套衣服,并且再三强调一定要穿,俄尔肯定不会把这种麻烦的三件套穿在身上。

他烦躁的用手扇了扇风,顺手解开了里外两层全部的扣子,声音说不上多高兴的问赫伯特:“为什么不进去?我刚才在里面找了你好久。”

“我算是什么?”

赫伯特在他面前停下,从背在身后的手中拿出了一朵完全绽放却又十分娇小的玫瑰,真正的玫瑰。他没有先帮俄尔解下领结,而是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神态将这朵花插在了俄尔白色正装的上衣口袋里,然后低头吻了吻柔软的花瓣,像是在亲吻俄尔的心脏。等做完了这一切赫伯特才抬起头碰了碰俄尔的脖子,开始细致的帮他把几乎缠成死结的领结慢慢解开,口吻带上了几分好笑:“新娘的哥哥的男朋友吗?”

话音刚落,赫伯特就看到俄尔挑起眉毛,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善,于是抢在俄尔说话之前他继续说:“再说了,今天估计已经够混乱的了。”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教堂:“拉伊莎一定不会高兴看到我出现在她的婚礼上,我就不进去额外加剧战局了。”

俄尔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虽然安菲娅和拉伊莎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但你知道的,抢捧花向来是女人们的战争,而且……”俄尔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才在赫伯特询问的眼神下继续说:“……来了,很多拉伊莎曾经的倾慕者,哇哦,真不敢相信我明明才揍过瓦西里,今天却要帮他拦着揍他的那些人。”

“哦,上帝。”赫伯特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那一定非常混乱。”

俄尔毫不客气的给了赫伯特一个肘击,让对方剩下的笑声咕噜咕噜的哽在喉咙里:“所以我趁着大混战跑了出来,现在呢,我们去干什么?要回去吗?”

赫伯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望向了远处的湖泊。

圣彼得堡的现在是非常凉爽的夏日,即使太阳早已经高高的挂在头顶,却丝毫感觉不到灼热,甚至天空还蒙着只有清晨才会出现的淡粉色光泽。混合了阳光温度的风吹起挡在额前的碎发,金色的光晕通过树叶的层层围堵从缝隙里漏下来,在眼睫上拦起一道绚烂异常的彩虹。透蓝色的天空被不同的微弱的色光渲染的有了层次,深深的蓝和浅浅的粉犹如加多了水的水粉颜料,一点点的渗入底色后又扩散开来,任何一位名家也无法真正画出眼前这样轻快爽朗田园小调的韵律。

所以并不像拉伊莎说的那样,是不想让赫伯特来参加婚礼所以才特地选在了夏季,而是因为,现在这个季节是圣彼得堡最吸引人的时候。

“我们去划船吧。”赫伯特收回目光,征询的看向俄尔。

俄尔爽快的点了点头:“好啊,米勒大叔的船一定还在湖边,我想我们大概还能找到几副渔具。”他翻着眼睛又想了想:“不过我们没有车……走过去的话至少也得要半个小时。”

“那就走吧。”

赫伯特推了推俄尔的肩膀,自然的拉住了他的手:“反正我们的时间很充裕不是吗?”

俄尔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于是他们就这么出发了,两个人身上都穿着整齐又体面的正装,却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任泥巴和草叶上的水蹭上鞋和裤脚。虽然天气很凉爽,又走在还算茂密的树林里,但是毕竟是夏天,俄尔走了没一会就把外套和马甲一起脱了下来。他毫不在意的把外套捆在腰间,马甲则搭在手上,哼着轻快的调子,像个随处可见的俄罗斯青年。而赫伯特虽然连头上的礼帽都没有摘下来,表情却惬意的像是回到了他家的农场,坦然又放松。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手一前一后的走着。树林里很安静,却能听见间歇交错响起的鸟叫,还有各种动物发出的窸窣声音。伴随着他们用皮鞋踩在碎石块和干枯枝条上的脚步声,以及灌木枝叶与面料摩擦的响动,偶尔会有隐藏在阴影里的什么被惊动后仓皇逃开,昆虫、鸟,俄尔甚至还看到了一只猞猁。

“好了,我们到了。”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蓝白相间的小船就在岸边系着。俄尔招呼赫伯特上船,相比起赫伯特稍微有些笨拙的动作,俄尔的一举一动都轻盈的不像话。他熟稔的解开船的绳子,拿起船桨一顶便把船推向了湖心方向,然后跳上了船。赫伯特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动,只是握着桨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俄尔。俄尔的衬衫因为汗水贴在了胸口上,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润U形,那朵小小的玫瑰被他穿在了解开的衬衫扣眼里,像是个别致的勋章。

俄尔接过赫伯特手中的桨,很轻易的就让小船在湖面上画出了一道标志的直线,在船尾整齐的剪开了带着淡淡凉意的湖水。此时的水是遭到阳光暴晒过的淡青色,微波荡漾着流转着水光,具有宽阔得看不到边界的声势,却柔软的如同有些许厚度的积雪,静悄悄地托举着船身。云则近到似乎是要覆到人的身上,带着巨大的雨影和压抑的寂静从头顶缓慢的路过。

除了船桨刺破水面的声音外,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

赫伯特突然问:“你经常来这里划船吗?”

“当然了。”俄尔抬手擦了擦自己快要淌到脖子上的汗,停下了动作。“不过都是还小的时候,”他把手放在自己耳朵边的位置比了比:“大概只有这么高?因为家里人太多,每到夏天我们就会来这边,我总来这边,总是泡到浑身发皱也不肯从湖里出来。”

“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去平野上玩,往往是骑马,当然还骑过羊,它们很不听话但是总比自己走过去好。”赫伯特笑着说:“一个人躺在茂盛的草里,整个人被植物淹没,然后看着璀璨的银河在头顶亮起来,往往能睡的很好,也没有害怕的感觉。”

他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那个时候,哪怕我整夜不在家我父母也很少能发现。他们总是很忙,有时候甚至连身上的汗和草屑都来不及洗就上床睡觉了。”

“总要比我好吧,没有无时无刻让人窒息的担心和关注,不管我做什么在他们眼里我都像是个怪物,直到今天拉伊莎还没有放弃让我找个女人去结婚,所以我经常会这么干。”

俄尔猛的站了起来,船立刻不稳的左右晃了晃,溅起了一大片水花。他在赫伯特惊异的注视下把桨扔在了船斗里,笑着直接跳进了湖里。

赫伯特趴在船边,看着俄尔闭着眼睛向暗蓝色的湖的深处游去,他的两臂自然的贴在身侧,金发柔软的荡漾过脸颊,外套长长的尾摆在水中折成了一个柔软的弧度,随着俄尔倒仰的转身拍出了无数气泡。亮晶晶的,似乎是溅起了一片星星的碎片。

他几乎看得入迷了,不自觉的俯趴在水面上,礼帽甚至都掉进了湖里。俄尔则在阳光照进湖泊的数个光柱中向他翘起了嘴角,吐出了一串气泡,那朵玫瑰挣开了束缚,晃晃悠悠的随着不断破碎的气泡浮了上来,出现在了巨大水晕的中央。

赫伯特伸手拈起了它,终于有一颗眼泪抑制不住的掉进了湖水里。

你好美,我不忍心伤害你。

俄尔浮出了水面,他才刚抓上船沿,就被赫伯特紧紧的抓住了胳膊。

“……有瑕疵的,残缺的爱你要不要。”赫伯特用有些绝望的表情看着俄尔,他把一张揉得已经软的像是纸巾一样的名片塞到了俄尔手里:“虽然我只有这个了。”

“去见见这个心理医生吧,他会帮助你的。”

帮助我什么呢?离开你吗?

俄尔在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赫伯特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必须尊重这个目前还是未知的结果。他点了点头,轻轻的吻了吻赫伯特的手背,干脆的爬上了船。

两个人相拥着并排躺在船里,仍然谁也没有说话,似乎刚才发生的对话只是关于无足轻重的晚餐。他们就这样随着水的流动逐渐飘向远离湖岸的地方,直到阳光把俄尔湿透的衣服都蒸干,瑰红色的晚霞烧满了整片天空。

俄尔说:“回去吧。”

赫伯特转过头吻了吻俄尔的鼻梁,嗯了一声。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那种会让俄尔感到不安和恐惧的东西了,反而有点悲伤,看起来有种湿漉漉的温柔的味道。

赫伯特并不知道,此时他看起来像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冷冰冰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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