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一、破釜沉舟(1 / 1)
冷澈跟着宫人在迂回长廊中走着:“公公,烦请快点。”她要快点离开皇宫,她怕看到他。
可惜偏偏不如所愿,感到掌风接近,一回头,便看到怒火中烧的琥珀眼,这一失神,手便被抓住了,失声叫道:“荻骥,这是皇宫!”
走在前面的宫人回过头来,便看到冷姑娘急着要挣脱骥王爷的桎梏,一惶神,正要行礼,耳边传来满是怒气的声音:“退下!”
宫人立马唯唯诺诺:“是。”谁都知道骥王爷在这朝中的地位,虽然这是在宫里,他也不敢得罪!
“看着我!”冷冷的声音,手上更使了劲,她都敢取消婚约了,为何不敢看着他!
“痛……”他捏得她的手都快要碎了,柳眉皱紧,忍不住轻逸。
“你也知道痛?!”荻骥怒吼,“看着你被杖刑,打在你身上,痛在我心上!看着你在城楼上倒下,我的心都快飞出来了!看着你刺向自己,我的心都碎了!看到你醒来,你知不知道心都到了地狱又飞向云端的那种喜悦?!知道你性格刚强,早早回绝了吕知府,只你是我的骥王妃!”虽是这样说着,手上的劲道却松了不少,把柔夷放到胸口,伤心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只有你!只有你!如今你取消婚约,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心如刀割!”
丹凤眼里涌上浓浓雾气,她知道,她都知道,她的心也痛,可她再也无法面对任何一个对她用情的男子了!每一晚她都会梦到侬智高充满懊悔的双眼!忍住疼痛,压低声音说道:“多谢王爷抬爱,天下女子何其多。”
荻骥恼怒的上前逼近,冷澈噔噔后退,脊背撞到了廊柱子,低沉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悲伤:“溺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饮!”
冷澈只觉得雾气弥漫,她都快看不清了,偏过首,有些哽咽:“王爷错爱了……”
“错不错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就是你说的‘乐极生悲甜中生苦’?!”忽然忆起她之前莫名其妙的话,“你早就打算毁婚了?!”原来她说的还有更吓人的便是取消婚约?!
“王爷,离别之酒你已喝下……”
荻骥瞪眼:“蒹葭唱的是相思!”席间她的深情款款,他一直以为她的蒹葭是唱给他的!
“永远一水之隔。”词不就是这样写的吗?!
被逼得毫无退路,冷澈情急脚下一踩,手上用力挣脱荻骥制钳,荻骥被踩了却毫无所动,此刻任何的疼痛都比不上他心里的痛,双手抓住柔弱肩臂,恨声道:“这辈子你都休想逃!”
只见大滴大滴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冷澈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伤:“王爷,皇上已经恩准取消婚约。”
这话正打到荻骥痛处,就是这一失神,冷澈挣脱了他的制钳,掩着脸跑走了。
为何,他看到了她脸上掉落的闪光晶莹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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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冷澈带着一家人等接冷坚。看到冷坚走出来,二夫人和三夫人哭得像个泪人一样,三个小孩更是泪中带笑欢快上前围住冷坚,“爹爹”的叫个不停。冷澈笑看着这一切,爹爹,女儿做到了!
冷坚对着大伙一笑,三个多月了,他的女儿接他出来了!目光落在冷澈脸上,微微一惊:“澈儿,怎么眼睛这般肿?”她虽然笑着,可是怎么那么憔悴,弱不禁风?
“昨夜太高兴了,都未睡着。”冷澈不着痕迹答道,“爹爹,我们回家吧!”
回到卫国将军府,冷澈便忙着安排人收拾整理,片刻都没有停歇,直到卫梓青走过来叫道:“澈儿,休息会吧!”
汗珠从她光洁的额上滑落,眼睛还是有些浮肿,眼下有着深色眼窝,卫梓青看得有些心疼。
“澈儿,等会就吃午膳了,先停下吧!”冷坚看着忙碌了一早上的女儿,不无疼惜的命令道。
冷澈正要回话,一个小厮上前来:“将军,骥王府的赵管家求见。”
“快请。”冷坚走到厅堂中间,却眼尖的发现女儿的身形略微一怔,眉间浓峰掠过一丝疑惑。
片刻,小厮便领着赵毅来到前厅。赵毅行礼说道:“王爷因故不能亲自前来,让小的带话,恭贺将军!”
“请代为转告,谢过王爷。”
赵毅看向一旁的冷澈,继而说道:“冷小姐,王爷说小姐的伤势还未复原,不要累着了,让小的送来药。”
幻景正要上前接过,冷澈淡淡说道:“请转告王爷,以后不要再送了。”说罢,转身离开,不想让人看到湿润的眼眶。他为何还要对她好!
幻景伸出的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冷坚一个眼神示意幻景接过药篮,说道:“谢过王爷。”
待赵毅离去,冷坚望着卫梓青:“怎么回事?”
“澈儿昨夜请皇上取消了与骥王爷的婚约。”卫梓青看着人儿离去的方向说道,他也很吃惊,也不明白,虽然她极力掩饰,却依然能看得出悲伤,为何还要取消婚约?
冷坚望向女儿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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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府里的安排,已是三天后。冷坚看着越发沉默的女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她忙里忙外,始终不停歇,偶尔的休息也会发呆走神,脸上尽是落寞之色,而骥王爷还是每天差人送药过来,这两个人这是怎么了?
听幻景说两人情投意合,赴宴之前都是好好的,一点征兆也没有。可宴会那晚女儿是一个人走回来的,脸上挂着泪痕,把妆都弄花了,怪不得接他那日她的眼睛浮肿。幻景只把在西南看到的情景告诉了他,但对女儿如何破了广源、在左州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看到柔弱的女儿,无比心疼,他的女儿自从习剑以后就不再与弱不禁风相联系了,如今却是日渐消瘦啊!
“澈儿,”看着坐在椅子上懒懒的女儿,冷坚问道:“你是如何破了广源的?”
“嗯?”冷澈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自嘲,她刚刚又失神了。
“你是如何破了广源的?”冷坚眼里净是爱怜。
“和三年前一样。”什么都和三年前一样,只是多了更多的亏欠。
“你被当做人质时,侬智高对你怎样了?”
冷澈停了几秒才低低答道:“对我很好,就是不肯杀了我……”他那懊悔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凤眸不禁有些湿润。
冷坚皱了皱眉,他知道侬智高喜欢女儿,却不知道他喜欢到能放弃半生野心的程度:“澈儿,他有没有对你?”冷坚有点不敢问下去。
冷澈轻轻摇头:“他不肯强要我。”他选择握紧拳头拂袖而去。
“澈儿,两军对阵,必是他死我伤。”
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知道,但是他不肯杀了我……”她却狠心的再次欺骗他,用他手里的剑刺向自己,让他崩溃,有些抽噎哭道,“像是三年前一样,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他的眼睛,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都会半夜醒来,我怕看到他的眼睛……”
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冷坚上前轻拍女儿的肩头,眉头皱得更紧了,女儿又着了心魔了?!
突然急匆匆跑来了一个小厮,嚷道:“将军,骥王爷求见!”
冷坚明显感到女儿身形僵住,正要回话,便看到荻骥走了进来,满脸的青须,和女儿一样一脸的憔悴。
荻骥迈进的脚步在看到偏首的冷澈时微微一怔,她好像哭了?继而前行,微微颔首:“冷将军。”
冷坚低头行礼:“骥王爷。”看到荻骥看向女儿担心的眼神,随即说道,“澈儿,你陪陪骥王爷。”
还未等话音落地,冷澈已经起身捂着面向里间跑去,荻骥焦急的要追出去,看到冷坚点头后,大步向前追去。
冷澈急急跑回自己的小院,正要关住门,荻骥眼急手快大手一伸便夹在了门缝里,冷澈虽然看见了却来不及回力,只听到荻骥“哎呀”一声,赶紧把门打开,急急的声音还带着些许之前的哭腔:“伤着了没?”
原来她还会着急他,她还会心疼他!荻骥倏地把冷澈抱在怀里,低首嗅着属于她的气息。
见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又恼怒他如此亲密,把她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推到,却又挣脱不了他的怀抱,微微恼怒说道:“你如是这样,明天我就去峨眉山找师父。”
荻骥微怔,恋恋不舍放开了冷澈。她的脸上还有泪痕,她脸色依旧苍白,下巴更尖细,更显消瘦。就是这个女子,她取消了婚约,让他喝得不省人事,他却依然挂念着她的伤势,每天都让人送来药;就是这个女子,让他无比抓狂,他思前顾后想了许久,却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致她要取消婚约,他却每天都念着她想着她。今日在卫国将军府门外徘徊了许久,他认栽了,没有她就是不行!他最终还是抵不过对她思念,抵不过对她的担忧,他还是忍不住来探望她。
被盯得心慌,冷澈背过身去:“王爷请回。”她不忍看到他脸上的憔悴,不忍看到琥珀眼里的痛苦。
“澈儿,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
两行清泪忍不住垂落,高高在上的骥王爷何时如此低声下气的哀求过别人?“你没有错。王爷请回吧。”说着便要走进屋子。
荻骥一把拉住人儿小手,硬是不让她走。
就这样僵持着,冷澈泪流满面,肩背都有些抽搐微颤,荻骥心疼说道:“没有了太后指婚,我印制三书下聘送给
你。”他还是只想娶她。
“只要王爷不怕被拒绝,不怕被人笑话。”隐忍的哭腔却很明显。
“那你要嫁谁?夏志轩?卫梓青?”心口紧得不行了,他不能让她嫁与别人!
冷澈回眸,眼里含着泪,笑里有着无比的心酸:“我谁也不嫁。”
“为什么?!”荻骥心都提到喉咙眼了,为何会变成这般情况?!
为什么?!她如何告诉他为什么!“放手。”
荻骥执拗不肯放手。
“信不信我立马就去峨眉山?!”
“不信!”荻骥低吼,不要拿峨眉山来逼他!他就不信她能放下冷家!
冷澈微微扯了唇角,笑得却是比哭更难看:“王爷可以去问问,三年前我便去了峨眉山。”
荻骥微愣几秒,只得放手,呆呆看着她进屋关了门,隔绝了两人。
隐约听到屋内呜呜的哭咽,立在门外半响,荻骥才转身离去,为何她也伤心着,却执拗要不嫁?!走出院门,不远处看到冷坚,荻骥快速上前:“冷将军。”
从荻骥愁怅脸上已看出他碰壁了,冷坚叹了一口气:“王爷,可知道澈儿为何要取消婚约吗?”
荻骥苦笑着摇头。
“王爷,三年前侬智高逃跑后,澈儿去峨眉山待了一个多月。”冷坚说着,看到荻骥询问眼神,继续解释,“澈儿的师父普觉师太,澈儿跟着她学医和奇门遁甲,在澈儿十五岁时回了峨眉山,离别时师太说澈儿虽聪颖异常,可惜是个女儿身,在二十岁之前难逃情劫。”说着眼里有着无比的疼惜,“澈儿如今这样,比三年前更甚,当时就送她去了师太那里。澈儿的心魔是侬智高吧。”
侬智高?!荻骥浓眉紧蹙,想不出个所以来。
“澈儿说,侬智高不肯强要她,也不肯杀了她。”冷坚望向女儿的院子,“侬智高很喜欢澈儿。澈儿如今每天都会做噩梦,梦到侬智高,她虽然聪明却心思极为敏感。”
这就是她要取消婚约的原因?!她觉得对不起侬智高?!荻骥略沉思一会,忽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她要求不让侬智高知道她没有死。对着冷坚感激一点头,转身回到了院子里,猛地推开屋门。
冷澈正伏在桌上默默垂泪,看到荻骥突然闯进来,赶紧背过身擦掉眼泪。好不容易赶走了,为何又回来了?
荻骥环视一圈,看到木架上的佩剑,嘴角微冷:“你多久没练剑了?”
他突如其来的一问把冷澈问懵了,数秒后才回应:“醒来后就没再练剑。”她不敢再碰触到这把佩剑,她从心底里逃避这把佩剑。
荻骥上前几步,拿起佩剑,走到冷澈跟前,这个女子却低头不看他,出其不意的抓住冷澈的手,径直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冷澈气败急坏喊道,使力拖住脚步。
“信不信我抱你?”荻骥斜眼看向挣扎的人儿。
看来这威胁很起作用,冷澈顿时怔住,荻骥趁机带着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