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二十九、终不是梦(1 / 1)
又过了两天。
纤长睫毛动了一下,接着凤眸缓缓张开,柔和的烛光照耀着憔悴的朗俊面容,坚毅硬朗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一眼便陷进深邃眼眸,那一丝明显的担忧和喜悦参合着,最后在看到熟悉的一汪深潭再次打开时,喜悦把担忧一挥而散,心中更是荡漾起轻柔涟漪,这不是梦!
小嘴轻启:“又以为我不会醒过来?”夹杂着一丝揶揄,更多的是说话之人都未察觉的蜜甜,这是一个多么在乎她的男子啊!
执起纤细柔夷,慢慢扶着人儿半坐半躺,荻骥脸上满是喜欢,还能说玩笑话,足以说明她是真的恢复过来了,低低柔柔命令:“不准再吓我。”
冷澈淡淡一笑:“说不定还有更吓人的哦!”
荻骥温柔一笑,她又恢复了调皮,心中更是放下心来:“饿了吧?”
冷澈轻轻一点头,荻骥马上唤道:“景儿,上晚膳。”
门咯吱一声被仓惶打开,幻景脸上尽是兴喜,王爷的“传晚膳”就是说小姐醒来了!待真正看到床上的主子,眼泪还是忍不住掉落,嘴张了又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丫头,我醒了还这么伤心啊!”冷澈笑道。
“小姐!”幻景抹着眼泪,小姐明明知道她是喜极而泣,却故意取笑她!但是嘴角竟是忍不住的笑意,小姐终于没事了!
“丫头,主子没被刺死,也会被你饿死啦!”冷澈不依不饶继续逗笑。
“小姐!”幻景笑着埋怨瞪了一眼,眼珠一转,看向一旁的王爷,有些忐忑说道,“夏公子给送了藕糕……”
马苐只有冬天才有,马苐糕也是冬天里冷澈最爱的甜点。夏府没有骥王府的背景,无法在夏天做出马苐糕。藕糕是冷澈夏天最喜欢的甜品,清凉又沁人心脾的丝甜。夏志轩知她喜好,以前最爱让厨房做甜点送与她。
冷澈闻言,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幻景见荻骥不语,这才答道:“邕城夏将军府里。”
冷澈这才发现她是躺在床上,四壁都是木制,不再是之前的营帐里,原来他们已回到了邕城,会心一笑:“把藕糕送上来。”转而对荻骥说道:“王爷,我想单独见见夏副将。”
荻骥薄唇紧闭,轻哼一声,眉间隐着一丝不满,镶边缎袖一甩,起身离去。
幻景不解的看着离去的荻骥,怎么王爷好像生气了啊?再看向主子,见主子点头示意,这才退下去,不一会端上藕糕,冷澈正准备端起,就看到夏志轩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便把手拿回来,取笑道:“都是孩子的爹了,怎么这般莽撞哦?”
夏志轩脸上狂喜,她终于醒了!在左州听幻景说她醒了,他都不敢相信,却又是满心欢喜,但是她还是沉睡着,如今听到她轻松自若的玩笑,一颗快崩溃的心才慢慢回位:“澈儿……对不起……”
冷澈正色:“志轩哥哥,你没有对不起我。”继而娓娓说道,“侬智高知道我破了广源,见到我,必会让我来交换,你知道三年前我已经与他结下大仇。”
夏志轩眼里有着不忍,她竟全部推托到侬智高身上:“如果不是我被抓,你也不会被交换,也就不会吃这般苦……”
冷澈轻轻摇头:“志轩哥哥,我与侬智高的事,终究需要了断……一切都是天意吧。”顿了一下,像是狠下心:“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我才遭此一劫的,或许她命中注定亏欠侬智高。
“不是因为我……”夏志轩喃喃自问,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若是其他将领被抓,侬智高也会逼我去交换。”冷澈点到即止,不忍说得太明。
把他和其他人相提并论,这么说在她心里,他已和其他人一样了?
冷澈看着夏志轩,明白他眼中的疑问,淡淡一笑:“你若被……夏家还无后呢!志轩哥哥得和嫂子加把劲哦!”
一句玩笑已划清他俩的界限,从此再无儿女情长。
是呀,他已成家,她还待字闺中,不必再守着不可能的事情,苦了自己,也苦了他人。夏志轩想到了前夜在帐中始终看着她、一直未回头的荻骥,她也该拥有自己的幸福了,微微一笑:“何时能喝上澈儿的喜酒?”
放不下只因还有不舍和希冀,说透了便两心相轻,云淡风轻,回想当初的苦痛,也不过如此。
冷澈笑意依旧:“到时志轩哥哥得封厚礼哦!”
“你喜欢他吗?”
她知道卫梓青的情意,是暗暗的毫不逾越,因此毫不理会。她知道侬智高的用情,短短的几日却是致命之伤,只能愧对。惟有他,那朗朗剑眉,那深邃的眼眸,那坚毅的嘴角,始终牵挂她心。灯节那一晚,她撞入了他宽阔的胸怀。围场面圣,他返回来抱着她。晚宴被杖刑,他把她留在府中,让奴仆的好生伺候,每天都去看望。他言语放肆,不让她逃避,逼着她回应。她因他的爱护而雀跃,她因他的关心而欢喜,她因他的浓情而甜蜜。她信任着他,能放心的在城楼上晕倒,能安心的把剑刺向自己。她最不忍见到琥珀眼里的担忧,却又在他面前最能安心。
喜欢他吗?内心里怎么有着一丝微弱抗拒,她还是不愿意面对。师父说她情劫难逃,她断了与夏志轩的情丝,但是她逃不过侬智高。夏志轩的心魔是解开了,可是她的呢?!
冷澈不答,眉眼间略显困色。
看来骥王爷还得加把劲,才能融化她敏感又倔强的心,夏志轩微扬嘴角:“澈儿好好休息。”说罢转身离去,在门外遇上了荻骥,眼里的不满显而易见,夏志轩更是笑得诡异和暧昧,就让他加点油把这火烧得更旺吧!
荻骥一脸不满的走进屋内,看到有些困乏的冷澈,眼里更多的是心疼,坐到床前,端起青花瓷碗。
“我自己来。”冷澈说道。
荻骥却是不让,挑了一勺藕糕,尝了一小口,还有些热度,这才喂到冷澈嘴边。
还略显苍白的小脸瞬间粉霞尽染,这是他吃过的,想要偏过首去,奈何勺子紧跟而来,只得半垂下眼睑,遮住羞意,任由荻骥喂食。
两人都不说话,屋内只有吃食的声响,摇曳烛光把两人的身影照在墙上,她退他靠近,她近他更偎依,相近相亲,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藕香,弥漫着动人的情意。
待漱完口,冷澈柔声戏谑:“骥王爷金贵之躯,也是第一次给人喂食吧?”
“知道就好!”荻骥放下茶杯,盯着冷澈,眼里再也掩饰不住的微怒,“你不给我解释?”
“解释什么?”冷澈一脸不解,好没有头绪的问话啊。
荻骥抓住纤细青葱,眼里似有火在燃烧,忿忿说道:“夏志轩!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他笑得那般暧昧!”
志轩哥哥笑得暧昧?像是明白了什么,冷澈轻笑出声:“我刚才说,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我心好痛!”看到荻骥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眸,继而说道,“才怪呢!”
“澈儿!”荻骥微微一吼,恼羞成怒,她竟然捉弄他!右手扣住柔弱身躯,狠狠吻了过去。
或是被激得微恼,或是担忧浓得都化不开了,或是这几日心一直悬着,荻骥吻得竟有些粗暴,直到怀中人儿轻呓抗议,才转为温柔交缠。她能醒来,她能说玩笑话,怎样都好,他会一直宠着她!
“王爷……”冷澈好不容易找到一丝间隙唔呓,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还不适宜过激行为……
良久,荻骥追着在粉面留下点点痕迹,才肯放过冷澈。冷澈再也支持不住,贴到荻骥怀里喘着气,不让他看到她烧得通红的脸颊,他怎能如此肆无忌惮!
“以后还敢不敢惹我?!”荻骥轻轻搂着人儿,这种真实的存在感觉真是美妙极了,“你和夏志轩说了什么?”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答应去交换不是因为他,让他不要再因此过意不去。”
“当时真不是因为他?”荻骥紧张追问。
“侬智高是故意逼我的。”
“他为什么要逼你?他知道你喜欢……”荻骥没有说下去。
冷澈抬头看向这个紧张的男子,轻轻摇头:“都是年少轻狂的过去了。”留下的只是美好回忆,她的未来不会再有他的影子,“侬智高逼我去交换,是为了三年前的仇恨。”只是短短几天,便使得爱恨更深,再也无法弥补。
“侬智高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荻骥还是很担忧,“他说,你让他杀了你?”
因为刚才而有些血色的脸变得有些凄凉,侬智高,已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他刺向的左侧胸口,永远会有一块疤痕,那是他留给她的痛,缓缓开口:“他对我很好……”转而疑问,“你为何没杀他?”
“要不是皇上有旨要押回开封,我定会把他碎尸万段!”琥珀眼里有着无比的爱怜,“他竟逼你自行了断!”不给冷澈辩解机会,继续质问,“你竟不等我回答,就自作主张!让我……痛心疾首。”
冷澈情不自禁的抚上皱着的浓眉,手指轻轻把它展开:“我说过我不会死。”又何必让他陷入两难境地,又何必要他回答。
“你要把你懂的、我不知道的都告诉我!”浓情漫涌,“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惊吓了……你把剑刺向自己,我心都碎了……”
冷澈柔柔娇嗔:“我不是说了吗,带我回去?”
“你不怕我没能带你回来吗?”这才发觉她竟是这般信任着他。
“我用剑刺向自己,侬智高该会神智不清吧。”断命丸的效力是一天,一天时间足以拿下左州,她便会苏醒过来。凤眸掠过一丝悲伤,她利用了他对她的情意,“侬智高可能会带着我殉情,或是一把火烧了我,我便真的死去了,所以才说带我回去的嘛。”话语间眼里浮上柔情,她更懂得他的情,他必定会快速拿下左州,必会带她回来。
“要是胆敢再这样吓我,我定不饶你!”荻骥命令道。
冷澈微微一笑:“你又有青须了。”
“若是你不醒过来,我便一直留着。”深情望着人儿,“澈儿,回开封我便上门提亲娶你……”
荻骥柔唇随即再次欺近,沉陷在娇唇蜜甜中,没有发觉被柔情淹没的白皙面容的略为一僵。
在刺向胸口的那一瞬间,在看到侬智高满眼的懊悔时,她便决定了,她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