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路上遇到车祸堵了半个小时,天快黑了我才赶到朝阳区分局。徐暮远正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
“嗨!你来啦。”
“你怎么了?”
“本来想找你作个证,现在没事啦。”他倏地站起来,因为低血糖身体不自觉地晃了晃。
我伸手扶了他一把:“作证?作什么证?”
“我小姨死了,被杀的,在楼城的酒店里。”
故事里并没有得到正面描述的女人,我印象深刻。可是徐暮远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有些难过。
我以为以他的性格,最多有几分悲悯,但他很难过。几乎倔强地瞪着双眼,黑色的瞳仁里深得不可思议。那是我第一次在那双波澜不惊、总是笑得云淡风轻的眼睛里看见这样的情绪。
我突然感觉心脏有些疼痛。
疼得呼吸也被遏制了一般。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我觉得我一定是得了什么病。
徐暮远忽然笑着拍了一把我的脑袋:“那是我小姨,你哭什么!”
“啊?”我抬手摸了摸,原来眼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爬了满脸。这实在太奇怪了,有必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徐暮远建议去一家不远的餐厅吃粤菜,在路上他足足和我描述了半个小时那家店的拿手菜和受欢迎程度。我对他这种“all is well”的精神境界简直佩服至极,甚至怀疑哪天他把头掉了也会淡定地回头走几步捡回来安上继续走。
我还是想继续之前的话题,毕竟我身边的这位品质非凡,有些症结如果没人问起,怕是要烂在肚子里——他宁愿和你鬼扯,也不愿主动向人揭开自己的伤疤。
“你说要作证,难道他们怀疑你吗?”
“也不算吧,只能算是排查,要是真怀疑也等不到现在。我小姨27号晚上被杀的,到现在都快半个月了。”
“你回京城那天?”
“是的,和你一起。”他笑笑。
我突然又想到:“你小姨半个月前被杀你今天才知道?”
他解释道:“我15岁时,外婆去世,我妈把我丢给我爸,我和小姨那边就几乎没有联系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两分钟后,我才挫败地想起,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啊。
徐暮远介绍的这家粤菜馆不是很大,藏在一所大学附近的小吃街里,从厨师到服务员清一色的百越人,叽里咕噜飞速地讲着粤语。
徐暮远问了我想吃什么,然后用粤语对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
“你会讲粤语?”我惊讶。
“嗯。我爸爸是广州人,虽然我15岁以前跟他都不是很熟。”
我:“……”
徐暮远又问我《祈安》写得这么样了。
“可能要先放一放。”我夹起一块白切鸡,“要先改一个网络小说,《许尔来生》,听说过吗?”
“是呦呦鹿鸣那个吗?”
“噗。”我喷了一口茶,“是‘悠悠我思’!”
他无视我的纠正:“不是说是抄袭的吗?原作者没有维权?”
“被抄袭的那部,是耽美小说。”我解释道,“估计版权方也是吃准了维权困难才会下手,更何况目前国内连专门的知识产权法院都没有。”
徐暮远嫌弃地把双菇扒油菜里的油菜都挑出来:“那舆论呢?”
“钱。”我言简意赅。
“那你呢?”他问。
这正是我考虑的问题,这才是我能考虑的问题。我把其中的利弊说给徐暮远听,隐隐透露跳槽的想法,想从他这里得到意见。
他还在和油菜激烈斗争,并不打算给出意见。或许是不想左右我的想法,或许是相信我自己内心已经有了决定。
吃完饭我们沿着学校的围墙散步。徐暮远又说起了迟临。
后来迟临和他妈妈成了徐暮远外婆家的常住人口。
陈家老宅主轴轿厅、客厅、正房、内室,两侧书房、卧室,连带小院加起来600平米左右,除了小姨,还有几位表舅也住在这。迟临妈妈是某位表舅的远亲,据说是因为迟临爸爸在京城里出了事,所以带着孩子来这避避风头,外婆作为陈家辈分最高的老人,做主让母子二人暂住了下来。
一家人看迟临妈眼熟,直到小姨拉着她的手问:“你是不是林盈?”一家人才恍悟,可不是认识,全镇都认识!去年春晚唱歌的那个!
迟临妈的身份没有惊起太大波澜,一来大家对迟家落难平阳表示同情,二来没有画着牡丹的长裙,和脸上红红绿绿的舞台妆,迟临妈看起来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人。
但是迟临妈的存在为徐暮远提供了庇护,自从林盈女士优雅地表达了对徐暮远的喜爱,小姨对他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比起林盈女士,徐暮远对迟临比较感兴趣。时而摸摸他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时而扒在窗棂上偷看他写作业的背影。等林盈喊他跟迟临一起去兰溪划船,他却又飞速地跑开了。
“跟你小时候一样害羞。”他听见身后林盈对迟临说。
又有一天徐暮远偷偷踱到迟临家窗户边,踮脚朝里头望没有看到迟临,却看到窗台上摆着一小块绿豆糕,压着一张纸条。
徐暮远抽出来看,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给你吃。徐暮远往左右两边望了望,小心翼翼把绿豆糕揣进口袋。
礼尚往来,第二天徐暮远在窗台上放了块枣泥拉糕,学着迟临压了张纸条,有模有样地上书三个大字:给你吃。
这样原始人的物物交换一直持续到年关将至,两人还是连话也没说过一句,更别提手拉手去兰溪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