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嫁人（1 / 1）
其实，母亲说得于情于理都是为我着想，她也想自己的女儿幸福，可女儿的命怎么偏偏不争气呢。
象象这时喊着妈妈跑进来，额头汗津津的。手里拿了一串香蕉，剥开一个递给我，“妈，你吃。”儿子纯真干净的眼睛看着我，把香蕉塞进我嘴里。他小小的动作乍然让我想起和晓源在一起时，他每次也是这么把吃的填进我嘴里。多么一样的举动啊，连他爹的细致耐心都遗传到了。这样的好孩子竟要给别人当儿子！这，对晓源公平吗？不说对晓源，就是对象象也是极大的不公平。如果他喊晓源为爸爸，那么他从此便生长在不一样的环境里，他的命运也从此变得多么好！这是象象压根就应该得到的。
可是，再来扪心自问一下，阿册之前我要嫁的人是谁？又是对谁乱了方寸，然后有了象象？当然是霍晓源，那个让我怦怦心跳的男人。但我和他原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如今一路走来就更配不上他了。那么，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办？直接给晓源挑明把象象还给他，然后再带着肚子里的这个嫁给别人……
我脑子很乱，什么都理不清楚。
二姨再打来电话我还在混沌中，嫁与不嫁缠绕着我。
“你二姨要你回话给个准信，男方好去准备彩礼呀。”母亲拿着电话倾着身子问我。
“就说我不愿意，别再叫姨打电话问了。”我给不耐烦地说。不知怎的，我心里好像在等一个人似的，根本没把二姨介绍的放在眼里，还谈什么结婚嫁娶的事。
“呵呵……晓羊她二姨呀，你给那家回绝了吧。……这闺女她不愿意……是，叫人家赶紧再找吧，别耽误人家的事……嗯，嗯，挂了，哈，她二姨。”母亲嗳着叹着挂了电话，走到门口又折回身子看看我，欲言又止。
“妈，您想说啥？说呗！”
“羊呀，你给妈说说，你心里想找个啥样的？妈好按这个标准给寻摸呀。”
“妈，您别操心了。等缓几天吧，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思，自己也不知道想找个啥样的。您让我静静脑子，等我想好再告诉您。”
“唉，羊呀，咱也不能光瞅别人的毛病，咱也得看看自己呀。虽说咱还算年轻，脸也长得白些，可咱带俩孩子呀，一般人家谁敢接哪！”
“那我也不能因为俩孩子就胡乱抓个把自己给交待进去啊。”我一想到二姨介绍那男人向外凸出的黄森森的大门牙，心里就咯噔一下。
“唉，你心气不低，但愿你命运也不低吧。”母亲像给我说又像自言自语。
又十多天过去，我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厉害，整天恶心得要命。村里人大概从父母亲的长吁短叹中嗅出了什么，人嘴传话比互联网都快，一个人知道，不到一天功夫全村人都也知道了。
于是，家里隔三差五就有人来串门子，借着说闲话的功夫给我提媒。原本以为只是随便一提，谁知第二天就领着男方过来了。这些人中有三十多岁的，有二十来岁的，甚至还有个四十岁的。有长得闷冬瓜一个，有长得猴精一模样，也有麻杆一般。个个不是丧妻就是妻跑或者有什么家族遗传病。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很多天没吃饭的样子，不光大眼小眼或者三角眼，都是对我看死眼。我平静地回看他们，他们又迅速扭头低头或装作看别的东西。虚伪！我在心里对他们评价是这样。大家怎么都给我净说些这样的人啊，好像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光了。怪不得人们都说二婚的女人嫁不好，看来还真是这样。
几个千奇百怪的男人见过去，我开始喊母亲：“妈，您要是再让那些人上咱家，我今儿个就带着孩子走，永远不回来看你们。”
“那咋弄耶？我也想让你寻个好的，谁知道咋都是些歪瓜裂枣！”母亲又叹口气。我发现这些日子母亲净是叹气了，头发上的白发又增添很多。
“妈，您和爸别愁我的事了。过几天我自个把自己嫁出去，而且是好的人家，这管了吧，妈？”我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宽母亲的心。我要嫁的那个好人家是谁呢？天知道。
“……真的闺女？是谁？给妈说说，透个信。”母亲的眼睛突然由阴转晴，晴得直放出明晃晃的光来。
“现在还不能给你说，等确定好日子再说也不迟。”我随口胡编。
“嘿嘿，你不说妈也猜到了，是——送你回来的那个孩吧？”母亲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哈，原来妈指的是霍晓源。
“诶，晓源那孩呀，当初我就觉得再好不过了，心想着我女儿嫁给这样的人物也算是有福的人了。整日里盼着你们赶快风风光光地结婚，也是我闺女嫁得好……唉，谁曾想，你出去打工竟领个山高水远的女婿回来了。
远就远些吧，只要你过得幸福，妈就高兴。可又……”母亲撇了撇眼角，“唉，现在你一说他，妈也放心了。那他啥时间来咱家？”母亲又问上了。
“咦——妈，您别问了，行不行？该来的时候他自然会来。”我顺着妈的猜测说。
自从母亲从我嘴里得出这个“准信”后，原先阴郁的脸上如今有了喜悦绽现。受她感染的还有我的老父亲，男人比女人考虑事情远，他知道晓源家父母在外做大生意很多年，家底特别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尽管晓源从没在他面前显摆过自家的产业，但父亲多多少少从别人口里听说了。眼下母亲向他透露他的未来女婿将会是霍晓源，又惊又喜的父亲有点受宠若惊。他用满足的眼光看看我，又看看儿子象象，欣慰之中又夹杂着忧愁。
有时晓源打电话给我，被母亲撞见，于是她故意装模装样的走开，然后躲起来偷听。如果我跟晓源电话里“甜言蜜语”，她那边自然精神愉快许多。唉，真是天下父母心哪。
我肚子怀着孩子却迟迟不愿再找男人的事，已经有人开始说闲话。说我还当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哪，都俩孩子了还拖着不嫁！看我到底想怎样？有说我这样的不要那样的看不中，难道还要嫁个年轻大小伙子呀？又说我妈是怎么教闺女的，任着闺女的性子胡来，这不是耽误终身大事吗？……
难听的话终会传到母亲耳中，有一次她坐不住了奔到我跟前，问：“羊呀，晓源那孩再打电话你问他啥时间办结婚的事？你这肚子可不等人哪。他要是为你好，就得顾及你的名誉，趁肚子还不太显赶紧把事办了。”
在母亲的催促下，我显得非常为难。晓源这些天来根本没有给我提关于我和他的事，我也没问他。只知道他一直单身，一直在公司忙工作。
天气晴朗的时候，早上帮母亲给西瓜人工受粉后，就带象象到集上买些用的吃的。
集会很热闹，象象看见什么都是稀奇的。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要玩的，看着儿子快乐兴奋的小脸，我觉得生活不全是苦的，也有很多甜。
转悠到半晌午，天热起来。我给象象买了一瓶冰水躲到一处屋檐下凉快。恰巧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在那里乘凉。他们骑着一辆三轮车，买了一些水果蔬菜在车厢里。看他们打扮穿着很干净，比一般农村老人时尚。他们正低着头在车厢里翻找什么，只看见俩个背影。等他们抬起头来，我才惊奇地发现原来是晓源的爷爷奶奶。我与他们离这样近，打声招呼是必须的。
“爷爷奶奶，您们也赶集啊？”我微笑着喊他们。
“呵呵，你……你是羊羊啊？哎哟，这闺女几年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来，快叫老奶看看这小乖乖！”晓源奶奶还记得我，她笑眯眯地把象象拉到她旁边，递给他一串香蕉吃。“吃吧，吃完了还有。”
“闺女，听说你嫁到了远乡，人家那边的茶饭还吃得惯吧，孩子他爸来咱家没？”老太太不知道阿册的事，但经她一提我的眼泪又差点掉出来。
“还行，奶奶。孩子爸爸这次没……一起来。”我笼统的回答她。
“咦，闺女，我看小乖乖咋长恁好哩！瞧他这大四白脸儿，真排场！长大了准是一位俊小子！”奶奶眯缝着眼打量儿子象象，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简直被她吓坏了，怕她说出晓源的名字。这个鬼精灵的老太太该不会看出个什么来吧？如果真的被她看出来，跟晓源父母一说肯定会要走象象，我该怎么办？再说我跟晓源又不是夫妻，以我现在的情况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和条件要回象象的！一想到这儿，我更怕了，赶紧从她怀里拉走象象，慌称要早点回家，就匆匆离开了他们。
两天后，晓源打电话说他后天就会回老家，又说奶奶曾在集上见到我和象象，问他啥时候也能给她抱回去一个大胖重孙子？晓源话里话外的意思我还是明白一些。但我依然装聋作哑让他赶快娶个老婆生个孩子不就能给奶奶看了。晓源说又不是捏面人，说生就生出来啊，不过他说他已经有大胖小子给奶奶看了，只暂时保密。
我一笑了之，心里面想他不会认个干儿子去糊弄奶奶吧？
晓源如期回来，见过他的爷爷奶奶后就赶紧跑来看我。那种急急忙忙的神态像是着急回家慌老婆孩子的。
刚进大门他就扯着嗓子喊象象。儿子眼睛一瞪：“咦！是叔叔！”话音一落人已跑出堂屋外，晓源一把抱起象象在院子里打转。“叔叔，你给我买的遥控赛车呢？”
“在车里，快去拿！”
儿子抱着赛车和晓源一起走进屋内，高兴得举起赛车搁到我脸前：“妈，看叔叔给我买的遥控赛车！”
“叔叔给象象买的赛车真漂亮，跑一下让妈妈看看！”
赛车在儿子的操作下嘶嘶地跑来跑去，打转，掉头灵活又迅速。儿子快活得像一条小狗。
趁儿子到院子里宽敞的地方过赛车瘾，晓源一脸深情地看我。我的肚子已凸出一点，腰身不再那么瘦弱，我被他看得有些架不住，只好背过身去。他趁机拥住了我。
“我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机会拥有你。晓羊，我的晓羊！你知道吗？自从你嫁给了别人，我的希望就破灭了，心也跟着冷了。想着这辈子再也不能与你在一起……”晓源吻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说道。他曾经让我很熟悉很爱闻的清爽味儿又清晰地灌到我鼻孔里。很喜欢他，很喜欢他的味道，很喜欢他温暖结实的怀抱！从遥远的几年前一下回到现在的面前，忘了时间忘了地点。
“晓源来了！”外面传来母亲的说话声，天气很热，嗡嗡转动的风扇声掩饰了我和晓源迅速分开的尴尬。
“伯母，是我。”晓源迎向说话的母亲。
把晓源当做准女婿的母亲慌忙搬个西瓜咔嚓一下就切开了。鲜红的西瓜瓤渗出甜蜜的汁液。晓源也把自己当做母亲的半个儿子，毫不客气地吃起来。今年父母种了二亩西瓜，在母亲的手下，西瓜长得很好，一个个滚圆的西瓜滚的满地都是。母亲每天卖上一车西瓜，一次几百块钱，很喜欢人。待会儿母亲准备再卸上一车，明天早晨还去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