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五章（1 / 1）
松果悄悄从门口进来，她知道我不想说话，只在桌边站着，顺手拿起我铺在面前的信纸。
“给谁写信？”她脱口而出，然后马上改口，“当我没说。”
“我可以告诉你，这是解决问题的序曲。”
“解决问题？那你……”
“这件事全面保密。你先出去一下。”
松果出去了，我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可怜的朋友，我总是让她担心。我重新把信纸铺平，给钢笔打上水，下了笔。笔尖在柔软纸张上划过的感觉，如同窗外飘落的雪花，而且它们还具有同样的作用。雪花会掩盖踪迹，而温柔的笔触也会包藏祸心。
亲爱的列那：
我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信，也许你收到信会感觉很奇怪。但是你也应该明白，这种仪式一样的举动决不能被当作寻常小事看待。在这个下雪天，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那个辉煌的夏天，我承诺永远不与你为敌，你也永远不欺骗我。我们都知道，我们因此成为了朋友。
我想知道这个承诺是否还有效。如果有，为什么你再也没有来做过客？如果是因为那颗钻石，你大可不必这样。一块石头算得了什么？它抵得了一个真诚勇敢的朋友吗？能救我的命吗？能用一个熟悉的笑容给我勇气吗？不能，所以和一个狐狸朋友比起来全世界的钻石都黯淡无光。不要让它隔绝了我们。
如果是为了那三只小兔子，列那，说实话我有些伤心。他们毕竟是我的同类。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许他们不理解你，但我理解你。
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发誓我永远不忘记，我们是朋友。
我们把它刻在生死患难之上——我们是朋友。
永远是你的
兔红
又：欢迎你在一年以后，再次来做客。
一滴眼泪落在信纸上。我写完最后一笔，在结尾画了一片雪花。
信纸叠好装进了信封，写上了王国森林列那男爵的地址，我拿着它去了森林邮局。
“寄一封加急。”
“去哪儿？什么时候……你？”鹳鸟邮递员转过身来惊愕地看着我。
“王国森林，天黑之前送到。”
鹳鸟接过信，看了一眼地址。“啊！你，你这是……”他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公务。”我说，“晚一分钟你就等着被炒鱿鱼吧。”
“叛徒！凭什么没有人追究你，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鹳鸟把信摔回柜台上。
“需要我把法则消费者保护那部分给你背一遍吗？”我把信推到他面前。
鹳鸟狠狠跺了跺脚，抓着信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即使我自己计划的，也难以接受。
第二天清晨，我在客厅里准备茶叶，突然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我爪子一抖，几乎把一包茶叶撒在地上。努力镇定了一下，我尽量稳住自己去开了门。果真，列那站在门口，完整的男爵打扮。
“在我这儿还要摆男爵的架子吗？”我开着玩笑，身上却冷汗直冒。
“请不要把这仪式一样的举动当作寻常小事看待。”他淡淡地说。我居然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你看上去有些过于激动。”
“看见你，所以，激动……”我马上意识到眼泪应用得当可以增强真实感，于是稍微放松了一点。我成功了，列那没有觉得异样，只是叹了口气。
“小红，这段时间你肯定很难。给我送信的那只鸟说了不少不太好听的话。”
“说我是叛徒？内奸？说我不懂得什么是忠诚？我不是不懂得忠诚，只是还没有值得我忠诚的人（《梅林传奇》里黑化后的莫嘉娜的一句台词乱入）。他们不应该这么说话。”我一边说一边带着列那进了客厅。桌子上摆着惯用的茶壶茶盘茶勺糖罐蜂蜜和两个新的茶杯。我们面对面坐下，我在他伸手之前把鲜红的那个推到他面前，免得他自己动手坏事。
“换了新杯子？”他在我倒茶的时候说。
“怎么了？不好吗？”我稳稳地倒着茶，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还是喜欢老物件。”他端起杯子，凑到嘴边又放下了。“有点烫。”
“刚烧好水你就来了。”我又给自己倒满茶水，同时听见自己的心再次从高处“咚”地又落了下来。再这么折腾就要得心脏病了。专心观察着他熟悉的笑容，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他究竟是真的没发现，还是已经察觉了，在试探我，抑或是——我几乎不敢想——他已经猜到了，只是在耍我玩。
闲扯了几句，列那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也跟着喝了，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我无法形容看着他喝下那一口茶的感觉，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那口茶是吞了刀子下去。我几乎控制不住把他的杯子抢下来的冲动，无数新的可能性在我头脑中展开，似乎马上就要相信，重归于好是可能的。但是我死死地把自己固定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白菜，蘑菇和胡萝卜血淋淋地躺在我眼前——胡萝卜还要靠我自己的想象，他已经没有尸体可言。
“你在想什么？”列那突然问。
“我……”我下意识地捏着茶杯，信口把话题扯到了事先没有做准备的地方。“我在想我还从来没有和人类交过手。”
“我见过人类，不只一次。”他说得很轻松。我明白为了生存，没有什么事不能做。
“什么感觉？”
“我不过如此。第一次是在我逃到翡翠森林之前不久，大雪天我不知道怎么觅食。这时候有辆运鱼的车经过，我就躺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车夫们以为自己捡了张好狐狸皮，把我扔到车上带着一起走了。”
“你胆子真大。”
“没什么。后来两个车夫睡着了，我就把车上的柳条筐拆了串上鱼，统统带走了。”
我一口茶险些没控制住喷出来。列那笑出了声。
“第二次是我回去之后，没有马上回家，在一个农场游荡了一阵子。那家墙上挂了好多张狐狸皮。我白天在它们当中挂着，晚上出来找吃的。”
“在狐狸皮中间挂着？！”我几乎忘记今天的目标是什么了。想象一下我身处一堆兔子皮中间，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后来有天他们家来了客人，说墙上的十张狐狸皮不错，主人说只有九张。他们找了一条猎狗来判断，我只好跑了。”说完列那又喝了一口茶。我感觉那水全变成了我的眼泪，像一涌泉水往上顶。喝了一口茶，我突然说了一句出乎自己意料的话：
“列那，看来你是完胜了，但是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猎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