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插叙(1 / 1)
自从黄兔子死在医院之后,兔红家旁边那栋房子就空了,她也就待在那所房子不走了,自己的家反倒闲置着。大家都不愿回忆那些,就绕着那儿走,反正也没人愿意理兔红了。我们几个办公会议成员暂时代理立法者职务。她自己天天闷在沾染了血腥味的房子里,用猴聪的话说,像个鬼。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要看她恶魔似的眼神就知道。除了我她谁也不见,甚至我也不知道全盘计划。目前只有两件事是她全部的生活,先把钻石找回来,然后下手。对手聪明绝顶,对她了解不少,这个计划必须绝对周密。
“我觉得你不把钻石当回事,为什么把它放在第一位?即使一定要把它弄回来,只要把列……把重点解决了,自然就解决了。”差点忘了,不能提那个名字。
“自然有原因。”她总是这么说。
就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事。有四头来自遥远森林的大角鹿从翡翠森林经过,被觅食的猛兽给吃了一头,剩下的三个来抗议。治安管理方面试图解释,但是没有用。
“你们连这点事都管不了,还算什么治安管理?”
“遵守丛林法则,我也没有办法。”
“你信不信我们能把你这个小办公楼拆了?”
白明一筹莫展,面对着三个大家伙(其中还有一头攻击性极强的雄鹿)冷汗都下来了。我当时坐在树上,见他们步步逼近白明,束手无策。
“什么事?没有向我汇报过。”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准备退却的围观居民惊讶地看去,是兔红。她一点儿没变——除了阴森的眼神。
“我们要见立法者!”雄鹿吼道。
兔红若无其事地向垂涟做了一个手势,就像一个习惯性动作。我知道那是什么。垂涟飞走了。我向围观居民做了一个“赶紧散”的动作,他们显然很不情愿,但考虑到情况非同一般,还是打折扣地执行了。会上树的就跟我一样占据有利地形,不会上树的,又想看,就只能霸占了派出所的二层小楼挤在窗口,白明要气疯了。
“我就是立法者。说,什么事。”兔红扬起头,直视比她大了百倍的雄鹿的眼睛。
“一只小兔子?!”三个大块头笑得直跺蹄子。小红安静地等他们笑完,淡淡地说:“我是丛林法则创始者之一。”
鹿们的情绪变得有些快。一头母鹿走近几步极不礼貌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翡翠森林第四区代言人,没听说过吗?”兔红突然上前一步几乎把眼睛贴在那只母鹿的眼睛上,竟把后者吓了个倒退,因为她的眼神一下就让对方联想到食肉动物,温柔的兔子是不该有这种表现的。
“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雄鹿低吼道。
“平常小事我是不关心的。但是有外来者为难我的手下,这个不能不管。”
“你们的居民吃了我们的同伴!”
“啊——那就要好好谈一谈了。诸位,别在门口堵着,要谈去宽敞地方。”说罢她径直向树林中间走去,引得树上的观众一片混乱,争相追赶。鹿们跟着她到了一片被树包围着的空地,完全没有想过谈话又不是打架为什么要去个宽敞地方。这个地方,我觉得,对于食草动物来说太过暴露了。兔红攀上了一根树枝,鹿们没见过爬树的兔子,惊得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你们个子太高,在地上说话太累,找个能平视的地方。”兔红往树干上一倚,已经是俯视了。“如果是在你们森林,被猛兽吃了一个同伴,你们不会闹事的。”
“可是你们森林有法则。”
“看来你们对丛林法则并不怎么了解。我解释一下,总结起来它的核心内容有……”
这个时候,我发誓没有听错,远远地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嗥,在空中荡开去。鹿们本能地不安起来,兔红却像没听见一样。
“……有四条。第一,任何动物有权保持自己的食物结构。第二,被捕食者在有能力的前提下可向捕食者进行任何形式的自卫和反抗。第三,任何捕食者如果被证实进行了超过摄食需要的屠杀,将跟据情形严重程度受全体公民的惩罚。第四,严禁偷窃、抢劫、讹诈和除捕食以外的故意伤害。”
“这算什么法则?!”雄鹿怒吼着。
“你们连这个也没有。”小红也提高了声音。
雄鹿猛地把前腿扬起,摇晃着巨大的鹿角试图把她挑下来,她站起来做好了抓住上面树枝的准备,但是他没有够着。兔红稳稳站在那儿,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四周的惊呼声。“这就生气了是吗?别忘了你是在我们的地盘上,故意伤害是犯法的。”
“既然你这么把法则当回事,那好,”一头母鹿后退了几步,作势要走,“我们就把我们所有的食草动物都找来,踏平翡翠森林!”
“我们甚至能给你带来野牛。”另一个附和道,“这是符合你们愚蠢的法则的。”
兔红沉默了一会儿,看她竖起耳朵的样子,是在听什么,然后她略显呆滞地重新坐下去,回答:“可以,没问题。”
“那你还等什么?你是傻了吗?”
“当然没有。”兔红有点清闲地仰头望着树梢,高声道:“狼朗,开饭!”
鹿们专注于兔红的神情变化,这是他们致命的错误。空地四周的树林里冲出了十几只狼,将猎物团团围住,扑了上去。观众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体型较小的一个被咬穿脖子,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另一头母鹿更惨一些,三四只狼把她生生撕成了碎块。最难办的是有角的雄鹿,在倒下之前还向后撩了一蹄,正中身后的一个捕猎者。后者颠簸了一下,随即一跃而起趴在鹿背上一口咬住直到猎物轰然倒地。当一群饿狼把猎物解决的时候,可以说地上几乎看不出是什么了。我听不到周围人的呼吸声,他们大概都吓呆了。我从高枝上下来,站在兔红头上的位置上。
“这个要怎么解决呢?”我问。
“捕食行为,法无禁止即允许。”兔红专心致志地看着树下的情况,但是我看见她在死死咬着嘴唇,这场面对于食草动物来说太恶心了——更重要的是这大概让她回想起了三只小兔。这时现集合的狼群已经开始进食了,除了一个,刚才被踢中的那个。他从猎物身上爬起来,一口没动就转身向我们这边走来,脚下摇摇晃晃,嘴角淌血,不知道是谁的血。兔红猛地坐直了。
“不,这不可能!天啊,狼朗!”
她从树上跳下向他迎了上去。狼朗没有走到她面前就倒下了。不过他们不应该离得太近,狼闻了血腥味容易发狂。我从树稍上飞奔去了医院,要让医生做好准备。
后面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们坐在门外等着。
”你在想什么?”我问没精打采的她。
她看了我一会儿,说:“忘了。”
“你有没有想过,从来没拿狼朗当朋友,但是他从来没让你失望过。”
“你不必担心,真的。”她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