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拾贰（1 / 1）

三年后，她应允了他，坐上了他的大红花轿。

她闭上眼想起那日子胥推开竹苑的门，三年未见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却又好像一点也没变。他眯着眼笑，少了一身酒气，清明的双目静静看着她。她坐在桌前，也一直在等着他。

三年了，她在这三年里参悟许久，只觉得兴许这辈子还是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以孟夕颜的身份，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便当作一切都结束了。

放下已经完结的过去，忘记将军，一切都可以风平浪静。

丝质喜帕下是一张带着几许期盼的脸，卷睫明眸，朱唇含笑。她端坐在将军府中，而子胥也真的做到了，这偌大的将军府如今已是他的府邸，他俨然成了另一位陆将军。

虽说大漠中的那些话，她至今觉得有些异样，可心中认为子胥兴许还是原来的模样。

正思索着，她听见门被缓缓推开，伴着微有些不稳的脚步声，有人踏了进屋。

“子胥？”她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只听来者轻呼了口气，她眼前炫目的红色由他缓缓揭开。

孟夕颜抬眸，瞧见他泛着微红的双颊，不由得笑了笑。

子胥轻柔地拉起她的手，牵着她走向铺着红绸布的桌边，提起酒壶倒酒，执起酒杯，交付与她。

她也微红了双颊，还未饮酒却似已醉。她才伸出手，正想与他饮尽这杯合卺酒，不料他却柔声开口，目光正对她的双目，好似怎么都移不开。

“夕颜，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

孟夕颜有些疑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子胥唇角的笑意加深，缓缓说道：“当年，在陈国救了你的人是我。”

孟夕颜蓦地愣住，复又佯装笑了起来：“子胥，莫要打趣了，你明知将军已经……”

下一个瞬间，他缓缓抬手轻抚她微红的脸，嘴角的笑意渐浓，一字不差地说道：“在这等我，明日我来接你进城。”

她手中的酒杯顿然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孟夕颜瞪大双目看向子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子胥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这样告诉你。”他垂目，笑着伸回手，俯身拾起掉落的酒杯。

孟夕颜无力地退后半步，双手捂住眼睛，轻声喃喃道：“原来……是你……”

“嗯，是我。”子胥将酒杯倒满，轻轻伸手拉开她的手，把酒杯再次递给她。

“听你语气，应是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她苦笑一声，静静看向手中酒杯中的酒，周遭的红色映在其中，竟都变成了刺目的色彩。

“当初你一心跟着我大哥，我不想因为我的话，而改变你的决定，让你后悔。”子胥眼中笑意渐渐满溢，他伸手拂过她耳畔的发，轻声叹道，“可你如今还是嫁给我了，今日告诉你，岂不是一样的？”

孟夕颜笑了起来，笑得出了声，笑得满目水泽。

“夕颜？”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模样，他心中有一丝慌乱，一瞬间瞧不出她究竟是悲是喜。

她将酒杯静静放回桌上，另一手轻缓却有力地拂开他的手，抬眸已满是恨意。

“一样？”孟夕颜双目含泪，却始终自嘲地笑着，她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子胥，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语罢，她转身正欲离去，子胥忽地心慌，伸手拉住她红袖的一角，不解地急声问道：“……为何？”

“你不过是代将军照顾我，我嫁给你，也不过只因你如今，是在将军原本的位置上……”孟夕颜垂眸，不愿再回头看他的神情，冷冷说道，“这地位，这府邸虽是将军的，可你终究不是他。一丝也不像。”

拉住她衣袖的力道顿失，她跨出屋子，凉风透进屋内，红烛明暗难辨，不停摇曳。

子胥思忖许久，忽地轻笑一声，随手提起一旁的酒壶，仰头喝了起来。

踏出屋子，径直走出了将军府，收摊回家的小贩都略带惊讶地望着一身嫁衣的她。她默然地走着，盲目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出了城，走进了子胥曾住的竹苑。

若那时，在那大漠边的小镇，她答应随他而去，是否真的从此才子佳人，不理俗世？

若那时她放下了一切，随他而去……

孟夕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小竹屋，不由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