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生活开始变得不同起来,我的世界里,多了一个叫做弈寒的人。
同班的同学似乎早已认定我和弈寒的关系,小芙也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以至于让我怀疑图书馆的事是不是她的阴谋。关于小芙,她也改变了好多。
维持了好几年的清爽的短发渐渐地变长,她拒绝再去剪头发,而是买了好多精致的发饰,她说她要开始留长发。她每天都化妆,大把的零花钱用来买昂贵的化妆品,她开始注重外表,原因当然是林清池。
我还是每天都会去音乐教室练习声乐,有时唱到嗓子干哑。我喜欢唱歌,喜欢不同的音符串联起来的美妙感觉。每一首歌都是有感情的,人赋予它们感情,但被歌曲感化的终究还是人。
弈寒有时会阻碍我,他担心我的身体,但他还是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不管我练到什么时候。
他很喜欢笑,尤其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是一种很自然的笑容,如同他本人一样,一尘不染的,干净澄澈的笑容。
总是收到凌钺的电话,有时候是开几句无聊的玩笑,有时却是没完没了的死缠烂打。最后弈寒索性帮我换了手机号码,我才得以清静。
弈寒说,他和凌钺是小时候最好的玩伴,两年前,凌钺的父母在工作上与弈寒的父母发生法律纠纷,凌钺的父母被关进监狱判了刑,凌钺被送到姑姑家无人管教。前不久,凌钺因多次旷课被学校开除。两年来,他总是和街头的小混混在一起,打架闹事,自甘堕落,每次都是弈寒为他收拾残局,凌钺却并不知道。
他说他对凌钺一直怀有歉意,并多次尝试去补偿他。
“我多希望他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他的本性并不坏。”弈寒的眼睛里充满惋惜。
“你不告诉他你为他做了什么,他永远都不会感激你。”我说。
“我不用他感激我,我只是想补偿他。”弈寒看着远方的天空,“他应该恨我,就让他恨我吧,也许这会让他舒服一点。”
他嘴角半带微笑,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
他总是这么的善良,傻傻的善良,让人心疼。
——
周末小芙到家里来找我,她一脸兴奋。
“走啦走啦,简韵,陪我去逛街!”她拉起我就往门外跑。
“逛街?你不是很讨厌逛街吗?”我奇怪道。
“诶呀,我要买衣服啦,”小芙解释,“快要到我生日了,我爸说要为我办一个生日party,嘻嘻,我当然要打扮得美一点。”她无比期待地说,“我要叫上林清池,还有你和弈寒,对了,还有一个朋友,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小芙一口气说很多,看得出来,她今天真的很开心。
“可是,弈寒晚上约了我去看电影。”我说。
“简韵,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扫兴啊!”小芙翻一个偌大的白眼,“现在是下午诶,离晚上还早着呢好不好!”
“我知道。”
“知道什么呀,简韵,我才发现原来你是一个这样重色轻友的家伙!”小芙假装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
卧室里,弈寒换上了一身帅气的休闲装:蓝灰格子外套搭配牛仔衬衫,卡其色长裤,帆布运动鞋,白白净净的脸上架起一双黑色镜框的眼镜,透着一股斯文气息。
镜子前,他微笑如同清泉般明朗,他问身边的聆心,“这样可以吗?”
聆心点点头,眼睛微微弯起,在她的心里,不管弈寒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她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吧。”弈寒眼底涌上幸福。
聆心心里像是被抽打一样,很痛,她知道弈寒口中的她,就是弈寒画的那个女孩。
聆心不再微笑,她把头低下去看着地面,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感。
然而弈寒却丝毫没有发现,他现在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简韵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心脏。
——
逛街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小芙买了好多东西,衣服,首饰,化妆品……她现在几乎把所有对摄影的热情都转移到了穿着打扮上。
心里还惦记着和弈寒的那个约定,他说六点的时候会在人民广场等我。
和小芙告别后已经五点半,等公交的时候我收到弈寒的短信:
人民广场见。
发出这条短信的时候,弈寒已经站在人民广场了。
他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约女孩出来。
广场上人不是很多,弈寒特意找了一个很显眼的地方,他怕她会找不到他。
短信发出不到一分钟便收到回复:嗯。
简短的一个字,对于弈寒来说已经足够。
放下手机,他抬起头,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一个人。
瞬间,他脸上的微笑被冻结。
是凌钺。
——-——
我来到人民广场的时候已经六点零三分。
眼前晃动的都是陌生的身影,人来人往,我却找不到弈寒。
从广场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再走回来,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后,已经六点三十分。
我依然没有见到弈寒。
他不会无故爽约,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掏出手机拨出他的号码。漫长的忙音之后,是甜美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他到底去了哪里?
我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到附近去走走吧,说不定弈寒也在找我。我这样告诉自己。
围绕人民广场,我开始四处搜寻:人工湖边,林荫道上,假山上,广场上,街道上……
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找不到他。
继续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此时已经七点多,电影应该开始了吧。
我像一直没头苍蝇一样在广场上乱逛,眼睛不停地搜寻着。
八点多,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快乐的小孩子开心的做着游戏,有中年妇女在跳广场舞。
一遍一遍地拨打着弈寒的手机,仍然是无人接听。
我快要崩溃地在人群之中穿梭,不断撞到身边的人,人们用看一个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瘫坐在马路旁,心里不断默念弈寒的名字。
最后,我的手机终于响起,是弈寒。
手机上面的时间是二十二点四十八分。
“喂,简韵。”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无力。
“弈寒,你在哪里?”心里面有种难言的酸楚,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便是对我最好的安慰。
“对不起。”弈寒说,“我突然有些事情,真的很抱歉。”
“我在人民广场等你。”
“对不起,我没办法过去。”他说。
“那么,你现在还好吗?”我没有质问他为什么爽约,因为我相信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弈寒的声音很虚弱,“你快回家吧,已经很晚了,小心一点。”他说。
“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我说。
“我知道,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不知为什么,这三个字总会让我心痛,“我并没有怪你。”我说。
“好,那么再见。”
“再见。”
挂掉手机,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
走到门前掏出钥匙,我听见家里有人在喊叫。
是简歆。
简歆在大哭。
打开门,我看见简歆坐在沙发上,她手里拿着剪刀在胸前比划:“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现在马上就能死在你面前!”她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像个疯子一样张牙舞爪。
舅母满脸泪痕地瘫坐在地上,她也在哭。
很熟悉的戏码,从我来到舅舅家,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然而一看到我进门,简歆就发狂般地冲进卫生间端出一盆水来,狠狠泼在我的身上。
“你滚!”她瞪着我,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冰冷的水浸透了我的衣服,我的每一个毛孔疯狂的炸开,寒气钻进去,渗入骨子里。
“简歆,你又在发什么疯?”我问失去理智的她,眼神平静。
“滚!”她失去理智地大叫。
舅母在后面流着眼泪哀求道,“小歆,你别闹了,我求求你……”
“闭嘴!”简歆大叫,“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让我恶心。尤其是你!”她指着我,像泼妇一样骂道。
头发在滴水,衣服湿透,我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你是疯子吗?”
“哈哈!”简韵大笑,“你还真是不知羞耻,在外面鬼混到这么晚了才回来,还有脸骂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弈寒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话中某些字眼刺痛了我,我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道:“你再敢这样诽谤我,我就叫你去死。”
她用力推开我,“简韵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永远地消失掉!”
“不要,小歆,你们不要这样……”舅母哭得没有力气了,她抓住简歆的衣服,“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走开!”简歆甩开舅母,“我恨你们,我恨透了你们!”她跑到她的卧室里,猛的摔上门。
家里重新归于静寂。
舅母还在轻微抽泣。
我冷得要命,晚上也没有吃东西,胃里空空的,像刀绞一样难受。
我知道,每次这样大吵一架后,家里总会安静一段时间。
这已经成了定律,简歆的脾气随时随刻都会爆发,像一只被困已久的野兽,一旦找准机会,便会如洪水般爆发。
——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简歆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照常和她的朋友们一起打打闹闹。
她把我当成空气,从来不会理会我的目光,她没有告诉过别人我和她的关系。
眼睛瞟到另一个位置,那是属于弈寒的座位,但是它一直是空的。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心不在焉的坐在教室里,根本没有在听课,甚至连放学都没有意识到。
“嘿,简韵,你怎么了?”小芙在我眼前晃晃手,“都已经放学了,你发什么呆?”
“哦。”我回过神来,看看空空的教室,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你今天很不在状态哦。”小芙说,“对了,弈寒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弈寒……我像是被电了一下。
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喂,简韵?我问你话呢?”小芙晃晃我的肩。
“小芙,你先回去吧。”我说。
“你呢?”小芙奇怪的看着我。
“我有点事情。”
“那好吧。”她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你没事吧?”
“没事。”我安慰她似的笑笑。
——
学校外面,我拿出手机拨打弈寒的号码。
“喂?”弈寒的声音。
“你今天没有来上课。”我说。
“嗯。”
“为什么?你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他说,“简歆,你今天过得好吗……”
“不要转移话题,”我打断他,“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
“你在哪里?”
“……”
“我想见你。”我说道。
“我在医院。”弈寒回答。
——
第一次见到聆心,就是在医院里。
她长得很娇小,样子很可爱,看上去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
她守在弈寒的身旁,看得出来她和弈寒的关系非同一般,她的脸色很难看,可能是缺乏睡眠的缘故。
一见到我,她便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让开弈寒床边的座位给我坐。
弈寒受伤了。
他的额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
我对聆心笑笑,然后她走了出去。
弈寒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
“她叫聆心,是我的朋友。”他向我解释,眼神依旧澄澈,如同溪水。
“你的伤好些了吗?”我问他。
“我不要紧,”弈寒垂下眼睑,“对不起,昨天晚上让你一个人等那么久。”
“你不准备告诉我吗,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我……”弈寒显示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震荡着昨天晚上那个画面。
街道拐角的某个角落里,街灯微弱的洒过来昏暗的光线,他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全身如同被生生拆散般疼痛,嘴里充盈着血腥味,对他拳打脚踢的那几个人冷冷地投射过来嘲讽的眼神,凌钺站在一旁,笑容邪恶,“弈寒我警告你,简韵是我的,你要是敢动她,我会杀了你!”他用脚生猛的踢弈寒的腹部,他痛苦的针扎着,像一只濒死的鱼。
凌钺的那句话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简韵是我的,你要是敢动她,我会杀了你……
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望着我,眼神复杂,“昨天晚上,我见到了凌钺。”
我等待他说下去。
“我们起了冲突。”
“为什么?”我问他。
他闭口不答。
我只好转移话题,“那个女孩,和你走得很近?”
弈寒神色尴尬,“她有语言障碍,因为从小生活在我家,所以对我有些依赖。”
“她是你妹妹,还是?”
“不是,她是个孤儿。”
我笑,“你们家难道在开孤儿院吗?”
“没有没有,”弈寒有些慌张,“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
“可是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说。
“……”
“弈寒,你不该对我有所隐瞒,包括你和凌钺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嘲讽似的笑笑,“是不是因为,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不,简韵。”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我告诉你,我把我的事全部都告诉你。”他恳切地说。